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九天聽了藤洛的建議,臉上一喜,但隨即又搖了搖頭。


    “還是算了吧,若是被那丫頭碰見,難免又急頭酸臉,惹得大家不高興。”


    江九天說的丫頭,自然是指青衫。


    想起青衫,藤洛忍不住向江九天打聽她的身份,江九天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青衫的真實身份,但江九天也表示:這丫頭不僅性情古怪,來頭也一定不小。他提醒藤洛,還是少招惹青衫為妙。


    打過幾次交道,藤洛也了解了青衫的個性,不僅外表、言詞冰冷,個性也是極強,整個人仿佛罩在一個冰殼子裏,看似玲瓏剔透,卻讓人觸碰不到,更別說深入了解了。


    每次見到青衫,藤洛總是不自覺地被她的絕美所吸引,但青衫身上那股冰冷,卻一次次讓藤洛放棄了主動和她說話的想法。


    江九天帶迴的菜肴十分豐盛,如此美味,兩人不能獨吞,自然要等墨乞兒迴來一起享用。


    不便邀請雨嬤嬤母女,兩人都感覺有些遺憾。


    藤洛建議江九天將菜肴分撥出一些,給那母女二人送過去。反正時間尚早,待送飯迴來,估摸著墨乞兒也該迴來了,正好一起慶祝。


    ……


    墨乞兒是天擦黑時迴來的。一身疲憊,一臉倦容。藤洛問他幹嘛去了,他卻不肯說。(.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聞到了酒菜香氣,墨乞兒終於散發出活力,待要伸手偷食,被藤洛喝住了,讓他洗幹淨手臉,等江九天迴來一起吃。


    墨乞兒正洗著臉,外麵隱約傳來一陣歌聲。


    是江九天的聲音。


    歌聲近了,藤洛和墨乞兒聽得清楚了。


    ……漆黑的頭發灑過了腰


    大大的眼睛賽過葡萄


    瓜兒子臉兒上彎柳葉兒


    軟嫩嫩的雙頰滴水蜜桃


    青絲卷墨佩步搖


    肉嘟嘟耳垂兒釘兒俏


    雪白頸間珠兒繞


    香肩軟軟惹人抱


    新月乳,楊柳腰


    輕解鏽襖兔兒跳


    慢褪羅裙淺聲笑


    忍不住伸手兒玉腳心兒撓……


    ……


    這是什麽啊?


    藤洛聽得大囧,江九天真不愧老色鬼啊,哼的小曲都是這般淫豔放蕩!


    不要說藤洛,連給人感覺猥-瑣的墨乞兒都受不了,大聲衝著外麵喊道:“老江,你唱這亂七八糟的淫曲,丟不丟人……”


    遠處的小曲不再哼了,換作一串放肆的嬉笑。


    “老色鬼,就好這口!”墨乞兒揩幹淨臉上的水,“他寫曲,讓他那相好的去唱,人都讓他丟盡了。(.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藤洛無語,老色鬼江九天竟然讓自己的相好女人出去唱這種小調?雖然聽墨乞兒說過,在天保王朝,藝者和妓者有著嚴格的區分,雨嬤嬤隻是唱曲的歌藝。但藤洛還是覺得不妥,如果換做自己,打死也不會讓自己的女人去唱這類小調。


    藤洛禁不住想起了白露。


    “唉,他們也沒辦法。”墨乞兒歎口氣,替江九天和雨嬤嬤開脫。雨嬤嬤早年大火大紫,被逐出婆家,又生了女兒後,昔日風光不再,那些富家子弟沒人願意捧昨日黃花,雨嬤嬤嗓子再好,畢竟顏色日衰,靠演唱規規矩矩的曲子,很難維持生計,隻得另辟“邪”徑。


    江九天有才學,和雨嬤嬤重逢相好後,便給雨嬤嬤寫了不少俚曲小調,雨嬤嬤靠著這些入不了大雅之堂的小曲,遊走坊間,倒也能吃飽穿暖,才避免淪為“妓者”。


    兩人說著話,江九天已經進了廟門。江九天臉上泛著光,眼睛如睜似閉,腳下發虛,如踩棉絮。


    藤洛皺著眉頭瞥了江九天一眼,這老家夥送飯去了這麽久,迴來又是一副虛飄飄的樣子,一準是順便快活了一把。


    “兩位聽到了,江某新編的小曲,如何?”江九天不以自己的“黃葷小曲”為恥,反以為榮。


    藤洛沒說什麽,墨乞兒譏諷道:“你這也好意思說是‘曲’?徹徹底底、如假包換的‘淫調’吧!”


    “小七,你懂個……啥……”江九天忍住了幾欲脫口而出的“屁”字。“何為雅?何為俗?何又為淫?”江九天鄙視地瞄了一眼墨乞兒,轉頭對藤洛道:“來來來,江某再給你們唱上一曲,你們評判一番。”


    藤洛趕緊擺手,但江九天卻已唱了出來:“子之還兮,遭我乎峱之間兮。並驅從兩肩兮,揖我謂我儇兮……”


    江九天尖著嗓子,學著女人的聲音,手點蓮花,不停地在自己身上腿上摩挲著,臉上的表情也極盡曖昧淫-穢之色。


    “這種曲你咋能唱出口啊!”墨乞兒的五官全部糾結到一起,極其厭惡地衝著江九天吼道。


    這種古風古意,藤洛聽不大明白,但感覺“並驅”“兩肩”等,一定是形容某種動作、姿勢,“儇”等詞本又有曖昧意味,關鍵是江九天仍不知羞恥,用身體語言給藤洛做著注解,藤洛感覺這小曲一定是描寫牝牡相誘、男女野-合之類極其下流的內容。


    “別唱了!”墨乞兒急了。


    藤洛也受不了,曲聽不大懂,但江九天的樣子快把藤洛惡心吐了!


    “嘿嘿”江九天住了口,鄙視地掃掃藤洛和墨乞兒,“聽懂了?猥瑣吧?淫-穢吧?我再給你們唱一曲。”


    藤洛二人想要阻止他,江九天卻根本不管,撣撣破舊鶉衣,挺直腰杆,瀟灑地甩甩頭發,放聲而歌。


    這一次,江九天用的低迴男音,雖說不上餘音繞梁,卻也清透好聽。“子之還兮,遭我乎峱之間兮。並驅從兩肩兮,揖我謂我儇兮。”


    藤洛仔細一聽,竟然和方才是同樣的詞!


    同樣的詞,不同的唱法,竟然演繹出完全不同的味道。


    從歌聲裏,藤洛仿佛看見山中有兩名英俊勇敢的獵手,並肩追逐著野獸,獵手們互相敬佩,又都不甘落後……


    “如何?”江九天歌罷問道。


    “好聽……怎麽感覺如此不同?”


    “嘿嘿,歌也好,曲也罷,環境不同,感受自然不同,江某方才所唱,並非俚曲小調,而是被那些外表文雅心底俗透腔的老夫子們視為經典的作品。”


    “啊?你方才唱的那淫曲是經典?”墨乞兒是打死也不信的。


    “不信麽?有時間去翻翻《風雅頌》吧,此篇齊風名曰‘還’。”


    風雅頌,那可是古之經典《詩經》啊,藤洛真不敢相信,《詩經》中的曲目,竟然能被唱得如勾欄瓦舍中豔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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