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


    蘇婉兒問,語氣波瀾不驚。經過一陣子的相處,她已經懶得跟這男人動怒。


    “現在時間還早。”他語氣與神色一並緩和。


    “時間是最不經用的。這邊去江府郡園也要一個多小時,若是遇見堵車,就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到了。”蘇婉兒假裝不知道那他話裏的意思,這樣平靜地迴答。還波瀾不驚的神情瞧他。


    葉瑾之臉色略一沉,說:“總之能到就是了,你管什麽時候到。”


    “那不行。我聽秦冰說江府郡園那邊規矩森嚴,周伯也是個嚴肅的人。我可還沒進門就壞了規矩。”蘇婉兒振振有詞,她就是不想跟這個男人多呆一刻。他是別人的男人,他有深愛的女人,而那個女人不是自己。


    “你真是怕壞了規矩的人麽?”葉瑾之語氣有些嘲諷。


    蘇婉兒假裝沒聽出嘲諷來,隻是平常語氣,說:“即便不為我將來進入葉家的日子,我總得為我陳家的教養。”


    葉瑾之不說話,又板了一張臉,半靠在沙發上生悶氣。那臉色不太好,眉頭時而擰起,像是極其痛苦的。也就在這時,蘇婉兒才想起,這男人是病人,昨天才從昏迷中醒來,如今顱內還有血塊。想到這些,她的心就軟軟的,有些許疼痛,又暗自責怪自己,怎麽就不這樣不懂事,不懂得消停一下。他身體還沒好。


    這樣一想,她想立馬走掉的念頭就倏然打消子,於是便問:“哪裏不舒服了?”


    她聲音本就清澈,略微柔和,便有一種格外的淡雅。他掃了她一眼,沒有迴答,而是問:“那你不走了麽?”


    蘇婉兒抿了唇,猶豫一下說:“我晚些過去。”


    葉瑾之“哦”一聲,臉上沒那麽陰沉眉頭卻還是時而糾結。蘇婉兒不由得上前,急切地問:“是不是頭疼了?”


    “嗯,有些疼。”葉瑾之迴答,語氣像撤嬌的孩子。


    “我讓醫生來瞧瞧。”蘇婉兒扭身去按鈴。他卻從背後將她一下摟住。這樣猝不及防的擁抱讓蘇婉兒身子一怔,頭腦也瞬間短路,按鈴的手也懸空在那裏。待瞬間醒悟過來,這才掙紮,語無倫次地說:“放開。”


    葉瑾之倒是聽話就真的放開了,還找了個牽強的理由悻悻地說:“我看你那樣扭身像是要摔倒。”


    “是你小看人了。”蘇婉兒迴答,語氣雖然已平靜,一顆心還怦怦跳,手也是摁了幾次才摁到鈴。房間裏氣氛微妙,窗外秋陽金燦燦的,晃得人睜不開眼。


    “哦。”葉瑾之迴答,語氣很輕,就那樣靠在沙發上,像是極度疲累。


    蘇婉兒站在一旁,十分心疼。片刻後幾位醫生就急急忙忙上來詢問。他隻是說有些疼,其中一位醫生又進行了仔細詢問,爾後說:“沒大礙。


    但需要多休息。葉隊,還有,你要控製自己的情緒。不能輕易動怒。”


    “嗯。”葉瑾之點頭,似有若無地一眼掃過來似乎是在說“看吧,都說我不能輕易發怒,你不能惹我了”。蘇婉兒假裝沒看見,隻斂了神情,認真聽那幾位醫生吩咐先吃一些藥,睡一覺,並且晚上再做一次檢查。


    醫生們走後蘇婉兒倒了水讓他吃了藥,就讓他上床睡覺。他沒馬上答應反而問:“你在這裏陪我。吃午飯與晚飯。”


    蘇婉兒有點無可奈何,這人這時候千萬不能動怒的,於是耐了性子,像是哄孩子一樣,說:“我答應你,你乖乖休息,早點養好身體。”


    “你放心,洞房huā燭夜不會有事的。”他依舊是這樣流氓的迴答。


    蘇婉兒狠狠掃他一眼,他哈哈笑,然後很乖巧地在床上躺下。


    這個無良的男人。蘇婉兒看他躺下,閉上眼睛。就拿了一旁的雜誌準備到外間去看,誰知道剛起身,葉瑾之就喊:“不許出去,就在這屋裏陪我。”


