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驚疑間突然感覺手被抓住,我本能地低頭,眼睛適應了黑暗而頭頂的天窗有一點月光灑下來,看見阿平已經睜開了眼正望著我。[


    頓時心頭一鬆,有他在就可以了。女人在很多時候需要男人不光是身體力行的保護,還有心理上的後盾。


    已經可以確定聲音的來源就是桌案底下,我不合時宜又無厘頭地在想這個小賊會是上迴那個嗎?如果是,那他也太烏龍太不幸運了吧;如果不是,那就是我們家太有內涵了,以致於讓賊都惦記上,還三不五時地過來逛上一圈。


    差不多過了一炷香時間,清楚聽見一聲悶哼,不管是否是從那個被填的坑裏上來的,確定是已經來到這間屋子了。等了好長一會的沉寂,才看到一個黑影悉悉索索地從桌案底下鑽出來,不過沒等他爬起身,就被早已悄然躲到桌案旁邊的阿平給擒住了。


    一番掙紮與纏鬥,我在旁邊看得是既緊張又焦急,雖然知道阿平人高馬大力氣也還行,但到底不是習武之人。怕那小賊狗急跳牆了要拚命,先一步打開了佛房的門,讓月光透進來並且隨時準備唿喊一聲。今夜不同往昔,屋中可是住了好些護衛一般的男人,隻要吼一嗓子鐵定能立即都衝過來。


    不過當月光穿過門堂射進來看清局勢時,我便收了那擔憂的心。一看就知阿平占據了絕對優勢,而地上被壓製住的小賊一點施展空間都沒,完全被阿平給扣得死死的。


    終於那小賊開口了:“好了好了,小爺饒命!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又看走眼往您這來了。”


    喲,還真被我給猜中了,這聲音可不就是那迴鑽地洞上來的小賊嘛。


    阿平輕哼一聲喝問:“說!你叫什名誰?又為什麽老往我們家跑?”顯然他也認出了此人正是之前交過手的那個小賊。


    “認錯路啦,以為偷的是別家,哪想又偷到你們這來了。也是我點背,往同一個坑裏跳了兩迴。小爺您放心,絕對沒有第三迴,絕對沒有。”


    聞言我走了過去,似笑非笑地道:“我家相公問你名字,你卻在這顧左右而言它。我們村裏對付小偷通常都是先打斷他一條腿看他說不說實話,如果還不說那就再打斷他另一條腿,你說要不要乘夜把你送到村長那邊呢。”


    小賊聞言頓時急了:“別別別,有話好說。我叫陳二狗,江湖人稱‘鑽地鼠’,這不是名聲不太好嘛,所以不敢侮了二位的耳朵。大姑娘您長得漂亮聲音又好聽,一定心腸也很善良,您行行好別把我送村長那,咱們凡事好商量。”


    這個小賊很狡猾,講話都一套一套的,我其實隻是嚇嚇他而已,杏花村哪裏有那什麽對付小偷的規矩。可我沒想到的是阿平突然從他身上起來,並且提著他的領子就往外拖,這下小賊被嚇慘了:“小爺手下饒命,小爺手下饒命啊。”


    而在他這一喊後,我立即聽到前屋傳來動靜,幾乎是瞬間就見幾道身影衝進了院子。


    有人驚疑而問:“公子,發生了什麽事?”


    隻聽見阿平冷冽喝問:“家中來了賊,你們幾個當職就是這麽不用心嗎?”幾乎是話聲一落就看到那幾人跪倒而下,並且齊聲而喊:“屬下知罪。”


    這陣仗有點威懾到我了,之前便猜測阿平的祖父可能是個將軍,此刻更覺得是了。若隻是普通富商或者官宦,當不至於家衛治理如此嚴苛,據我所見識過的這時代的文化隻有治軍才會有這種齊整的動作與口號。


    這時阿平又寒聲嗬斥道:“還不快去察看祖父那邊,若有什麽差池你們擔待的起嗎?”


    立即有一人起身速度極快地朝後屋閃了進去,而剩下兩人卻跪在地上不敢起來,聽有人開口道:“公子莫憂,老爺那邊有頭領在外守著。”


    頭領?是誰?我正詢疑,就見木叔從內走出,環視一圈後落在阿平這邊,“公子,出了何事?”我心頭一動,頭領莫不會就是木叔吧。


    阿平這時才一把鬆開小賊的衣領,並且踹了一腳,將人給踢的翻了個滾,剛好被跪在那處的玄衣護衛給壓住並且堵住了口。他往木叔走近了詢問:“祖父可有被驚擾到?”


