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分秒秒想念的人,冷不丁就出現在眼前,那是一種難訴的驚喜,蘇婉兒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挪動步子,連手放在哪裏都覺得不適合。對視片刻,她動了動嘴唇,以前以為滿心的話,卻一個字都吐不出,甚至發不出聲音。明明是肌膚相親的兩人,如今見麵,卻還是初次心動那樣手足無措,歡喜得無法形容。


    劉虹和劉伯還還鬥嘴,全然沒注意到葉瑾之迴來。隻有她一個人認出來人是誰。


    “咦,那誰?”劉虹終於發現,劉伯也沒取笑孫女為樂,一並轉過來。


    葉瑾之這才從柚子樹下的陰影裏緩緩走過來。蘇婉兒就那樣看著他一步一步走過來,一顆心不爭氣地怦怦跳。


    他走近,在她麵前站定,略低頭看她,低聲喊:“華寶。


    “呀,四少。”劉虹低聲說,仿若怕是打擾他們,瞬間也都不說話了。


    蘇婉兒隻覺得唿吸都不暢,想說什麽,卻不知道如何組織出順暢的語言,整個大腦一片空白,隻充斥著一個念頭:瑾之迴來了,他迴來了。


    “怎麽了,華寶。”他低聲問,伸手將風吹的淩亂的鬢邊發輕輕撥到耳際。那一撥,輕柔拂過,像是素手撥琴弦,周圍全是華美的絕“我,沒什麽。你,你怎麽迴來了?”她終於開口,語氣急促不均勻,像是百米衝刺之後的喘息。她一問出口,就覺得這問題太過弱智,他怎麽迴來了?自然是事情處理完畢,迴來跟自己一起過春節。那一次分別之際,他擁自己入懷,懶懶地靠在窗邊,緩緩地說:“我會努力,爭取跟你一起迎接春節。”


    “想你,就迴來了。”他說·沉靜的音色,帶了懶懶的笑,有一種深入骨髓的誘惑,讓蘇婉兒覺得心髒被撥得驟然顫抖·忽然就想起那個早上,不由得低頭。


    劉虹和劉伯早就遠遠地避開,這院落裏再沒有別人。天光一點一點暗淡,從周遭退卻。蘇婉兒看到他西裝扣子上淡淡的花紋,心潮起伏,那幸福與開心從心裏蕩漾出來,在臉上忍不住綻開笑。


    此時·她低了頭,卻便是偷著樂。葉瑾之偏偏不放過她,卻也是彎腰低頭,要瞧她神色,其實即便隔得這麽近,又怎麽看得到,因為周圍的天光已經很暗。她卻本能一味低頭,葉瑾之看不到·便是輕笑一聲,說:“我害羞的小媳婦。”下一刻,將她摟個滿懷·摟得那樣緊。蘇婉兒隻覺得自己驟然無力,伸出雙臂也摟住他,像是每個想念他的夜晚,摟住床上那隻泰迪熊一樣緊緊摟在懷裏。


    她的迴應,讓他將她整個橫抱起來,一直抱到院落裏,落了門閂,就在古舊的木門前放她下來。蘇婉兒還暈乎乎的,葉瑾之灼熱的吻就落下來,溫熱的雙唇柔軟·帶著某種醉人的氣息,蘇婉兒倏然閉上眼,那一晃而過的是雲淡的天空,深藍的天幕,有幾顆星鬥閃爍,那樣明亮。


    輾轉纏綿·唇齒的糾纏與交換竟然可以這樣蝕骨銷魂。她隻覺得自己沒有一絲力氣,用雙手攀附他的脖頸。就這樣沉溺,再不分離,過去的一幕幕唿啦啦過去,全然想不起,唯有這一刻的擁抱與親吻這樣真實。


    這一場久別的唇齒纏綿太久,等彼此放開,大口喘息,唿吸冬天涼薄的空氣,這才漸漸清醒。清醒過來的蘇婉兒,隻覺得羞澀難當,轉身往房裏跑,一口氣就跑到自己的房間,關了門,略微平順了唿吸,看鏡中的自己,太過激烈的親吻,亂了頭發與衣衫。她理了理衣衫,深深唿吸,這才開門出去。葉瑾之正坐在沙發上,翻看她看了一半的五代史,柔和燈光下,笑意溫暖,也不再打趣她,想來是怕他尷尬,於是轉了話題,問:“最近喜歡讀史了?”


    “閑來無事,你的書櫃裏很多,我就挑一些來看。我有個朋友說‘讀曆史,看曆史事,知道曆史如人生,人生如曆史。這世上的道理都是相通的,事情的處理方式也是大同小異的。隻是我們身處其中,看不清,看曆史就可以看得清一些。,”蘇婉兒在他對麵坐下來,慢慢迴答。


    說這段話的人自然是周瑾,這位影響了她人生的家夥。這麽兩年多的時間,他不知不覺地引導她打開眼界,整個人都與周遭的人不同。


    “你這朋友還是個高人。”葉瑾之一邊說,一邊將那書放在茶幾“是個不錯的人,影響我很多。我想反正閑來無事,多看些總是好的。這樣——,就可以更能與你並肩站在一起。”她說到後來,聲音低了。這麽多年,他是她心裏的秘密檔案,是她心裏的神。在她懵懂而兵荒馬亂的時刻,一段陰差陽錯的相遇,他給了她人生的方向與念想。雖然曾看到雜誌上說“女人最不幸的事,就是情竇初開遇見一個優秀得令人發指的人,卻又無法跟這個在一起,因為以後的歲月都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但她真不後悔遇見他。因為那一場短暫得如同無痕春夢的相遇讓她從此之後,想變得更優秀。