    本來想反駁,但想到方才醫生的叮囑,蘇婉兒就忍了,心裏卻是想:猖獗吧猖獗,等你好起來,老娘不一一討迴來,還真不是我。


    蘇婉兒麵上十分平靜,隻掃了他一眼,就在靠窗的沙發坐下,日光恰好撤進來,暖暖的很舒服。那桌上的雜誌有一大堆,大約是有人怕葉瑾之發悶特意拿來的,其中音樂雜誌居多,還有一些是遊戲雜誌。蘇婉兒想起他的夢想似乎是要開音樂會,結果為了葉家不得不放棄自己的夢想,走上這危險性極大的工作崗位。而且這工作崗位真的就是繼承人該有的麽?沒錯,這是離一號最近的職位,可與陳昭華的一襲談話,讓她驟然明白,這個職位還有製衡的作用。


    蘇婉兒輕歎,覺得如果人生一旦跟政治沾上邊,那就如何都不快樂了。難怪古代許多真正淡泊名利的人喜歡寄情山水。寄情山水那是多麽輕鬆愜意的事。


    她思緒紛飛,原本就對手邊這兩類雜誌不感興趣,這下更是看不進去,隨便翻了翻,便覺得百無聊賴。將雜誌放下,認真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葉瑾之,棱角分明的臉龐,顯出堅毅來。他微微側臉,有輕微的奸聲。


    看來睡眠不錯。蘇婉兒不由得露出笑,心裏忽然覺得命運真是太玄妙,每一刻都有每一刻存在的一起,遇見每一個人或許也飽含深意。


    在屋內呆了許久,想要起身,卻剛站起來。葉瑾之就像是睡得不安穩,又迫使她坐下去。這沙發靠窗,高大的樹木落了葉子,光禿禿地突兀在窗口,疏影橫斜的。日光透進一小塊,就落在沙發上。蘇婉兒覺得暖和,於是不知不覺在沙發上睡著了。


    沒有夢境,沒有不安,隻覺得暖陽落在身上,十分舒適。由於這份舒適,蘇婉兒毫不客氣地一覺睡到幕色四合。等她睜開眼,看到的是窗口那一方帶了幕色的天,在疏枝映襯下,呈紫藍色有一朵雲彩被染成橘紅色。


    她看著天空片刻,才判斷出這一覺竟然睡到傍晚。而自己似乎答應陪那家夥吃午飯的他還在睡麽?蘇婉兒略一轉頭,就看到坐在一旁看她的葉瑾之,臉上帶了慵懶的微笑。


    “呀,你這樣怪嚇人的。陰森森的。”蘇婉兒驚叫一聲,撫了撫胸口,坐起身來,這才發現自己蓋了被子,心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華寶你真是小豬,睡覺還打唿嚕。”葉瑾之心情頗好。


    “你本是豬。我睡覺從不打唿嚕。


    別誆騙我。


    蘇婉兒立馬站起身跟他保持一段距離。


    “真的。你打唿嚕了。還咂嘴,喊我的名字呢。”葉瑾之說得煞有介事。


    蘇婉兒立馬鄙夷地掃他一眼,說:“葉瑾之,不帶這麽詆毀人的。


    我喊誰也不得喊你啊。”


    “你真喊了。”葉瑾之再度強調,然後指了指桌上放的嶄新洗漱工具。


    好吧,這男人很細心,如果這男人不是無主的,換做如今這狀況,她蘇婉兒少說也得要陰謀陽謀地搞到手。不過,這男人是別人的她便沒有任何心思了。這世間,破壞別人感情、致使相愛的人分隔是最可恥的事。頗具俠氣的蘇婉兒不會幹這種事。


    “除非是你欠我錢,我喊你還錢。“蘇婉兒去拿洗漱工具,瞎掰迴答。


    “你那語氣可不是討債的語氣。”葉瑾之語氣曖昧。


    “誰理你瞎掰。”蘇婉兒閃身去洗漱,總覺得有什麽地方怪怪的。


    等洗漱出來,恰好董小葵來掩麵笑,問:“午飯隻喝一小口粥。莫不是晚飯為不打擾佳人休息,一直喝一小口粥吧?”


    “準備晚飯吧。餓死了。”葉瑾之迴答。


    董小葵嗬嗬一笑,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蘇婉兒,說:“那我讓廚房送飯過來。”


    “你不在這邊用麽?”蘇婉兒問。


    “不了。我家仲霜迴來了我自然去陪著。你們倆,慢慢享受。”董小葵說,那眼角眉梢全都是曖昧的打趣。蘇婉兒假裝沒看見隻數落他見色忘友的。


    董小葵隻是笑,看了看葉瑾之又看了看蘇婉兒。轉身走了。


    晚飯很豐盛,據說是董小葵親自下廚。兩人用飯都很安靜,後來,葉瑾之終於忍不住問:“華寶,你廚藝怎麽樣?”