    木叔搖了搖頭,“剛聽木遠來報訊,我特意掀了條門縫看了下的,老爺正睡得沉。”


    “那這事等祖父醒了也不用報了。”阿平果斷作出了決策。


    看那小賊直接被橫抬出去那絕望的樣子很感同情,我見識過木叔整治人的厲害,阿牛可不就被整得很慘。心說等下還是跟阿平提一下,教訓一下就可以了,可不要真弄出人命了。


    這麽一折騰誰也睡不著了,可站在院子裏又寒氣逼人,於是都轉移到灶房裏。一來比較暖融,二來也離兩個房間近。可以看得出來,從上到下包括阿平都對他祖父的安全很謹慎。


    木叔親自去佛案底下察看過,迴來便告知是那地洞裏填上的土又被挖開了。


    我不知道這時代的人會否對盜墓賊有警覺,按理是風水玄說隻會更盛行,是故看木叔陳述時的表情微微感覺有點怪異。如果確定那叫陳二狗的小賊真的不是普通的小偷,而是個盜墓賊的話,我懷疑阿平會越加憤怒。


    因為地下埋的是他父親的衣冠塚,小賊來盜就是挖他父親的墓,掘他家的祖墳。


    然後也著實證明了那小賊是個半吊子,哪有人挖洞挖同一個地方,還兩次都被逮到的?實在是太不專業了,而且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判斷風水的,衣冠塚說白了就是個假墓穴,即使被他瞎貓撞上了死耗子給挖到那深處去了,也挖不到什麽值錢的東西啊。


    我那未曾謀麵的公公除了留給阿平一整牆的書外,也就是一副黑木棺材和一塊牌位。


    天還沒亮後屋就有了動靜,先是劉寡·婦起身了,她一腳邁進灶房看我們都聚集在這處時還愣了一下,“你們……”


    木叔見阿平不欲開口,隻得道:“清姑,你先去梳洗吧,一會老爺也該起了。”


    我不由訝異,老人家起這麽早的嗎?此時應該還隻是寅時,未到卯時呢。事實上還當真過沒多久後屋又起了動靜,一眾人立即移步過去,唯我和阿平則乖乖迴到佛房去。


    桌案底下新挖的洞已經又被填了,蒲團也歸正到原位。兩人剛跪坐下來就聽見外麵傳來腳步聲,阿平立即拉了我一下並給我使了個眼色。


    於是當身後門被拉開時,我和阿平都挺直了腰背跪在蒲團上。心裏頭滾過的念卻是——以他祖父的精明程度,我們能糊弄的過去嗎?


    空氣靜滯了一瞬,終於聽到蒼勁有力的嗓音在後響:“好了臭小子,都別裝了,起來陪我說說話。”餘光中阿平眨了兩下眼便來拉我起身,迴過頭還是恭敬地喚:“祖父早。”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這一番舉動是有多萌,而看他祖父那明明威嚴依舊的神色裏,眼神卻沒昨日那般淩厲如刀了。


    感覺手被阿平觸碰了下,懂他的意思,是讓我向他祖父打招唿。


    我微垂了眼向前一步腿微微彎曲,“您早。”


    “都不用拘這虛禮了,該幹什麽都幹什麽去吧。平兒,帶我去你爹的居處。”


    很明顯剛這句話前半句是對我說的,而後半句則是對阿平說的,明確表示他們祖孫倆要單獨處一會,我不能再跟著。阿平不敢有微詞,隻朝我看了一眼便越過身邊走向門處,一步當先走在前領路,老人的視線再度射向我時心頭一震。


    我想我要收迴剛才對他眼神的評價,並不是過了一夜突然變寬厚了,而是,對人不同。


    午後阿平的祖父便要迴了,也不知之前馬車是藏哪的,等走出屋時就看到一輛馬車停在了門外。村裏頭有養馬養牛的,馬車也有見,但都是那種簡易拉糧的,幾曾見過這般華麗的馬車?自是引得村人紛紛探出頭來看,眼中驚奇無比。


    就在阿平祖父要登上馬車前,突然劉寡·婦走上前一步恭聲道:“啟稟老爺,老奴有一事想求。”


    頓時心下一沉,原來之前她一直默然都是為了等這一刻,她所求之事用腳指頭想都能知道是什麽事。也難怪這次阿平祖父來卻不見杏兒蹤影,為的就是這一刻可以把她推到麵前吧,也可讓阿平不敢有異議。


    眯起眼盯著她的後腦勺,劉寡·婦啊劉寡·婦,你當真是好心機!


    我有看到在她一開口時阿平也麵色一變,此時同我一般狠狠盯著她的側臉,垂在身側的拳頭握得指骨都發白了。相信這時他與我一般憤怒,可能更甚,於我而言劉寡·婦在之前以為是他的娘,生活中有摩擦盡量容忍吧,得知她是他乳母後容忍的度就削弱了,不是我不想尊重她,而是她這個人簡直可以用偏激來形容。


    但於阿平而言卻不同,這個女人不單單隻是乳母,還是從出生起就照料至今的人,相信他對她的那種情感也等同於母親了。而此刻,卻被自己信賴的人出賣,這種滋味一定不好受。


    阿平的祖父似乎也感覺到了氣氛的沉凝,淡淡的眸光朝我們掃過一眼後才問:“何事?”


    劉寡·婦突然跪下叩首到底,“請讓老奴跟隨老爺一同迴去。”


    此話出來不止是我怔住,阿平也呆住了,就連旁邊的木叔也有動容,誰也沒想到她會提出此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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