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蒼與祝融帶著五萬精兵在歸墟外安營紮寨,藍祺兒本是未曾想過要迎接他二人的,因為藍祺兒心知肚明這將是引狼入室,素來安寧的五神山就會在頃刻間的戰火中燃燒殆盡。她不能冒這個險,可是偏偏精衛帶著元冥也緊隨而來。


    藍祺兒隻怕元冥是借故佯裝中毒在身,故而也遲遲不肯接見。忽而卻又轉念一想,何不就利用這個機會,將蓬萊仙閣裏的豺狼虎豹也引出來,驅逐出五神山,何況隻怕到時候來的神兵神將會愈來愈多,倒不如早早打發了便宜。估摸著,戰火也不會這麽快就被點燃的。於是乎,在藍祺兒的權衡之下,哀蒼、精衛和祝融、元冥相繼也走上了蓬萊仙山。


    “先送元冥進房躺下……”藍祺兒的聲音在漪靈的窗外忽然響起,緊接著漪靈的房門也被叩響了。漪靈拉開門看去,藍祺兒莞爾一笑道:“好妹妹,你北國的將軍中毒了。倒也不難解,隻是我需要去準備準備一些不常用的引子,這半日還望妹妹替我照顧照顧仙閣和那位將軍。”


    漪靈點了點頭應允了,前腳剛跨出房門,就迎上了哀蒼和祝融的眼神。哀蒼掃了一眼“依謠”鬢間的青玉簪子,一個箭步衝了過來,“依謠?是你嗎?你安然無恙?謝天謝地,你沒有落入那個惡魔的手中……”


    話音一落,隔壁屋子的琅琊聞聲也走了出來。哀蒼一驚,立馬將漪靈護在自己身後,咬牙切齒地對琅琊吼著:“我警告你最好不要亂來!這裏可都是我的人!”


    琅琊不屑地瞟了哀蒼一眼,反而是細細打量起了祝融,滿臉深思不解的模樣。祝融並未迴避,同樣掂量了琅琊一番,心中暗自琢磨著若依自己現在的功力可是魔祁王的對手。漪靈直接從哀蒼身後走了出來,悄聲對琅琊說道:“藍祺兒要離開一段時間,你大可去搜尋一番蚩尤的蹤跡,切記凡事小心!”


    琅琊心領神會,警惕著與祝融擦肩而過。哀蒼拽過漪靈,指著琅琊問道:“你剛才和他鬼鬼祟祟地說些什麽不可告人的話?你知不知道他可是很危險的!你要是出了事,我要怎麽向父王和顓頊交代?”


    “你都知道是不可告人的話,你問了我就會迴答你嗎?”漪靈撇著嘴白了哀蒼一眼,“我若是告訴你,那就真真是沒有把你當人看了!還有,我出了事你想到的就隻有如何向兩國交代嗎?我真分不清洞房花燭夜你說的那番情話,究竟是真還是假……幸虧我自己沒有蠢到上你的當,信了你的話!”


    漪靈轉身就走進了元冥的房間,精衛正用濕帕在擦拭元冥額上的汗珠,另一隻手卻被昏迷的元冥死死拽著,十指相扣。精衛注意到漪靈走了進來,想抽迴自己的手,奈何元冥就是死活不放,精衛隻得羞澀的笑了笑,紅到了耳朵根子。


    漪靈將一切盡收眼底,自是明了的,她報之以微笑,以依謠的口吻道:“精衛姐姐終於和元冥大哥修成了正果。真的是可喜可賀啊!這是多久的事兒了?不曾聽你們提起呢?”


    “也就是前些日子的事……”精衛頷首說著。


    漪靈抿嘴一笑,“這可就不是精衛姐姐的作風了……也會害臊的啊?”


    “別以為你戴著麵具就不會臉紅了,我可是看見了的哦!”精衛打趣著漪靈,忽然又嚴肅地說道,“你、你怎麽突然會……”精衛用手在自己眼前比劃著,漪靈自是懂精衛是在疑惑自己的麵具,她隻是聳聳肩無奈地說道:“都是我自己不小心,在和貳負周旋的時候,傷了臉,傷口還未好……”


    “貳負?”哀蒼站在漪靈的身後驚唿道,“貳負眼下行蹤不明,你在何處遇見他的?又為何出手的?”


    “在哪遇見的,我就記不得了。隻知道他看見我就伸出他的五指想要掐死我一樣……”漪靈編的有模有樣,繪聲繪色的。也不知何時,門口堆積的影子越來越厚重了,屋內的光線也黯淡了下來。句龍無聲無息地站在哀蒼身後,專注地傾聽著漪靈編織的故事,好似是要彌補自己錯過的這幾十年。


    精衛倒吸一口冷氣看著句龍才引起了漪靈和哀蒼的注意,他們迴眸看去時,句龍的眼眶裏閃爍著似有似無的淚水。哀蒼心一緊,立馬牽起漪靈的手宣示自己的占有權,“她已經是我神農的王妃了!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打她的注意……”


    “她的人,或許屬於你。可是,我不相信,她的心也是屬於你的!”句龍突然伸出手來握住漪靈的手腕,一股滾燙的熱流傳遞進了漪靈的體內。麵具掩飾下的血色眸子一閃而過一抹褐色,像是感應到了什麽,漪靈覺得自己體內有什麽東西在蘇醒過來,她快要控製不了了,近乎破體而出。


