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加上五百名身強力壯的被擄民夫,黑齒影寒手中的人員也不過七百多,而他們要看押的俘虜,卻有將近四千人!而且,胡人跟漢人不同,他們的女人及小孩在平日裏也是能夠操刀上陣殺人的。因此,雲部所麵臨的危機,可一點也不小。


    為了震懾這四千俘虜,黑齒影寒隻能選擇殺掉其中最有威望的長老。不過,即使是殺,也有不同的殺法,比如讓他們自相殘殺的效果就跟直接將他們斬首完全不一樣。


    黑齒影寒恢複了漢兒打扮,頭戴標準的屋山幘,腰佩金環環首刀,腳踏銅泡靴。她身後是二十名手持長戟,身背玄底赤邊“漢”字令旗的鐵甲軍士,總之,一切都是按著傳統的漢軍部隊的標準來。


    正因如此,她一亮相,就立刻在白狼部的俘虜們,尤其是那幾個長老之中,引起了不少的轟動,俗話說:仇人見麵是分外眼紅。白狼部剛剛在漢地燒殺搶掠了十天,人人手上都不知沾了多少漢人的血。本想憑借豐厚的搶掠所得過個好年,怎知,漢軍轉眼就殺上門來了。不用問了,白狼部的覆滅,十有八九就在今天了。


    細細的哭聲中,黑齒影寒開始宣布她對白狼部諸人的判決:“烏免師長老,白狼部殺了我們不少族人。我們之間的血仇,已經比北海還要深。本來,我們要用你們六個長老的鮮血,來平息我們的怒火。但現在,仁慈的梁司馬決定給你一個機會,殺了他們五個,你就能活。”(注1)


    “我……我……我……”烏免師沒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免死,但這免死的前提,又著實將他嚇得魂飛魄散。殺掉白狼部中其餘五位同樣具有威望的長老,那自己在族人們心中,會是什麽形象,而且,一旦自己這麽做了,還有麵去見白狼部的諸位先祖,以及昆侖神嗎?


    “伊伐於長老,你願意嗎?”黑齒影寒走到另一個長老麵前,伊伐於的衣著比烏免師要簡陋一點,故而地位也相對要低一點。


    “我……我……噗……”


    “屈巴勒長老,你是想死,還是想活?”黑齒影寒直接將匕首扔在屈巴勒麵前,“放開他,給他一點時間。”


    有了伊伐於的前車之鑒,屈巴勒再也不敢遲疑,立刻伸手去摸匕首,但他摸到匕首之後,卻是直接將匕首尖對準自己的喉嚨。


    白狼部的部眾無不倒吸一口涼氣,前麵幾排,甚至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因為他們對屈巴勒的感情,並不能容許他們直視屈巴勒的死亡。


    “死了好啊,你的財寶,就全歸烏免師了。他將在我們的幫助下,成為白狼部最有權勢,最富有的人。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的拱手相讓。”黑齒影寒伏在屈巴勒耳邊道,她的聲音不大,但卻聲聲入耳,字字入心,“卑鄙的烏免師因殺死了所有長老而享受著白狼部的一切,而高貴的屈巴勒,因不忍殺害卑鄙的烏免師而埋骨荒原,沒人知曉你是誰,也沒有人知道,你有多高尚。”


    “啊……啊……啊~!”


    “我們會上表天子,懇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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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授予烏免師世代統治白狼部之權力。因為他主動幫助我們肅清了白狼部中的所有居心叵測之人。而你,屈巴勒,則是一個十惡不赦的逆賊,慫恿車步軫劫我邊地,虜我吏民。但諷刺的是,正因為你的愚蠢,才導致了白狼部今天的覆滅。”


    “呃……呃……呃……”


    屈巴勒抖得跟篩糠似的身子忽地被兩隻有力的手掌摁住了,他鼓起勇氣將腦袋轉向左邊,卻不想眼睛正正撞在黑齒影寒那雙陰詭之氣畢露的眼眸上。


    昆侖神!你為何將如此邪惡的氣息,注入一雙如此美麗的眼眸之中!屈巴勒在心中驚懼無比地叫道。


    “為貪念所迷惑,手上沾滿了無辜者的鮮血,因自己的貪欲和愚蠢,毀了自己的部落。這就是你,愚蠢的屈巴勒罪惡的一生。”


    蓋棺定論的語言,總擁有比十萬鐵騎更恐怖的威懾力。


    “啊啊!我殺了你們!”屈巴勒一躍而起,盡管他剛剛才挨了不少腳,渾身上下全是泥巴及各式各樣的汙垢,但他依然一撅一拐地逼近另外幾個長老,並在他們恐懼的眼神中,一刀又一刀地刺向這幾個可憐的老人。


    “饒命啊!昆侖神在上,我……白狼神的仆人,世代居住在長河邊上的烏免師,願意給天漢的主人們當牛做馬……饒命啊……”


    “攔住他。”


