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樹銀花,煙花還在燃放,此起彼伏,將夜空裝點得五彩繽紛,蘇婉兒與葉雲嘉對視,彼此一言不發,隻任由那煙火在周圍打下明明滅滅的印記。


    蘇婉兒隻覺得很失望,因為她從沒想過在婚禮前夕出現的人會是葉雲嘉,在她的意識裏,葉雲嘉不會傷害她分毫。她一直疑心嚴清雅會有所阻擾,李峻寧會耍手段,或許還有自己不知道的人,但從來就沒想過是他。


    煙花瞬生瞬滅,終於歸於平靜,墨黑的夜瞬間淹沒周遭。強烈的燈火後是短暫的失明,等視線緩和過來,借著門口八角的紅紗燈籠朦朧的燈光看到他的神色一如之前,依舊是在靜靜等待,隻是那神情裏似乎多了一絲的固執。


    “雲嘉。”蘇婉兒低喊他的名字,試圖跟他溝通一下。葉雲嘉十分固執一下子打斷她的話,說:“小喬,不用勸說,你隻需要告訴我答應或者不答應。”


    蘇婉兒殘諷刺一笑,低聲反問:“我可以不答應嗎?我有資格不答應嗎?”


    “小喬,不要怪我。我以為隔著整個太平洋,就可以任由自己放你走。”他說的時候,沙啞的嗓音裏有淡淡的自殘。


    蘇婉兒聽得心裏一顫,原本,她有幾分恨他這樣對待自己,可這一刻,她忽然就不恨了。因為他原本就是這樣固執的人。


    她終於是閉了眼,語氣也軟了一些,問:“雲嘉,你這家夥,到底要怎麽樣。”


    他的手還是緊緊拽著她的胳膊,固執地說:“我不會傷害你。我隻是想跟你換個地方談談。這地方——,不適合。”


    雨越來越大。像是誰落了淚大顆大顆滴在臉上,這地方確實不適談話。蘇婉兒低歎一聲,說:“那就去我房裏說話吧。正好有素茶。我給你嚐嚐。”


    是的,與其讓他選地方,不如自己找安全的地方。一件事既然沒有扭轉的餘地。那麽,必須要把負麵影響減少到最低。


    “不要。”葉雲嘉斬釘截鐵。語氣固執。


    蘇婉兒心裏煩躁,他卻將她用力一拉,緊緊摟在他懷裏。蘇婉兒心裏慌了,這男人也太大膽,太自私,這裏是陳家門口,雖然夜色茫茫。但畢竟人來人往,又是非常時期。所以,她立馬左右掙紮。


    他卻將蘇婉兒摟得更緊,幾乎用整個風衣將她裹在懷裏,蘇婉兒都覺得有點透不過起來。他卻在她耳邊用氣息說:“別動。我是為你好,為葉家陳家好。所以,必須不能在我不信任的地方。”


    蘇婉兒一怔,他什麽意思?難道是懷疑她的住處有什麽麽?


    她這邊思想一走神,葉雲嘉已經將她摟抱著塞進車裏。蘇婉兒要掙紮起來,他綁好安全帶。低聲說:“我不會害你的,我隻有三個問題問你。”


    蘇婉兒隻覺得這旅途危險,葉雲嘉已不是她認識的那個葉雲嘉了,此刻的他有些許的癲狂。讓她覺得害怕。


    “就在這裏問。”蘇婉兒建議。他卻已經上了車,坐在駕駛室捉住蘇婉兒的手,竟然拿了一個貌似鍵盤吸塵器的圓形儀器在她身上遊走。


    “幹嘛。”蘇婉兒反問。他不語,半晌之後,將她短發上那枚小發卡抽下來扔在一旁,又將手伸到她的衣兜裏,抓出一枚蝴蝶型的紐扣扔到一旁。


    蘇婉兒訝然,她不記得自己有這種形狀的紐扣。這一刻,她不再掙紮,隱隱猜到是什麽事。


    葉雲嘉將那圓形的儀器遞過來,說:“你自己試試,我來搞定這兩個。”


    蘇婉兒“哦”了一聲,拿著那儀式隻看到紅綠的指示燈明明滅滅,也不知道怎麽用。葉雲嘉將那小發卡拈起來,扭彎,將珠花扯開,從裏麵倒出電子表電池大小的金屬物品。


    “哼,這種玩意還挺先進的。”葉雲嘉冷哼一聲,將那珠花連帶那金屬物品一並扔出窗去。


    蘇婉兒拿著那圓形器具默默坐在一旁,看他又看了看那蝴蝶扣子,將那扣子拆了,然後將那扣子丟到旁邊的礦泉水瓶子裏,又搖了搖,這才抬頭,說:“你不問些什麽麽?”


