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上站立之人,身材異常高大,借著月光依稀可見那人如虎一般寬厚結實的雙肩和胸膛,蓬亂的頭發張牙舞爪在空中亂打著。他抬起的手臂徐徐放在身後,腳步一抬,水麵就開始震蕩,層層漣漪泛濫開去。


    琅琊呆在原地,看著那人一步一步地走近,自己的心早就如他腳下動蕩不安的湖水。千百年來日日盼,夜夜想,終於到了這一刻!可是為何偏偏要是此時此刻?想到不可挽迴的阿謠,琅琊心中頓如揪心般的痛。


    “我們從來不對自己人下手。難道你忘了嗎?”那人站在琅琊身側,一臉嚴肅。


    琅琊欠身道:“不敢忘蚩尤大人的教誨!”


    猰貐也趕忙說道:“此事是我處理不當,魔祁王隻是有氣無處可發。”


    “既然心中有氣,就找你的敵人去!別在我眼前丟人現眼。”蚩尤轉過身來,背對著琅琊,“不過你確實比你父親強,可以拿到上青玉書。”


    “是桃鶴君得知我要上青玉書的真實原因,才心甘情願奉上的。”琅琊謙遜地說道,“不敢與先父相比。”


    “得知我事的人除了桃鶴君,還有誰?”


    “我和猰貐。”


    “還有呢?”


    “還有……”琅琊吞吞吐吐起來,猰貐也不安地埋下了頭來。


    “還有魔姬漪靈。”蚩尤接道,“雖說我在棺木裏沉睡之久,但是我烙在你琅琊胸口的印記可是我與你聯係的渠道。你的一舉一動,都能被我感知。你喜歡的女人被魔姬上了身?”


    琅琊落寞地點了點頭,“魔姬驅使她今天嫁給了一個她根本不愛的人。”


    “所以,這就是你出手襲擊猰貐的原因?”蚩尤輕蔑地笑道,“笑話!就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你就應該留著這份恨,找魔姬算賬!我沒有過多的功夫浪費在你這些瑣事之上,我們要趁著魔姬漪靈在發現我蘇醒之前,就要計劃好我們的退路,懂不懂?”


    “明白。”琅琊淡淡地說道。


    “軒轅黃帝,我就不信你會死得這麽輕易!能殺你的,隻有我蚩尤一人!”蚩尤仰頭大吼道。驚起了林裏熟睡的鳥兒,撲棱棱地在空中盤旋著。


    琅琊抬頭望去,天上一輪灰蒙蒙的弦月,就像是蒙著蓋頭看不清模樣的新嫁娘。


    阿謠……


    “我沒有喝、喝醉……我高興!”哀蒼在親朋好友的幫扶之下,跌跌撞撞地推開了新房,坐到了漪靈的身旁。一股濃烈的酒味撲鼻而來,漪靈不自覺地皺起了雙眉,用衣袖捂住了口鼻。


    “新娘子還在這裏,我們就不耽誤你們的春宵一刻了……”


    “哀蒼,好好表現啊!”


    “我們就先走了……走,到前殿再去喝兩杯……”


    “走走走!”


    三五成群的人漸漸離去了,房間忽然也安靜了下來。就連燭火嗤嗤的聲音都能聽見。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哀蒼忽改剛才的胡言亂語,一本正經地說道,“你可是心甘情願嫁我?”


    “你可是喝醉了?”漪靈故意想岔開話題,誰料哀蒼忽然捧起她的手又說道:“我剛才隻是假裝喝醉,想早些迴來與你相見。因為我心中有好多好多疑問,你為何會答應這門婚事?”


    “原因不是很明了嗎?”漪靈冷冰冰地說著,否則誰願意嫁給你?


    哀蒼聽出了漪靈的意思,他的手一鬆,卻又忽然握得更緊了,“我知道,依謠。你喜歡的是句龍……我也知道,你可能覺得我接下來說的話,很莫名其妙,但是、但是我必須和你講明白。我不想你誤會我!”


    漪靈抽迴了自己的手,“那就直白點!”


    “我喜歡你!”哀蒼擲地有聲。


    漪靈頗為一驚,難以置信。紅蓋頭下她露出了一絲譏笑,沒想到哀蒼這家夥真的對依謠這份感情,自己又多了一個利用的籌碼了!


    “我、我知道,我們以前關係也不算是很熟絡,甚至我們私底下所說的話也不會超過十句。但是,當年你假扮男子在我們神農行醫之時,我就對你另眼相看。後來得知你居然是小時候跟著我們屁股後麵玩的依謠的時候,我覺得,我瞬間就覺得真的有上天注定這一說。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何時起對你有了這種感覺。到你被共工綁架,差點有生命危險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告訴自己我絕對不能失去你!因為,我無法想象大荒沒有你,會是什麽樣。”


    漪靈別過身去,哀蒼隻當她是羞澀,其實漪靈隻是強忍住內心譏諷的笑意。


    “依謠……”


    “你就不能先把人家的喜帕先挑起再說嗎?”漪靈嬌滴滴地說著。


    哀蒼聽的是心花怒放,他拍了拍自己的後腦勺,“瞧我這急得!你等會兒……”


    哀蒼顫抖著雙手激動地挑起了漪靈的紅蓋頭,她嬌羞地頷首一笑,卻撥動了哀蒼的心弦。


    “你真美。”哀蒼情不自禁地說著。


    “我,並不知道你對我是這番心意……”漪靈支支吾吾地說著,“句龍他……”


    “我明白。我知道你和句龍之間的情義,他也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好人……”


    “我的意思是,既然我嫁給了你,不管是怎樣的原因,我都會努力來愛你。”漪靈將自己的手搭在了哀蒼的手背上,“畢竟,上天注定,我們才是相互走一生的人!”