    哀蒼不鬆手,句龍更是將全身的力氣都化在了掌心一般地緊握。漪靈的靈力開始亂竄,五髒六腑猶如翻江倒海。流淌的血液似乎在體內變作了層層兇猛開來的漩渦,吸噬著漪靈沉入深淵不可自拔。


    “你不舒服?”句龍細心地俯下身看著漪靈緊蹙的雙眉,伸手想替她舒展開來,漪靈卻忽然打開了句龍的手,強行衝了出去。哀蒼空落落的手還懸在空中,手心裏的溫度瞬間化作了烏有。句龍怔怔看著漪靈遠去的身影,“依……”字還未出口,心已涼了半截。


    精衛坐在床沿邊上,逆著屋外的陽光隻能看見兩個高大卻又落寞的人影,一個是暗自神傷,一個是千瘡百孔。她無奈地搖了搖頭,碎碎念著:“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窗外的陽光靜悄悄地,灑了兩人一身的塵埃。


    漪靈趴在一口泉水邊上,大口大口穿著粗氣,手忙腳亂地摘下了麵具。一對眸子一半是血色,一半是淺褐色,依謠急切想衝出她的控製。漪靈不耐煩地說著:“依謠,我都是為你好,你就安分一點!”


    “白漪靈!”漪靈的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聲低沉的怒吼。殺氣瞬時蔓延而來,周邊的姹紫嫣紅頓時灰暗了一大片,伴隨著男子的腳步聲花瓣落了一地。


    漪靈捂著胸口轉身看去,嘴角不禁地抽搐了兩下,苦笑著一字一頓地吐出了“蚩尤”二字。蚩尤意氣風發地站在原地,獸弓斜掛在他的胸口,隨著結實的胸膛上下起伏著,一雙英氣逼人的雙眼似有千把利器刺穿了漪靈。漪靈軟綿綿地癱坐在泉水邊上,手無縛雞之力。


    “沒找到黃帝,倒是又讓我遇見你了!”蚩尤沒好氣地說著,似乎沒有找到黃帝都是漪靈的錯一般。


    “那你眼下也沒有理由殺我了……見到你本尊的人多了藍祺兒,難不成你還要殺了她嗎?說不定,待會仙閣裏的精衛、句龍等人統統都會看見你,難不成你也要一一殺光嗎?”


    “這隻是借口。我隻是不想魔祁王橫加阻攔才這般說,我蚩尤豈是貪生怕死之輩?連我沒死的消息都要封鎖嗎?試問大荒又有幾個人是相信當年我已經駕鶴西去了?甚至是黃帝小老兒都不信……我萬萬沒想到的是,魔祁王居然對依謠用情這般之深,不惜違抗我!”


    漪靈定了定自己的心神,“既如此,你又為何咄咄逼人,定要非殺我不可?”


    “因為我需要你的血!你的血可以讓我起死迴生,也可以讓我變得更強!”


    漪靈忽然仰頭大笑,聲聲淒厲蒼涼,“千年前,我們魔族在大荒的地位就是卑微的血氏祭品,供你們煉丹,鑄煉武器,強壯體魄,想不到啊想不到,曾經最疼恨、鄙視利用魔族之血來提升自身功力的蚩尤鐵將軍也會走上這條不恥之路!”


    “隻要能打敗黃帝,我將不惜一切,不擇手段!”


    “你根本就是一個魔!不折不扣的魔!”漪靈橫眉冷眼地瞪著蚩尤,“我早該知道,沉睡了千年的你,完全是吸噬自己體內的怨氣和恨意才讓自己維係在一口氣之間。你以湖底的潮濕來滋潤自己,以魔族的狂血來釋放自己。你早就不是當年豪放不羈的蚩尤了,你是遇神殺神,遇鬼殺鬼的魔頭!”


    蚩尤架起了弓箭,“既如此,你已是一個明白的人,更是一個明白的鬼!”


    話音一落,蚩尤猛地放開了手,離弦之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漪靈而來。漪靈死死睜大著雙眼瞪著蚩尤,忽然眼前一黑,一個高大的身影就擋在了自己麵前。光箭幾乎同時減慢下來,似乎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強行改變了方向,箭身不住的顫抖發出了咯吱的聲響。漪靈的雙目因為念力太強、負荷過重竟流下了血淚。幸虧如此,光箭隻是擦過琅琊和漪靈的左肩,射中了身後不遠處的一棵老樹幹上,樹幹立刻哢嚓碎裂開來。


    琅琊顧不上自己的傷勢,趕忙扶住了耗盡全力的漪靈。那一刻,他恍惚間看見了漪靈豔紅色的影子在依謠身體上飄渺地浮了起來,影影綽綽,似乎是依謠,又似乎是漪靈。琅琊看了一眼落地的光箭,心下猜度著是需要多強的念力才可以扭轉蚩尤使出全力要置人於死地的一擊,或許也就隻有依謠和漪靈同時聯手了。


    蚩尤沒有機會再出擊了,隨後趕來的句龍、精衛、哀蒼和祝融已經把他們圍得嚴嚴實實。句龍和精衛是心急火燎地衝到了漪靈身邊,哀蒼與祝融都呆滯地站在原地看著蚩尤露出了驚喜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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