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帝如是的一句話,驚起了顓頊內心的漣漪。


    “你見到她了?”


    “我見到的是‘依謠’。”炎帝意味深長地說著。


    顓頊卻似乎早就意料到了一般,“漪靈最終還是選擇了依謠作為報複的工具。”


    “‘依謠’還答應了和哀蒼的婚事。”


    炎帝這句話剛說完,他們身後的雪地上忽然傳來了一聲悶響。二人警惕地相視一眼後,就趕了過去,卻未見有人。


    “她要報複的應該隻剩我了,為何還要把你們神農牽扯進來?”顓頊掃視著四周。


    “即將分崩離析的大荒,也隻有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漪靈也很清楚這一點,打垮我們任意一方,都會毀掉對方。漪靈可謂是,一箭雙雕。”


    “她還不知你已識破了她的身份?”


    炎帝搖了搖頭。


    “那我們就將計就計。讓我看看,白漪靈還能有怎樣的花樣!”顓頊一拳捶在了城牆上。


    “她是陀蓮的妹妹,依謠的小姨,當年依謠重病還是用漪靈的血肉才治好的,你真能忍心下手嗎?”


    “當年我就是一念之慈,想到陀蓮和依謠就留了她一條生路,最後她就墮入魔道,禍害生靈。這一次,我絕對不能再讓慘劇發生。”


    “要擊垮她,我們就必須讓她和依謠分開。也就必須拿到《錄》,如今看來,哀蒼與她的結婚大典,正是我們下手的好時機。”


    顓頊點了點頭,將炎帝引到了一旁的側殿裏,向四周望了望就闔上了門。


    皚皚白雪洋洋灑灑地鋪了滿地,側殿外轉角處留下了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


    西江的水泛著粼粼波光,被秋天的紅日染成了一片金霞。隻是,映照不出眼下正蹲在江邊哭泣的人影來。那人一身邋遢,頭發油膩的交織在一起,衣衫襤褸都看不出布料原本的顏色來。他趴在江邊,雙手撐著地,垂著頭,肩頭不停地抽搐著。


    “怎麽迴?怎麽迴!”他一拳憤恨地捶向了水麵,濺起一米多高的水珠來,“為什麽你會答應嫁給哀蒼?”


    西江的水麵漸漸呈現出句龍瘦削的臉龐來。本是偷偷去看望依謠的他,怎麽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驚聞這般消息!


    “句龍啊句龍,這是你上輩子造的孽啊!你親手殺了依謠的二哥,你還有何顏麵與她廝守到來?你怎麽能如此癡心妄想讓依謠等你一輩子?”句龍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個耳瓜子。雙眼布滿血絲的他,一臉憔悴不堪。


    “哀蒼是個好人,值得依謠托付終身……”句龍噙著淚水,支支吾吾地呢喃著,“是你自己沒本事,依謠沒有恨你,沒有怨你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你敢告訴依謠自己就是殺她兄長的兇手嗎?你怎麽還可以……”句龍說著又是一記耳光扇向了自己。


    “陛下。”一個冷不丁的聲音忽然在句龍身後響了起來,句龍有氣無力地聳拉著腦袋。


    “陛下這是何苦呢?隻要陛下細細想想定會發現其中的蹊蹺。”那人繼續說道。


    句龍微微一怔,隻覺這說話的感覺很熟悉。他慢慢抬起自己紅腫的臉頰,嘴角已經滲透出鮮紅的血絲,他顫抖著轉過身來,隻見身後站著一個瘦削的小老先生,背著一把琴弦都已經發毛的琵琶,笑眯眯地同句龍打著招唿。正是當年在酒館裏麵唱句龍身世的那個小老頭。


    “陛下可還記得老朽啊?老朽和陛下還真是有緣啊,再一次在西江相遇了。”


    “你認錯人了。”句龍說著就用手背摸了摸嘴角,弓著背就要離去。


    唱曲兒先生沒有攔住句龍,反而是為他讓出一條路來,“陛下,聽老朽一言,細細想想當初為何會殺了窮蟬,其中的奧妙,你自會知曉。”


    “為何你總是凡事都知道?”句龍心一驚,莫不是此事早就被傳言了出去,所以依謠才要嫁給哀蒼的?難不成是釉湮泄露了秘密?可是她答應過他,隻要自己順從她指認檮杌,她就絕對不會出賣自己的。


    “這不是陛下剛剛在這裏自言自語的時候,老朽無意間聽見的。”唱曲兒先生欠了欠身,“陛下正處於極度自責與憤怒之中,自然沒有冷靜下來好好分析過,莫不然以陛下的機智,何至於困擾自己如此之久呢?”