    “依謠!”哀蒼激動地握住了漪靈的手,“定不負你的愛意!”


    漪靈莞爾一笑,含情脈脈地看著哀蒼。喜燭影影綽綽地映照著這對璧人,哀蒼迫不及待地就摟過漪靈的纖纖細腰,慢慢地印了一個吻在漪靈的唇上。漪靈閉上雙目,享受著眼前這個男人對依謠的愛意。


    腦海中卻忽然閃過琅琊和依謠的臉來,他們在深情的擁抱,熱烈的擁吻。琅琊摟著依謠,依謠的手在撫摸著琅琊的秀發。漪靈忽然皺起了雙眉,怎麽什麽都是依謠?為何他們喜歡的都是依謠?


    “為什麽?”漪靈忽然推開了哀蒼。


    哀蒼一臉愕然,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怎麽了,依謠?”


    “不要叫我依謠!”漪靈怒吼著。


    “是……眼下應該改口稱你為我的愛妃了。”哀蒼笑嘻嘻地說著,伸出手攬過漪靈的雙肩,“時候不早了,要不要歇息了?”


    漪靈忽然站了起來,指著窗外說道:“今晚你給我睡書房!”


    “什麽?”哀蒼不解地站了起來,“今晚是我們的大喜日子啊,我怎能到書房去睡呢?”


    “我要你,你就必須去!”漪靈怒氣衝衝地說著。


    哀蒼沉默了一會兒,“我知道,我們的婚事一時之間你沒那麽快接受……至少我的這顆心,你日後定會看清的……”


    “夠了!你給我滾出去!立刻!馬上!”


    哀蒼看著漪靈,歎了口氣,徐徐地走出了新房。


    漪靈力盡鬆懈地坐在床沿邊上,看著眼前案幾上的一堆東西心中就煩悶,她忽然拽著桌布一扯,桌上的東西全部哐啷哐啷地摔了一地。哀蒼坐在門外,心一陣一陣的抽痛。漪靈咬牙切齒地說著:“我就不信,我還不能毀了高陽依謠在你們心目中的美好的樣子!”


    “怎麽,禮都行完了,還不見顓頊呢?”少昊打著酒嗝,一臉茫然地看著炎帝。


    “陛下多喝幾杯。”炎帝親自為少昊又斟滿了一杯酒,示意席下的婢女也為醉醺醺的共工倒滿了酒。


    少昊一仰脖子,一杯酒就下肚了,嘴裏還不住地說:“今天已經……誒,已經喝多了……不能再喝了……”


    “喜酒就是討個喜慶,何來喝多了之說?”炎帝不知不覺又為少昊倒了一杯酒,“喜氣是不會有人嫌多的。”


    “不多不多……”少昊稀裏糊塗的又是一杯。


    “來人!”炎帝示意著,“節目繼續上,不要停。”


    “還有,誒,還有節目?”少昊眯著雙眼看著大殿,隻覺所有人都是重影。


    “既然陛下都說了,這是難得的好日子,當然少不了這些祝慶的節目啊!”


    “好好好!不愧是,誒,不愧是神農國的炎帝啊!”少昊揮著手指著精衛說道,“共工啊,你也要多喝幾杯!才……才不辜負,誒,不辜負炎帝的這一片心啊!”


    精衛欠了欠身,一旁的共工更是喝得昏天暗地,他端著杯子歪歪倒倒地站起來,不知道對著什麽方向說著:“共工,共工聽命!”說罷一杯酒就喝到了鼻子裏,嗆得共工是彎腰點頭的,不停地咳著。


    精衛沒有忍住,一下就噴笑了出來。炎帝警惕地瞪了精衛一眼,精衛立馬起身扶著共工,拍著他的背,問東問西的。臉上卻也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正在此時,一股清脆的鼓聲忽然從殿外傳來。少昊等人紛紛抬頭尋望而去。隻見二十來個鐵錚錚漢子赤裸著上身,下身圍著草裙,赤腳而來。他們左右十人,手中都搖晃著小鼓,腳下頗有節奏的點踩著。這十個人時兒跳躍,時兒旋轉,讓出了中間一條寬敞的路來。


    待這十個人在位置上站定之時,殿外又傳來了更加響亮的鼓聲,還有叮鈴鈴的鈴鐺聲,借著夜風,還有一陣清雅的淡香脂粉味。眾人是翹首期盼,進來的女子又會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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