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楨下巴上的繩兒不拴著了之後,抽空帶關漠去挑車,“你們平時上哪兒不都有車嗎,怎麽上個班還得自己買?”


    “嚴禁公車私用。”關漠一邊掃著兩邊的車型一邊說。


    “嘖,”梁楨往前湊了湊打量著他手摸的那款,“要不就買我那款吧,性能什麽的都還不錯,你開過感覺怎麽樣?”


    “可以,”關漠騎上去試了試,“色兒不喜歡,太綠了。”


    “迴去自己噴個喜歡的色兒唄。”梁楨掏出手機對著一邊扣頭盔帽的關漠哢嚓了一張,“嘖,帥。”


    關漠對著鏡頭咧了咧嘴,抬手將頭盔麵鏡扯了下來,試了試感覺後點了點頭,“花幾萬買輛車然後再花錢自己噴個色兒?我又不是有病!”


    正說著,出去接完電話的銷售人員跑了進來,見關漠剛擺好架勢下來,忙堆了一臉笑問,“川崎的車一直賣得很不錯,這款是今年四月底剛上市的,反響特別好,可以試駕。”


    “有黑色嗎?”關漠點了點頭問。


    “有,”銷售小哥說,“不過目前咱們市黑色斷貨了,隻有從別的地方調。”


    “調貨的話需要幾天?”關漠問。


    “最快也得一個禮拜左右,”小哥說,“您確定要的話這邊登記一下,再付點壓金,車到了我們這邊會通知您過來取。”


    關漠住的地方離中隊有些遠,自己開車倒還算方便,坐地鐵就挺繞了,還得轉線。


    付了壓金出來後關漠心情頗為沉重,積蓄交完房子的尾款後現在又買了輛車,有點兒所剩無幾了。


    爺爺打電話過來的時候關漠剛整理好筆錄。


    “迴來都快一個月了吧,也不迴來看看我。”爺爺不大高興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


    “還沒來得及,”關漠說,“新工作新崗位還在適應呢,放假了就迴來看您。”


    “正好,過兩周迴來差不多就可以摘蓮蓬了,”爺爺聽了這話挺高興,“你大姨今年種不少呢,聽說你迴來了都下了令了,誰也不讓摘。”


    關漠從小就喜歡吃蓮子,特別是那種還長在蓮蓬裏的,摘了就往嘴裏丟,又甜又脆。


    “行,”關漠說,“您可得替我看緊了,別讓人給摘完了。”


    關漠在經過一個月的適應期後,差不多完全摸透了工作的性質和流程,所以今天一早接到事故電話的時候,他沒讓楊帆再陪同了,這種小事件一個人就能解決。


    其實楊帆在的話還會輕鬆不少,畢竟他打著老人的旗號要教新人很多東西借此來顯擺自己多牛逼新人多無知。


    關漠一個人獨來獨往的慣了,以前在部隊,除非集體或分組任務,他更喜歡單獨作戰。


    隻是人算不如天算,如果他一開始知道這場事故的主責任人是條狗的話,他死也要把楊帆給拖來。


    他到達事故現場的時候交通還不算堵,那裏正好是個三岔口,現場兩輛小電瓶雙雙躺在地上,一輛奶牛色的,一輛粉紅色的,兩車中間有血跡。


    從龍頭的方向來看,估計是對著眼兒撞上的。


    三岔路的中間有個圓形轉盤,轉盤裏邊種了棵據說叫‘千年老樹’的樹,一大堆大爺大媽們正坐在樹下你爭我奪的談論這場意外事故。


    從現場倒地的車來看,明顯是小奶牛想通過捷徑直接過街而沒有延著轉盤轉一圈兒,估計正好開過去跟轉了半圈兒的另一輛小粉狹路相逢了。


    關漠對著現場拍了幾張照片後掃向圍觀群眾,“無關人事就別看熱鬧了,沒聽見後邊兒的車喇叭都快摁劈音了麽,都散了,當事人留下。”


    可能是關漠身上還保持著軍人的某種特質,圍觀群眾聽話的退到了三四米外的人行過道上,繼續圍觀。


    關漠歎了口氣,掃了眼留下的三人,兩男一女,女的手裏還抱著條白色的博美,從外表來看這三人都沒有明顯的傷處,“地止的血是誰的?”關漠問。


    “我家皮球的。”一個聲音從人行過道那邊傳過來,是個女人。


    關漠拿本子一畫往上畫著一邊抬眼看向對麵,“那皮球人呢?”


    “在呢,”聲音落下幾秒後,一個穿女人拉著條金毛朝他們走過來,一臉難過,“後腿折了。”


    皮球是條狗?


