看他用火鉗撥弄火盆的架勢似乎是不打算睡了,那我也不能當著他的麵在這睡覺,索性坐起身來湊近了火盆取暖。[


    “你很特別。”靜默中陸鋒打破了沉寂,“一般女人在遇見這種情況應該都會哭吧。”


    不哭就叫特別?誰規定女人就得拿眼淚說話了?我的眼淚隻會為阿平流。想及阿平不由感到慶幸,幸虧他不在家,否則我這出事還不要把他給急死?可同樣因為他不在,我才會迴娘家去,也才會倒黴到被虎子給抓來樹林,而且恐怕短時間內沒人會知道我失蹤了。


    “怎麽不說話?”


    我瞥了他一眼,試探而問:“一般像你們這種將人抓迴來了後續操作是什麽?”


    他靜默了會道:“我是第一次參與。”


    挑了下眉,“你意思是像今天這種劫虜並不多?那牢房裏的那些人呢?”


    “我隻說我是第一次參與。”陸鋒再次申明,“我不太關心他們每天做什麽,於我而言,隻是挪了個地方而已。”


    我反譏而問:“既然如此,那今天你為什麽又參與了?”他想將自己與賊匪撇清,可事實上他今天所為已經是同流合汙。


    他並不避諱我的質問,語氣淡淡而道:“有幾個月沒迴去了,想過去看看。”


    聞言我心頭一頓,不用去猜度便明白了那意思,他對溫泉池用的詞是——迴去。


    “你其實應該離開這裏。”我沉默片刻後對著火苗說。


    但他卻搖頭了否決:“我不走,也不想走。”


    “你不想自己記憶恢複嗎?不想知道為什麽會受重傷到這裏嗎?可能你的親人正在尋你呢?不管是哪種情況,總比你留在一個賊窩要強吧。”


    他仍然搖頭,“沒法比較,你說的都是未知的,離開了不代表就能找迴記憶,傷重的原因隻會引出仇家,至於親人,如果尋了這麽久都沒尋到應該是以為我死了吧。”


    聽著這話我沒有再出言諷刺,發現他似乎過得很頹廢,有那種得過且過的意思,對什麽都不在意,無論過去還是未來,包括從此刻的形象來看是連對自己的外貌也不在乎。就像他說的,這個屋子與那個我救他的山洞沒區別,不過是移了個地而已,他不在乎。


    後來在兩相沉默裏度過了一晚上,天剛亮他就起身了,丟下一句“你睡吧”出去了。


    等過好一會也沒見他迴來,這時我強撐的精神也確實疲乏之極,於是閉了眼想眯一會。可困意一來哪還能收的住,意識越來越沉,最終還是睡過去了。


    夢中有個怪異的聲音總在響,似遠又近,又聽不清楚辯駁不出來到底是什麽傳出來的。我驀然睜眼,腦袋昏沉而呆滯,四周陌生的環境使我一時不知身在何處。目光漸漸移轉迴落,看見身上蓋著被子,思緒才一點點連貫起來,而這時竟又聽見夢中的聲音了。


    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腿,確定我現在不是在做夢後一骨碌爬起身,環找室內,最後目光落定在一角落。聲音的來源就是從那裏傳來的,而且清醒了就記起來這聲音我其實聽見過。


    緊凝著那處,隱隱期待。


    當陳二狗從那個新挖的坑裏冒出頭時,我想若不是有此類經驗又有心理準備,一般人見到一個蓬頭垢麵的人從地裏冒出來時恐怕都得尖叫吧。


    隻見陳二狗還先把頭冒了一下又快速縮迴去,然後再緩緩露出半個頭,那嚇人的長頭發背後的眼睛滴溜溜地轉動,轉到我這時怔了怔,比我還驚愕的語氣:“大姑娘?”


    我沒好氣地應:“怎麽著?”


    “你怎麽在這?”他似乎還沒能從一鑽出地麵就見到我的震驚中緩過來。


    我直接忽略了那白癡問題,走到那坑前看了看,“你怎麽會挖到這裏來?”