    蘇婉兒搖搖頭,她隱約已經猜到,所以覺得有些無力,於是隻好靠著椅背,說:“要去哪裏,走吧,一會兒,我還得招唿客人。”


    葉雲嘉輕歎一聲,撫了撫她的額頭,說:“傻瓜。”


    蘇婉兒連他的觸碰也無心躲避,一言不發靠在沙發上。頭發上的發卡是阿碧幫她別上的,說這頭發長得快,也不能剪了,因為一係列的嫁衣,發飾是必不可少的。當時,她也看了那發卡,水晶的珠花,簡單別致,十分符合自己的穿著,她便就戴著。


    至於那枚扣子,不知道是誰放到自己口袋裏的。但不外乎就那麽幾個人,因為這衣服的口袋很別致,若不是貼身,將手伸進去,絕對放不進去任何東西,而這一件衣服是剛才下樓臨時換上的,這期間貼身觸碰過自己的人隻有兩個,一個是陳老狐狸,她送他去睡覺。另一個則是秦喜玲,就是剛剛在花園裏。當然,如果嚴格論起來,還有第三個,那就是葉雲嘉,就在他搜出這枚蝴蝶形狀的扣子時。


    “在找找,還有沒有。”葉雲嘉建議,又指導他使用這探測儀渾身上下探測個遍,確信隻有兩枚竊聽器之後,他這才將那探測儀關掉,徐徐發動車子。


    蘇婉兒並沒有再出言反對。原本親人朋友的背叛最是讓人傷心難過,讓人覺得脆弱無力。這一刻的蘇婉兒無比脆弱,隻靜靜靠在椅背上,很希望還是那個大雨夜,爸爸媽媽在睡熟,自己在趕作業,受傷的小孩在安睡,媽媽沒有生病,沒有被送到醫院。她很希望從那一天開始之後的所有遭遇都是一場冗長的夢,隻要翻個身,夢就可以醒。她就可以繼續和爸爸媽媽、哥哥一起生活。


    她兀自靠在副駕駛的椅子上。身子微微蜷縮。窗外的雨越來越大,落在車窗上,急促破裂、迅速匯集。飛快流走。


    車開出一段距離,並沒有上高架橋,也沒有上高速。反而是拐入普通的路,漸漸出了京城地界。連路燈都開始稀稀疏疏,隔了很遠一段才會有一盞昏黃不明的。


    看得出已經是京城郊外很遠了,葉雲嘉才將車停在路邊。蘇婉兒也沒反應,隻看周圍的精致模糊不清,映了燈光顯得十分荒涼。


    “小喬。”葉雲嘉低喊一聲,語氣有點急。


    “嗯?”蘇婉兒應聲,緩緩轉頭看著他。


    “你怎麽了?”他語氣擔憂。


    她沒迴答。隻是問:“怎麽停下來了?”


    “我看這裏就可以了,要不,你以為會去哪裏呢?”葉雲嘉反問,語氣裏帶了笑。


    “哦,沒想過。”蘇婉兒迴答,語氣依舊無力。她確實沒想過,因為這一係列的事讓她感覺疲累無力,一直以來都算計每一步去過日子,鮮少任性,今天這樣不去想結果與過程。就這樣跟他從婚禮前夜的派對跑出來,算是任性一迴吧。


    “這可不像你。”葉雲嘉輕笑,聲音還是有些沙啞。


    “怎麽就不像我了?”蘇婉兒反問,默默挪了挪發麻的腿。


    “平常的你。對什麽事都防備著,考慮很多。不過,你對我這樣不設防,我很高興的。”葉雲嘉側身靠在椅子上,車內開了燈,燈光柔和。


    “誰願意那樣,對凡事都防備。”蘇婉兒小聲嘀咕,嘟噥了嘴。


    葉雲嘉沒說話,過了片刻才歎息一聲,說:“正因為知道你一直都很累。所以,我沒法說服我自己不迴來,不做最後的努力。”


    蘇婉兒沒說話,隻是撲閃了眼看著他。葉雲嘉有些不自在,清清嗓子,又擰了礦泉水,咕嚕嚕灌了一大口,才說:“小喬,猜度人心是最煩最累的事,同樣,防備別人、謀算別人也是最煩最累的事。”


    “你想說明什麽?”蘇婉兒不知道他為何突然說這一句。


    “我的意思是說,你,無論是蘇小婉,還是蘇婉兒,抑或是陳敏華,你都一直緊張周圍,在做防備人、猜度人心的事,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步步為營。我知道這樣很累。而我,從很小開始,就開始保護自己,處處防備別人,謀算別人,那些事有多累,我自己知道。可是,沒有辦法,不這樣做,我不知道怎麽活下去。”葉雲嘉說得很慢,中途還咳嗽了幾聲,語氣到了後來越發落寞,就連蘇婉兒都聽得心裏微微疼。但她並沒有打算出言安慰,隻是靜靜坐在哪裏。因為有些傷痛已經是深入骨髓,不是任何人可以治愈。比如,葉雲嘉的痛苦已經深入性格,他無論站在何處,出現在哪裏,對於蘇婉兒來說,都是心疼的存在。


    “小喬,以後,對於我,你不必猜度、懷疑。這個世間,即便是你的父兄會害你,我都不會。”葉雲嘉停頓了片刻,伸手激動地扶著她的雙肩。


    蘇婉兒抿了唇,隻覺得對方過度的深情也是一種很重的負擔。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葉雲嘉這樣厚重的情誼,隻是喊了一聲:“雲嘉,可是我——”