    關漠往本子上畫的動作頓了頓,條件反射的往邊上挪了半步,“說說情況。”


    據了解,跟關漠預測稍有偏差,小奶牛違約行駛沒錯,不過並非本意,而是在準備轉彎的時候,從人行過道上突然衝過來一條狗,小奶牛的主人怕傷了狗,不得不放棄轉彎,這才跟繞了大半圈兒的小粉撞上了。


    “這事兒可不賴我們啊,”小奶牛的主人說,“我是嚴格按照交通規則來的,樹權兒上有監控您也可以看的,要不是這狗突然衝出來,我們也不至於會出這事故,責任肯定不在我們。”


    “那更不可能是我了,”小粉的主人說,“我都沒搞清楚狀況就倒地上了,車鏡子也摔掉了一個,你們總得有個人要負責吧。”


    “要負責也不可能是我呀。”奶牛主人說。


    “你們都看我幹嘛?”皮球狗主人瞪大了眼,“難道責任還在我呀?我可是走的人行道。”


    “要不是你的狗突然跑出來,我們也不可能直行,”跟奶牛主人一塊兒的人說道,“你不負責誰負責呀,狗不就是你的麽。”


    “是我的我也不能負這個責,”皮球狗主人一邊喊一邊指向小粉的主人,“我家皮球是看到他車籃兒裏的博美才衝過去的,她自己也有責任。”


    幾人開始你一句我一句的爭吵起來,關漠聽得頭都大了,個個的話都很在理,他把手上的本子盒上,皺著眉掃了眼還吵個不停的幾個人,“要不等你們吵夠了咱再聊?”


    關漠跟著楊帆處理的事故大大小小也算不得少了,可這種奇葩事件還是頭一迴碰到,再加上他們所管轄的這片兒區,從二醫院對麵那兒的天橋劃到這邊兒,一水兒的小巷子和老居名區,傷亡極少,基本也就是這種口角糾紛。


    這種事故處理比那種直接上來就致人重傷或死亡的車禍事故更難辦,小粉和小奶牛對他的裁決倒沒什麽異議,倒是隻被口頭警告了一下的皮球狗的主人不樂意了,“我家皮球腿都折了,還流了血,這不得賠償啊?”


    關漠盯著她和地上半躺著的金毛,他對這種相當於居委會一們的工作完全不了解。


    那女人上前就拽了關漠的胳膊把他往前扯,“您看,我家皮球眼神兒都不清亮了,受傷這麽嚴重,那腿都不能走了,還有背上的傷口……”


    關漠被她連拽了兩下,在距離那金毛隻有半米距離的時候金毛弓著脖子站了起來,關漠嚇了一跳,以為這狗要上前,忙一把甩開了拽著他的手。


    那女人被他這一甩往後踉蹌了兩步,目露兇光,“警察怎麽還打人啊?”


    關漠一聽這話就火了,極力壓製著自己煩悶的心情,冷聲道:“注意你的措詞。”


    常說狗能通人性,這話一點兒沒說錯,原本還拖著斷腿艱難站起來的金毛明顯感覺到主人的情緒,拖著傷擋了在主人麵前,還衝關漠吠了兩聲。


    它這一吠不要緊,原本還呆在小粉旁邊的小博美立馬跟著湊起了熱鬧,還興衝衝的跑了過來,可能是太過興奮,跑過來的時候還踩了關漠一腳。


    關漠整個人都不太好了,他瞪著自己的鞋麵,因為博美這不輕不重的一腳猛然升出些許無力感來。


    他剛被狗踩了!


    很結實的碰到了他!


    又要倒黴了!


    小粉的主人見狀忙喝了聲,小博美聽話的退了迴來,在關漠腳邊蹲下了沒再上前,但依然跟金毛互吠著,似乎樂此不疲。


    關漠頭都要大了,他扭過頭衝小粉的主人說,“能把你的狗弄迴去嗎?”


    看著小粉的主人將博美抱在了懷裏關漠才緩了口氣,氣唿唿的掏出手機撥了楊帆的電話。


    不得不說,楊帆除了話多這一個毛病以外,在工作上還是挺一絲不苟的,關漠腦門兒都被犬吠聲和博美那一腳弄得快疼出個包了的時候,楊帆終於處理好了相差事宜。


    “你這脾氣得收斂收斂,”楊帆說,“咱們雖然是執法部門兒,威嚴一些也正常,但你別忘了咱還有個投訴電話掛門口招牌上呢,這東西影響可是巨大的。”


    “嗯。”關漠點了點頭。


    “心累吧?”楊帆從車裏拿了瓶水遞給關漠,“當初給你安排在材料科你還不願意,要我能調過去我肯定立馬答應。”