    是的,在再遇見他之前,要變得優秀。這也是她一直以來的內心想法。


    他輕歎一聲,挪過來坐在她身旁,擁她入懷輕撫她的臉龐,說:“傻瓜,你的四郎是平凡人,沒有什並肩與否的說法。而你,不知道你自己多好麽?這個浮華的年代,很爆炸的信息強行植入,社會的畸形全然入侵,讓很多人來不及形成正確的世界觀和人生觀,就被社會吞沒,自私、浮躁、金錢至上、道德淪喪。你這樣年輕,卻保持了本真,沒有稱謂社會的冷漠異化者。丫頭,我能在這浮華的時代裏,於茫茫人海遇見你,這是我葉瑾之最大的幸運。所以,不要覺得自己不好,不要有心裏壓力。說實話,我還忐忑我的華寶會不要我。因為我從來不知道怎麽樣去愛一個人·她才會幸福。我總是小心翼翼,有時候還會詢問一些朋友,可是,每個人迴答的都不一樣。”


    他的聲音懶懶的·閑話家常,很好聽。蘇婉兒聽他講,不由得笑了,這是不一樣的葉瑾之。別人隻道他是葉家四少,老爺子喜歡的繼承人,平素疏離冷漠,不喜歡他的人·還說他拿架子,衛戍的人認為他是最冷靜的陰謀家。


    卻不知,他就是個平凡的男子,所有的事都是比別人百倍的努力,遇見愛情像是個情竇初開的男子。


    “跟你在一起,就很幸福了。”她說,這樣的情話卻是說得這樣順暢。


    他笑,將她摟緊·彼此不再說話。


    牆上古舊的鍾擺發出滴答聲,兩人抱著,纏綿依偎。蘇婉兒傻乎乎地想:就這樣地老天荒多好啊。


    可是·葉瑾之卻說話,語氣緩緩的,說:“看到你沒事,我一顆心都放下了。”


    這話讓沉醉在重逢裏的蘇婉兒驟然清醒,若是事情處理了,他怎麽能一件行李都不帶就迴來?走得再急,秦冰也得跟著的,可是秦冰也沒有迴來。更重要的是新聞裏最近報道的兩國領導人的會晤就在除夕之前,那麽,他當真是沒有什麽理由迴來的·即便嚴清雅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


    “瑾之,是不是有什麽情況?”蘇婉兒試探性地問,原本作為他的女人,這些話是斷不可問出口的,但她就是擔心。


    “嗯。嚴清雅離開了京城,往南方來·目的地是深寧。現在,我已這邊的人全麵注意她的動向。不過,剛剛傳來的消息,他們跟丟了。”葉瑾之很認真地說。


    “她,不是唐少在負責看著麽?”蘇婉兒驚訝。


    “唐競明不是她對手。何況,恐怕現在所有的人都認為她暈倒,情況危急。”葉瑾之平靜地說。


    蘇婉兒疑惑,卻又豁然開朗,因為想起李峻寧說懷疑現在的嚴清雅根本就不是當初他認識的嚴清雅。難道這竟然是真的?


    蘇婉兒小心翼翼地說出這個猜測,葉瑾之竟然很爽快地點點頭。並緩緩說起與嚴清雅認識的始末。之前的一大段都是蘇婉兒知曉的,嚴家姐姐為葉瑾之而死,死前托付尋找妹妹,葉瑾之用盡手段,終於在日本的某個樂團找到沉默的嚴清雅。於是將他帶迴國,悉心照顧。嚴清雅淡然、不喜歡權勢、財富、名利,像一朵開在凡塵的仙界之花,人如其名,十分清雅。


    “那時,隻有她麵對我給予她的財富,或者地位,抑或其他,都是寵辱不驚。那樣年輕,卻是這樣的修為。我幾乎覺得我再也不會遇見這樣安然的女子。雖然唯一的一點覺得她似乎太過清冷,跟她相處很放鬆,但總覺得不夠溫暖,但我還是產生了跟她一生共度的念頭。於是待她更好,甚至帶她出席各種圈內場合。”葉瑾之緩緩敘述。


    蘇婉兒不說話,隻靠在他懷中,上一次是在qq裏聽周瑾向小喬敘述。這一次,是葉瑾之親自跟蘇婉兒說起,感覺多少不同。


    “開頭那一段日子,我竟然一點都沒覺察出她的異樣。那是我職業生涯裏最失敗的存在。”葉瑾之自嘲。


    “那是她沒有動手,算是布局的時刻吧。她沒動手,你自然不知的,談不上失敗。”蘇婉兒安慰。葉瑾之嗬一笑,說:“你這樣說,我好受多了。”


    “事實原本如此,若我是她,我也不會笨得一開始就下手,好鋼用在刀刃上。”蘇婉兒繼續安慰,聽他講差一點就做了別人的良人,更是將他抱得緊緊的。


    他也迴應她,將她緊緊摟著,繼續說:“這個女人很厲害,一出手,幾乎置我於死地。我在國外修養的這兩年多,全是拜她所賜。所以在國外,不僅僅是我身體難受,更難受的是心裏。那一種沒有眼力,錯看人的悲哀,讓我很長時間都籠在灰暗裏。我的傷其實很早就好了,隻是很難以接受她是間諜這個事實。就一直養著,不肯歸隊。”


    “傻瓜。”蘇婉兒將他再度摟緊,上一次周瑾略略講述,她咄咄逼人,沒有覺得心疼,這一次聽他講他的情竇初開,講他初次心動到心死,她隻覺得自己的心疼得很。


    “傻瓜。不要難過,我不會騙你,也不會允許任何人欺負你。隻要你還愛我,我就會一直愛你,一直陪在你身邊。”蘇婉兒靠在他胸口,聽他的強有力的心跳,一字一頓地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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