    “不要說可是,這一點,你記得就好。這不是任何東西可以交換的,我這樣做,也沒有想過從你這裏得到什麽。”葉雲嘉伸手輕輕拍拍她的臉,唇邊一抹笑,然後用一種很溫柔的語氣說:“小喬,以後,我會把我所有的想法與做法都告訴你。我做什麽事,在什麽地方,都會毫無欺騙地對你說。對於你,我不會有任何的謀算。如果我想你,我會直接說:小喬,我想你了;如果我恨你,我會直接說:小喬,我恨你了。諸如此類。因為,我不想你在麵對我的時候,還那樣累。而且,我自己也不願意在麵對你時,還要防備謀算。我們這樣好不好?”


    葉雲嘉問,神色專注。蘇婉兒也許是太累了,反應有些遲鈍,半晌才咀嚼出他說的意思,心潮起起落落,傻兮兮地問了一句:“真可以這樣?”


    “我可以做到。但我不要求你也能做到。”他輕笑,那瘦削的臉有一種意義的光彩。


    蘇婉兒看了看他,將視線投向更遠的地方,那裏是雨霧與夜色氤氳的遠方,有星星的燈火。


    “即使我不如你所願麽?你也能這樣麽?”蘇婉兒過了半晌,轉過臉來看他,很認真地問。


    “蘇小喬,我說實話:我做夢都想得到你,跟你過一輩子。當然,得到你的方式有很多種,我稍一動腦筋,你根本沒有逃脫的可能。但這世間,我唯一不願意的就是謀算你。我也不確定你跟我在一起會不會幸福,畢竟我脾氣很不好,有時,連我自己都難以控製。蘇小喬——”葉雲嘉說到這裏,停下來看她,神情十分認真。


    蘇婉兒鼻子有點泛酸,心裏有些許的溫暖,抿了唇,問:“幹嘛?”語氣有些許的撒嬌。


    葉雲嘉笑了,說:“傻瓜,我巴不得跟你在一起,但前提是你愛我,跟我在一起幸福快樂。”


    蘇婉兒略垂眸,說謝謝。他用力敲了敲她的額頭,說:“笨,說什麽謝謝。當年,你怕我睡覺會扯了傷口,夜裏悄悄起來看了九次,還給我擦汗,扇扇子,你以為我不知道麽?我有說過謝謝?”


    蘇婉兒驚訝地看著他,想起當年似乎自己確實這樣做了,因為醫生叮囑過小心傷口,而當時正值初夏,長安已經很熱了,她家沒有空調,隻有一個破舊的小吊扇,即便整晚吹著,都要流汗。而葉雲嘉的傷口不能感染,更不能流太多的汗。她不僅起身檢查,看到他額上的汗,順手就擦了擦,還拿了蒲葵扇替他扇涼。


    “那個——,我主要是怕你傷口感染,又得去花一筆錢。你知道,我家窮,我又是一個守財奴。”蘇婉兒支支吾吾地說,訕訕地笑,已經從剛才的煩累中緩過起來。


    “我才不管你呢。以後,不許說謝謝。跟我相處,最輕鬆的狀態就好。葉雲嘉永遠不會傷害蘇小喬,更不會讓蘇小喬有一絲的不痛快。”葉雲嘉舉手發誓,因為感冒,聲音甕聲甕氣的。


    這一瞬間,蘇婉兒淚濕了眼。她說:“我還是要說謝謝。”


    “哼。”葉雲嘉佯裝生氣。


    蘇婉兒嗬嗬笑,這才算真正的從方才看到那監控器的愁雲慘霧裏緩和過來,想到家裏的派對。自己脫離阿碧和某些人的監控後,那邊可能有的情況,於是對葉雲嘉說:“雲嘉,你知道,我現在不能離開陳家太久。你剛才說有事要問的。”


    葉雲嘉本來想著,聽到她的話,那笑就凝在臉上,然後慢慢化開,最終還了波瀾不驚的神色,他說本來在陳家門口說就行了,但一則是因為知道她的周圍必定有監視器,二則是因為那裏離陳家太久,怕有別的監控設施,而這個時刻,任何一點點的閃失都可能影響她的幸福。


    “這就是我堅持出來談的原因。”葉雲嘉緩緩地說,神色裏全是堅定,沒有一點的躲閃。


    蘇婉兒想說謝謝,可又覺得太頻繁,話到嘴邊又咽下,頓了頓,還是覺得無論什麽狀況都是要麵對的。於是,鼓起勇氣問:“那你要跟我談什麽?”


    她一問,心裏竟是慌了,垂了眸,靜等答案。


    (兩天的高負荷網上閱卷,讓我徹底趴下。最主要的是網上閱卷坐的那個凳子就是你們知道的那種塑膠的凳子,沒靠背的。從早八點到晚5點,期間,隻有一個小時的吃午飯時間。我徹底崩了,迴家就睡得混天黑地,現在沒緩過來。唉,我先滾了。各位,晚安)(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最佳幸福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紫蘇落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紫蘇落葵並收藏最佳幸福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