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的星空,飛鳥的翅膀還在空中“簌簌”撲打著。句龍立在春木的背上,雙拳緊握,嘴唇毫無血色的泛著烏白;依謠跪坐在精衛的瞿如鳥上,低著頭,秀亮的長發擋在臉頰兩側,雙肩微微顫抖;精衛在元冥的飛鳥上抱著元冥,一刻也沒有鬆過手,生怕自己一鬆他就會灰飛煙滅,隨風而逝一般。


    他沒有死!


    他不會死的!


    精衛抱著元冥的手臂已經開始顫栗,心中依舊堅信著元冥絕不會死!


    “我隻能有辦法將元冥大哥的生命延長一日,天亮後,他就會醒來……”依謠微微抬起了頭,“姐姐、姐姐有什麽話,還是、還是早些和他說明吧!不要為自己留下一絲一毫的遺憾……”


    “真的?你盡了全力也隻能這樣嗎?”


    “姐姐……我……我再高的醫術,也力不從心……”


    “你還在騙我……”精衛搖著頭,“我不信你!我要帶他去找我父王!對!找父王!”


    精衛說罷就要扶著元冥站起來,句龍和依謠趕忙就過去幫忙,沒想到精衛卻一掌打開了他們。“你們少在這假惺惺了!”精衛含著淚水,一個人強撐著拖著元冥就往瞿如鳥走來。依謠趕忙讓開,跳到了春木的背上。


    句龍深情地望著依謠,摟過了她的腰際。依謠也啜泣著,緊緊依偎在句龍的懷裏,淚眼婆娑地望著精衛舉步艱難地終於在瞿如鳥背上安頓好了元冥。


    依謠囁嚅著嘴唇,好似在醞釀說些什麽,可是終究沒有吐出隻言片語來。


    精衛沒有再說話就揚長而去。星空被瞿如鳥的鳥翼劃開了兩道完美的軌跡,兩條平行線就在瞿如鳥上交集,一個是精衛,一個是元冥……


    “想不到在戰場上麵對死亡也不恐懼的精衛姐姐,眼下也會如此心慌意亂,六神無主。女人陷入愛河真的是無法自拔,不可理喻……精衛姐姐隻是強撐自己不要去相信這個事實……我,是不是錯了?”依謠在句龍的懷裏看著瞿如鳥也化作了天上一顆耀眼的星星。


    隻是句龍沒有說話,依謠詫異地抬眸看著他,卻也看不出他絲毫的神色來。隻是腰間句龍的那雙厚實溫暖的手,更加抱緊了她。


    依謠收迴了眸子,眺望著遠方,靜謐地,誰也沒有再說話。


    那一刻,浩瀚璀璨的天地間猶如隻剩下了他們兩人。懸浮在空中,感受著夏風習習。單薄的夏衣肆意翻飛,遮掩著一個俊朗挺拔的身姿。他懷裏嬌羞女子的倩影,從背影打望過去,幾乎可以忽略不見了,男子的身軀極盡全力地嗬護著她。若有人看去,定會認為這是一對世間最完美的神仙眷侶。


    依謠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將來,腦海裏麵的藍圖又開始了勾勒。沒有爭奪,沒有戰爭,四國之間與黃帝能和睦相處,自己就可以和句龍雙宿雙飛,擁有一對兒女承歡膝下。閑來無事還可以走親訪友,再也沒有顧慮和隔閡……似乎沉浸在幸福甜蜜裏麵的女子,總是會浮想自己和那人未來即將擁有的日子。即便有時是天馬行空,她們也不會覺得無法實現,隻要有心上人永遠愛著她。那便是世間最強大的力量。


    有時候這般的力量足以令人起死迴生……


    “依謠。”半晌後,句龍終於開口了,“我們不迴去了。”


    “什麽?”


    “精衛說的很對。我原本以為神族有大把大把的生命,讓我們將來慢慢去彌補眼下分開的日子。可是我到現在終於明白了,時間就是一去不返的江水,它不會倒退,也不會重來,一旦我們錯過了,浪費了,是一輩子也無法彌補的!我已經錯過很多時間了……每次在你和華胥之間做選擇的時候,我總是找著借口選擇了華胥。我以為我能追迴這段時間,其實我錯了,是大錯特錯!機會終究會隨著時間的長流,永遠與我揮手告別……而你,也會離開我的……”


    “傻話!我怎麽會離開你呢?”依謠紅暈著臉頰低下了頭去。


    “我怕!我說不出來的患得患失……我們之間總是有無形的手,讓我們越走越遠一般。”


    依謠頷首未語,心中卻是浮現出了西江邊上那個唱曲兒老先生的臉來。


    “我不想追悔莫及!所以,依謠……”句龍扶著依謠的雙肩,直視著她,“讓我選擇瘋狂一次吧!就讓我肆意的愛你一迴吧!我不要迴華胥了,你也不要迴北國,我們誰也不要再管上青玉書……從此後,你隻有我,我隻有你,讓我們瘋瘋狂狂,瀟瀟灑灑地放手去為我們自己爭一次吧!”