    鹿狂刀一聽,立刻飛起一腳,將已接近失控的屈巴勒踹到在地,免得他殺了烏免師。


    屈巴勒的瘋狂舉動,徹底地毀掉了長老們在白狼部眾人中的神聖形象,而烏免師的求饒,則給了白狼部的俘虜們最後一擊,將他們胸中僅存的恨意,也擊得煙消雲散。


    黑齒影寒“恢複”了烏免師和屈巴勒的地位,如果屈巴勒沒有瘋掉的話,並讓他們倆分別統領一部白狼部俘虜。當然這些俘虜都被打亂了,每戶牧人中的丈夫和父親都被抽了出來,跟另一戶的母親、妻女組合成新的一戶,然後將這些打亂的“戶”均分成兩隊,一隊關在綠洲南部,令一隊關在綠洲北部。


    擋在兩隊人中間的,是雲部剩下的兩百騎士以及三百名被釋民壯。一旦哪一邊有什麽風吹草動,他們便可立刻趕去鎮壓。


    黑齒影寒將這項工作完全交給了烏免師及屈巴勒,僅讓鹿狂刀帶著幾個騎士在後監督。之所以如此放心,是因為她也相信經過剛才的“表演”,無論是烏免師還是屈巴勒,都再沒有號召俘虜們反抗的威望了。


    安排妥當後,黑齒影寒登時覺得腰酸腿麻,倦意在轉瞬間便席卷全身,於是她掀開身後原屬於車步軫的大帳的簾子,準備入內歇息一會。


    大帳中也有幕簾,將大帳三分之二的麵積擋住了,而露在外麵的三分之一,可以看出,是車步軫平時會見客人或是商談事務時用的。而後麵的三分之二,可能就是車步軫居住的地方。


    黑齒影寒輕輕地掀開了內帳的門簾,內帳中點著好幾根蠟燭,因此也不算昏暗。借著蠟燭的光,依稀可以看見,裏麵放著一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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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兩張胡床,一張矮腿桌子,內帳的最裏麵還有好幾隻堆在一起的大箱子,不知是不是用來裝衣物的。


    “咚”箱子堆後,忽然發出一聲細微的聲響,若有若無。


    黑齒影寒半眯著的眼睛陡然瞪大,右手摁住刀柄用力一抽,就想往箱子堆那走去。然而就在此時,她隻覺得頭上處狂風驟起,一個黑影從天而降。黑齒影寒趕忙前跨一步,同時迴身用刀一格。


    “咻”


    但這黑影的氣力也著實是大,雖然一擊不中,但立刻發力一蹬腳,便推著黑齒影寒往前衝,最後“咚”的一聲,將她抵在帳篷中間那碗口粗的承重柱上。


    “唔……咳咳……”黑齒影寒咳出幾口血,握刀的手,登時便得軟綿綿的,再也沒了一絲力氣。


    本來到了這個時候,黑影隻需隨便給黑齒影寒哪個部位一下,或是直接將彎刀一抽一拉,便能結束戰鬥。但他卻後退了一步,並移開了彎刀。“叮”失去支撐力的環首刀立刻掉在地上,而原本握著它的手,也無力地垂下。


    黑影伸出左手,想要去拉蒙住黑齒影寒半張臉的衣領,但他似乎很猶豫,以至於黑齒影寒本能的迴避竟然能屢次三番地奏效。


    “唔”衣領終於被黑影所拉下,露出它所掩蓋的半張臉。昏黃的燭光映在這張鼻梁中部有一條非常明顯的分界線的臉上,盡管上半張臉因汗水與血汙的覆蓋而變得難以辨認,但下半張幾乎一塵不染的臉,卻能讓每一個見過它的人將它的主人認出來。


    黑影的瞳孔急劇放大:“影……影寒殿下?”


    他說的不是鮮卑語,不是屠各語,更不是雅言,而是夫餘語!這就不由得黑齒影寒不大吃一驚了:“你……你是?”


    “殿下,是我。”黑影左手一伸,退去臉上的麵罩,露出一張線條剛毅,輪廓分明的臉,“我是君陽啊!”


    “君陽?”黑齒影寒先是一驚,用力眨了眨眼睛,再仔細一瞧,“真的是你!”


    “殿下!”君陽“撲通”一聲,跪倒在黑齒影寒麵前,“君陽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君……”黑齒影寒剛想說什麽,君陽的雙眸卻忽地射出兩道兇光,接著他右手一反,反手拿著彎刀,用力往黑齒影寒的方向一擲。


    “咚”一具軀體重重地砸在一隻巨大的木箱上,而他的胸口,彎刀兀自在抖動。


    “噗……”


    “殿下!殿下!”君陽趕忙站起,雙手用力撐著黑齒影寒,但就在此時,他的瞳孔卻忽地放大了好幾圈,“你中箭了!”


    “他……他是誰?”


    黑齒影寒口中的“他”,是那個倒在木箱上的人,這個人尚未有一隻輪子高,因此他手中的弓,也比尋常的騎弓要小了好幾號,射出的箭矢,也短得可憐。


    “車步軫的兒子,君陽的第二個主人。”


    注1:漢代稱貝加爾湖地區為北海,見《漢書·蘇武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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