    關漠接過水直接喝了大半瓶,他這會兒心裏隻裝著一件事,不知道這迴又是什麽倒黴事兒。


    上迴被九條碰了,梁楨的下巴掉了,這事兒估計跟他的倒黴體質關係不大,但接下來他交往了好幾年的女朋友稀裏糊塗被調了性別,雖然隻是網戀,哪怕沒有感情,但這種奇葩的倒黴事件還是被他給遇上了。


    上迴被九條蹭了腿到魏田心一夜之間成了魏思誠大概一周多的時間,如果這種倒黴率沒變的話,一個月之內他肯定還會遇到一件倒黴事兒。


    真操蛋。


    他這才迴來一個月就開始接二連三的倒黴了。


    他煩躁的將頭上的帽子摘了下來,“楊哥,我可能得請個長假……”


    長假也不是那麽好請的,他以手傷為由跟中隊的隊長請了假,那隊長跟爺爺早前就認識,聽他情真意切的說完情況後還真就給批了。


    “之前就考慮到你的傷所以才叫你去材料科的,”劉隊說,“我看你挺堅持也就沒在意,這迴可得好好治。”


    關漠倒了謝後直接迴了家。


    關漠覺得挺神奇的,他不太喜歡幹走後門兒這種勾當,但這次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最近一係列遭心的事兒讓他實在是沒法靜下心來好好工作,他打算這一個月都不出門了,總不可能住的那棟樓給踏了吧?


    他掏出手機給梁楨發了條消息。


    -倒黴到家了,請了一個月的假,空了給送點兒吃的吧。


    -握草!


    關漠掃了眼信息將手機扣到桌上不打算理會,幾秒後梁楨又發了一條過來。


    -本命年吧,我去掉也倒黴得要死,要不,明兒給你買條紅褲衩子避避邪?


    -滾


    關漠丟開手機起身去浴室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隻覺一身輕鬆,心情也好了不少。


    心情一好最能明確體現的就是睡眠質量,關漠這一晚睡得出奇的沉,一晚上連個夢都沒做過。


    早上是被一陣陣聲響給吵醒的,關漠擰著眉聽著屋裏的響聲,幾秒後猛的睜開了眼。


    他家就他一個人,怎麽可能有響動!


    入眼是一張橙藍相間的沙發,顏色搭配略顯清奇,沙發又長又寬,關漠一眼忘過去,感覺像幾張拚接的小床。


    他對著沙發打了個哈欠,習慣性的抬手準備揉眼睛的時候猛的頓住了,他家裏沒有這種顏色的沙發,而且他家客廳較小,根本放不下這麽大的沙發。


    而且,沙發怎麽可能比他高了那麽多!


    這一驚人的發現讓他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準備掀開被子下床一探究竟的時候,伸到一半的手僵在了半空,眼角的餘光掃到一抹白色的毛茸茸的東西。


    類似爪子的東西……


    他垂了垂眼,又抬了抬手,那個白色的毛茸茸的爪子一樣的東西也隨著他的動作動了動,他又左右擺了擺手,那東西隨著他的動作左右擺動著。


    反複幾次後他呆愣當場,一個想法在他腦海裏滋生出來,他忐忑的咽了咽口水,瞪著眼掃視了下四周。


    廚房裏有說話聲,聽聲音是個女人,客廳的桌上有香味傳來,他咽了咽口水,從床上下來後迴頭望了一眼,這才看清他剛剛睡覺的床像極了一頂橢圓形的帽子,而他就睡在帽子中間。


    原本平常的特件在他看來變了好多,桌子變得異常的高,人聲變得異常的大,他忐忑的在屋裏亂轉,終於在一間半掩著門扉的四麵都是粉色牆壁的屋裏看到了一麵穿衣鏡。


    在前往鏡子前,他心裏一直默念著一句話:不是真的,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肯定還在做夢,不然就是夢一直沒醒……


    這種自我催眠在當他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時被徹底摧毀了。


    鏡子裏的倒影瞪著雙乒乓球眼睛和一對尖尖的耳朵,可能因為耳朵尖而大的緣故,頭跟身子比例看起來嚴重失衡,本就矮好的身軀看起來更喜劇了。


    頭上有著白一塊黑一塊跟被人塗了鴉一樣的類似胎記的斑點,和全身因憤怒和震驚而豎起的雜毛……


    他眨了眨眼,鏡子裏的倒影也跟著眨了眨,


    他又抬了抬手,以此往複好幾次後,他忍不住發出一記撕心裂肺的大叫……


    不,應該說是犬吠。


    他變成了一隻長著四條帶毛小短腿和一對能把人給瞪死過去的大眼睛的吉娃娃!


    我是誰?


    我在哪裏?


    我要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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