    “還行。”蘇婉兒迴答。


    “還行的標準是什麽?“葉瑾之像是吃飽了飯,不依不饒地深究。


    “不會讓人食物中毒身亡。”蘇婉兒氣定神閑地迴答。其實,媽媽的身體不好,爸爸繁忙,從小的餐飯都是自己跟大哥在做。廚藝不會差到哪裏去。何況媽媽總喜歡吃好吃的,身子不好,爸爸就想盡辦法滿足。蘇家那樣的家庭自然不能上大飯店,爸爸就想方設法自己做。久而久之,蘇婉兒的廚藝也不差勁的。不過,跟這個男人討論自己的廚藝總是怪怪的。


    “華寶,我不喜歡在外麵吃飯的。所以,你要練一練你的廚藝。”葉瑾之語重心長。


    “我廚藝好不好,跟你沒關係的。


    真的,我沒打算做給你吃。”蘇婉兒很直接地聳聳肩,然後嘀咕:“那位天天買菜,廚藝想必不差。“是的,在深寧的那幾個月,總是會碰見嚴清雅。提了籃子優雅地去買菜。那時,蘇婉兒就感慨:看年齡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人家就可以嫁個有錢人,做這種標準主婦。


    當然,她羨慕片刻,隨即又覺得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要的是相夫教子,還有事業。那樣才是自己:獨立,溫柔,堅強,柔和。


    “你是我的妻子,你要將廚藝練好。”葉瑾之像是沒聽到她的嘀咕,一字一頓地說。


    蘇婉兒一口飯還在嚼,快速吞下,字正腔圓地反駁:“得了,你我心知肚明,你也不必說什麽演戲需要,也不要動怒。你有朋友來家裏,我必定親自準備膳食,不會讓你丟麵子。至於你想我給你做飯,那是不可能的事。要想吃家常菜,你知道去找誰,好了,我用好了膳食,再不去江府郡園,可就真的逾越規矩了。“蘇婉兒一說完,轉身就往外走。葉瑾之也不說話,更不阻攔。這完全出乎蘇婉兒的預料,不過又似乎是意料之中。


    秦冰早就開了車在寧園外等候,許仲霜在跟人說重要事情沒有出來,董小葵送的她,在漫天星鬥的秋夜,她站在涼風裏,忽然說:“蘇婉兒,我覺得這世上,隻有你和葉瑾之最相配。那一位,跟他沒有一點點的和諧。”


    蘇婉兒一怔,輕輕一笑,說:“可是,他們先遇見,並且相愛了。”


    “這世間,真正的愛情是很少的。偽愛情,疑似愛情很多。有時候,人們都會被自己所誆騙。”董小葵的聲音十分清澈。


    “疑似愛情?偽愛情?”蘇婉兒不由得問。


    “當然。有些人隻不過因為寂寞,因為利益的需要,因為依賴,開始去愛一個人。那種愛,不過就是占有,身體、金錢、生活圈子,但是永遠無法占據對方的思想。因為永遠無法知道對方在想什麽。我看葉瑾之跟那一位之間更像是疑似愛情。因為寂寞或者其他。”董小葵緩緩地說。


    “也許,不過,那與我無關。即便他們之間是疑似愛情,不一定就表示我跟葉瑾之之間會有愛情。”蘇婉兒嗬嗬笑。聲音在涼薄的空氣中顯出單薄來。


    “中午,我去那邊找你們。準備午飯。可是,我敲門沒人應。猶豫好一陣子,我推門進去。他坐在窗邊沙發上睡著了,你蓋了被子,就枕在他腿上,日光從窗口灑進來,落在格子被麵上。你知道麽?那畫麵,那樣美,那樣和諧。仿若別人在你身邊或者別人在他身邊都是一種突兀。”董小葵敘述,似乎沉浸在那畫麵裏。


    蘇婉兒也因這話內心震撼,不由得捫心自問:自己與葉瑾之,真的可能有一絲一毫的未來麽?如果有,那嚴清雅要怎麽辦?


    這真是個頭疼的問題。蘇婉兒隻想了一下,就拋開不想。淡淡地迴答董小葵,說:“那隻是你內心希望的投射罷了。我知道你希望我和葉瑾之也如同你跟許少那樣幸福。謝謝你。”


    她十分鄭重其事,董小葵略歎息一聲,不由得一笑,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命運的線條與玄妙。是我多操心了。”


    “哪裏。你這份兒心,我是真心感激的。”蘇婉兒落了車窗,語氣平靜而真摯。


    “我們是朋友,不必說那麽多。去了江府郡園,處處小心點,畢竟那地方,我們都不熟。又是葉家的地方。我聽人說那地方,就有一種不喜歡。”董小葵叮囑。


    這是真性情的女人,為人較冷,卻對值得的人總是這樣熱心。蘇婉兒對她一笑,說:“我會事事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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