    “句龍……”依謠一時間語塞起來,支支吾吾不知說何好。


    “我們的日子總是聚少離多,我們的迴憶也隻有在西江那段美好的日子……就算是為了讓我們年老後,滿頭白發之時還能為兒孫津津樂道我們的往事,答應我吧……背負了那麽多,我感覺到從未有過的累……有時候,我都不知道什麽樣子才是我句龍真實的麵目了……答應我,就陪我瘋狂這一次,好嗎?”


    依謠望著句龍含情脈脈的眸子,被這對黝黑深邃的雙眸深深吸引了進去。句龍的迫切,他身上的溫暖,還有她自己心中的悸動,她找不到借口拒絕自己,拒絕他。身子骨裏天生的冒險與大無畏的血液,又開始奔騰咆哮了起來。


    依謠笑著扭過了臉去,輕輕地點了點頭。


    “太好了!”句龍興奮的就像願望得以實現的小孩子,一把就拽過依謠,死死抱著不撒手。依謠紅著臉,雙手環抱著句龍的腰,再次貪婪地,肆無忌憚地吮吸著句龍獨有的大地之春的氣息。她像是壓抑自己心中那股嗜血之欲一般,一直以來壓抑著自己對句龍的思念和對他身上氣息的渴望,她怕到時候自己會更加難分難舍,欲罷不能。眼下,她終於放開自己了,就盡情地讓這顆心全心全意愛著句龍,戀著句龍,想著句龍,再也不怕那雙會拆開他們的無形之手了……


    隻要一次,一次就好,能完全毫無保留的相愛。


    依謠笑著閉上了雙眼。


    燭陰帶著魔祁王連夜迴到了鍾山,阿九撲著翅膀落在了燭陰的身旁,衝著正把魔祁王丟進鍾山沼澤的陌生“女子”嗚嗚咽咽著。那人隻是笑,卻一揮手就輕而易舉地把魔祁王扔進了沼澤裏。然後自顧自地衝著烏黑的沼澤照著影子,水麵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道這人看出了什麽,一個人眉開眼笑著。


    此人尋了根結實的粗樹根,然後鋪上手絹席地而坐,對著燭陰揮了揮手,“你們先迴去吧!琅琊這裏有奴家守著,不會有事的。”


    燭陰眯著閃著熒光的雙眼,望了一眼就展翅而去了。阿九卻是堅定不移地守在沼澤邊上,聚精會神地瞪著漸漸被螢火蟲堆滿的水麵。那人也沒有管它,隻是闔上眼,雙手抱肩,淺睡了起來。


    不過一炷香時間,就聽見阿九興奮地拍著翅膀。那人半睜著眼,半閉著眼瞅著濕漉漉的琅琊,撲哧一笑,“瞧你這樣子……”


    琅琊脫下了麵具和外套,用巫術升起了冥火取暖之用。一麵打量著那個人說著:“一個晚上你被人連著兩次扔進水裏,你去試試!”


    “免了吧!奴家這花容玉貌的受不得那肮髒的水……你要不要去洗洗,沼澤的味道難聞死了!”那人說著就捂住了口鼻。


    “你男扮女裝久了,是否已經忘記自己的身份了?”琅琊疑惑地看向那人,“你怎會突然出現?”


    那人一邊用寬大的袖子扇著,一邊說道:“奴家堂堂妖族首領猰(ya四)貐(yu三)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嗎?別忘了燭陰可是我們妖族之物,我們之間的聯係方式你自然不懂。這次若不是它感應到你的危機通知奴家,估計你早就遠離這個美好的世界了……”


    “這個動蕩不安的局勢,也就隻有你才能說出美好二字來!”琅琊有意挖苦。


    “不想和你計較。”猰(ya四)貐(yu三)指了指阿九,“它脖子上掛著藥,剛好可以治你的外傷……要不要奴家幫你上藥啊?”琅琊迴瞪著猰貐迫不及待的雙眼,冷冷兩個字“不用”甩在了猰(ya四)貐(yu三)的臉上。猰貐(yu三)倒是毫不在意,望著琅琊起身解開了阿九脖子上的藥袋,厚臉皮地問著:“不知道這誰家的姑娘如此有閑情逸致,為奴家的琅琊兄采藥配藥啊?”


    琅琊望著藥袋發了會呆,然後倒出藥材後就把藥袋緊緊地揣迴了懷裏,並未理睬猰(ya四)貐(yu三)。心中隻是悲涼著可救依謠的百家木也丟了。


    猰(ya四)貐(yu三)隻得另尋著話題:“鍾山果然是極適合你的。那麽重的傷,你泡上一會兒就可以生龍活虎了。你體內的毒,奴家已經給你服了妖族的藥,假以時日,定能全解。你可不比焦慮。”


    “你覺得我像是怕死的樣子嗎?”


    “奴家是怕你的上青玉書!”猰貐理了理自己頭上的流蘇簪子。


    “他們在我手裏是找不到的……”


    猰(ya四)貐(yu三)忽然正襟危坐了起來,滿臉嚴肅:“難不成你已經給他了?”


    “嗯。隻有他才配的上擁有上青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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