    句龍嘴角一上揚,露出了一抹譏笑,踉踉蹌蹌地就離去了。


    秋冬的天就是暗得早些,此時就刮起了瑟瑟的夜風,幾滴零星的雨打濕了漪靈的雲鬢。她一步三迴頭地走進了一片林子裏,四周死一般的靜寂。


    “少昊沒有派人追你?”漪靈疑惑地看著眼前向自己行禮的貳負。


    “他想利用我來對付炎帝和顓頊。”貳負笑道,“我想著魔姬本就讓我對付他們兩個老不死的家夥,於是我就答應了少昊。他自然不會派人來追我。”


    “你倒是很會保身啊!”漪靈拍了拍貳負,貳負連忙俯身低下了頭去,“明日就是我和哀蒼,不對,依謠和哀蒼大喜的日子。到時候矛盾必定難以避免,你多給我盯著點!”


    “大喜?魔姬怎會突然改變了主意?不是計劃先找到上青玉書嗎?”貳負頗為驚訝。


    “那樣,就太沒趣了。”漪靈趾高氣揚道,“我千辛萬苦才迴來,怎能讓他們死得那般容易!我要看著他們在臨死前那種失落,那種掙紮,那種苦苦哀求的樣子!我要讓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他逼我的後果!”


    貳負不敢抬起頭來,漪靈身上散發出肅穆的殺氣來,這個“他”又是誰?貳負在心裏暗自琢磨著,不會是顓頊等人,又會是誰呢?


    “我說的話,你到底記住沒有?”漪靈斜睨著貳負。


    “記住了。”


    “記住了還不給我滾!”


    “是是是!”貳負連聲說著就退了下去。


    漪靈看著貳負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裏才說道:“你心疼了?”


    樹梢上一個人影輕盈地躍到了漪靈眼前,蠶絲麵具下一雙犀利的雙眼猶如利劍一般。


    “若你是來求我原諒的……”


    “為何要嫁給哀蒼?”琅琊忘記了自己自行前來本是為了蚩尤寨的寨民,隻記得漪靈剛才那一句“依謠和哀蒼大喜的日子”。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有何不妥?”


    “你根本就不在乎阿謠的真實意願!”


    “你覺得我有必要在乎嗎?”漪靈雙手抱肩,冷漠地看著琅琊,即便骨鎖再一次傳出炙熱的溫度,漪靈也不動聲色,咬著牙強挺著。


    “我知道你要報複的人是顓頊,但是你不能拿阿謠當武器!”


    漪靈怒不可遏地瞪著琅琊,一字一頓地說著:“你說不能就不能了嗎?婦人之仁!”漪靈念力一起,琅琊身邊的樹枝忽然都脫離開大樹,像是萬箭齊發一般將琅琊包圍了起來,隻要漪靈一眨眼,琅琊隻有當活靶的份兒。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和顓頊的恩怨情仇,也根本沒有資格對我的決定指指點點!我不是你的阿謠!”漪靈眼神一定,密密麻麻的樹枝忽然就朝琅琊刺來,琅琊急速轉身,懸浮在空中,但是依舊被割破了外衫,滲透出血來。


    漪靈二話不說又是一擊,把琅琊逼進了死路裏。“依謠小時候每天都是我抱著的,你以為我願意用這麽一個簡單單純的靈魂來宣泄自己心中的不滿嗎?這一切一切都是我別無選擇!”


    琅琊看著漪靈,隻管躲,並不出手。漪靈也隻是把琅琊當做了一個發泄的對象,招招狠毒卻不致命,無意間還有漏洞。


    “你隻知白陀蓮,可還知一個白漪靈?我一直就不看好姐姐和顓頊在一起,顓頊也更是看不起我。在他眼裏,我就是一個不折手段的女人!不折手段怎麽了?在這個亂世,想要生存,我就必須讓自己變得足夠強!那些死在我手裏的人,都是懦弱的家夥!我何錯之有!巫族和顓頊都容不得我,我就被逼到了魔族!我甘願進入魔道,和這些偽君子劃清界限!至少我敢作敢當!”


    漪靈越說越生氣,她躍到琅琊麵前,緊緊拽著他的衣襟。琅琊望著她血紅的眸子,似乎都能看見漪靈當年殺人不眨眼的模樣來。


    “即便我為了自保心狠手辣,但是當陀蓮告訴我依謠快要病死的時候,我幾乎是馬不停蹄地就趕迴了巫族。巫醫說要用母係親人的血和肉來熬藥,才能救依謠。當時我們家族就隻剩下我和陀蓮,我毫不猶豫就讓他們割了我的肉,就算是這樣,我在顓頊心中的形象依舊是不折不撓的女魔頭!”


    漪靈一麵說著,一麵扔開了琅琊。她轉過身去解開了自己的衣襟,露出自己的嬌嫩的後背,唯有後腰位置上那塊巴掌大的粗糙傷疤清晰可見。


    “所以,我和依謠之間就有了常人不理解的聯係。巫術通過我們的血肉之連傳遞著我們的喜怒哀樂。而你拿依謠祭祀,就是加強了我和依謠之間的聯係。就算我在陰間飄蕩,我也可以寄存在她體內慢慢蘇醒過來。”漪靈歪著腦袋,不可一世地瞪著琅琊,“想要分開我和依謠,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同時殺了我們兩個!你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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