    “唉,別提了,到處都是山石可難挖了,關鍵是我吃飯的家夥沒能帶進來,要不能別說山石這種小兒科了,哪都能挖得通。”他正吹著牛,這時門外卻突然傳來腳步聲,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縮進坑中,並壓低聲丟下一句:“快把洞口給藏了。”


    說得容易,挖了這麽大一個口讓我怎麽藏?一邊用腳把翻在外麵的土踢進去,一邊四下尋找有什麽可遮擋,驚急之下隻能跑過去把已經熄滅了的火爐給拎過去,剛放下門就被推開,陸鋒走進門看見我時怔了一下,“醒了?”隨後視線又落向我腳邊的火爐。


    “那個……我看它火已經熄了,就把它給拎過到角落了。”


    “哦,這事你不用自己做的。”


    我僵硬地轉移話題:“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午時已經過了,我帶了吃的迴來。”


    剛他進門就看到手上拎了個竹籃,上麵用一塊棉布蓋著。他走到桌前把棉布掀開,裏頭擱了兩條烤魚,魚頭自是已經被去掉了。


    我沒有走過去,原因是,眼下最想要的是,解手。


    他明顯也尷尬了,眸光閃爍著道:“是我疏忽了,我帶你……不是,我找人帶你去。”


    陸鋒找來的是個女人,不是昨晚上送他迴來的那個,這個女人要明顯友善許多,她領著我走時自稱叫“瑪雅”。解手的地方很簡陋,光是走到近處都能聞見一股難聞的味,我憋著氣跑進去解決完後又憋著氣衝出來了。


    瑪雅帶我到石屋附近就先離開了,望著不遠處的石屋並不想這時候過去,哪怕不得不暫躲在陸鋒的庇護下,也不想與他有太多牽扯。畢竟我是有夫之婦,在這樣的時代與除了自己丈夫以外的男人多待一會都可能被說成不潔。


    也不敢亂走,就找了一處隱蔽的地方待著。過了半個多時辰,隱隱看見不遠處有幾人在走來,連忙不再停留地快步往石屋走。


    見門是虛掩著的,我緊走兩步推門而入,卻沒料門口處一塊尖石凸起絆了一下,踉蹌著一頭撞進別人的懷中。以為是陸鋒扶住了我,可抬起頭發現不是他,而是一個彪形大漢。


    這大漢不僅身材魁梧,而且滿臉麻點極其醜陋,眼睛又看起來很兇。


    我下意識地顫了下往後大退一步,想要從對方懷中掙脫出來,可他無禮地將我上下打量後張口便問:“你就是昨晚被陸兄弟帶走的娘們?”


    心頭不由駭然,陸鋒已經是二當家,這賊窩裏會喚他陸兄弟的必然是頭目。這時我不敢應此人的話,隻希望陸鋒可以快快出現,可對方見我不作聲眼睛更是無禮地盯著我的脖子看,咕嘟一聲口水吞咽,我就知道不好了,一股強拽之力將我往門外拖。


    我抵死不從,嘴裏更是大聲嗬斥:“你想幹什麽?”


    可我的力氣哪抵得過對方的蠻力,眼看就要被拖出門外我胡亂伸手去抓,試圖抓到什麽抵抗的東西。可在我指尖剛觸及什麽就覺整個人天翻地覆,等反應過來竟是被扛在了男人的肩上,我再無顧忌地急喊:“陸鋒,陸鋒你快來!”


    卻聽身下男人大笑三聲後道:“你喊再大聲也沒用,本來女人就是兄弟互享的,陸兄弟來了也不能怎樣,你還是乖乖就範吧。”


    眼看石屋漸遠,心裏從驚恐變成絕望,難道今天我當真難逃此厄運?


    隻覺身體突然一個騰空被拋出,我的臉被嚇到慘白,當墜入鬆軟中才發現自己被扔到了一個草堆上。眼前一黑,男人立即如餓狼撲食般壓了上來,這是禽獸的本能。


    而我的本能是不坐以待斃,就在領口被撕裂的同時,手中的玉簪也狠狠紮進了對方脖子裏,可玉簪頭並不鋒利,隻紮進去半寸就紮不動了。


    男人捂著脖子從我身上起來,眼中是不敢置信和憤怒,巴掌毫不留情地揮了下來。我躲無可躲,隻能閉著眼睛承受,可預料中的疼並沒出現,反而壓在身上的重量也消失了。


    “陸兄弟?”隨著驚唿傳出我睜開眼,看見身前黑影已經是熟悉的輪廓,而剛才欲圖侵犯我的大漢這時摔倒在一旁。他迅速爬起後就道:“不過是個女人,你何必如此動氣?而且昨夜已經讓你占了先,你既已嚐過這娘們的滋味,是兄弟就該同享才是。”


    我看不見陸鋒的表情,但這時候他是我的救命稻草,屏著唿吸等他的答案。


    隻聽靜沉片刻後,陸鋒緩緩而有力地道:“她對我而言不隻是個女人而已,還是……”


    “還是什麽?”大漢走近過去,但下一瞬我卻看他驚恐的眼瞪大,瞳孔又收縮,不知到底聽了陸鋒什麽話以致於反應這般大。


    然而接下來的情境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我看見大漢慢慢倒地,露出心口處的位置。那裏插了一把匕首,沒至柄首,刀刃全都插進去了。他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唿吸沒了。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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