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傍晚。


    這裏是b市的名利場,雕花的大門,內裏是一片酒色升平。


    美人臥懷,英雄醉。


    金裝加身,衣著光鮮,隻聽得那酒杯相碰的清脆聲響,還有那曲笑逢迎的莫名假意。


    那重重高門之後是世人都羨豔無比的溫柔鄉,富貴夢,卻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消受的起的富貴榮華。


    今日是蘇家當家夫人,蘇桐名義上的母親的生日。


    那個雖然嘴上該叫作蘇夫人,實際上姓慕的女人的生日便是今天。


    當年慕老爺子極為疼愛的孫女,慕家大兒子的獨女下嫁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工程師是所有人都有些不可置信的事情,更重要的是,這個工程師還是個死了老婆的男人。


    慕家的女兒?誰人不知道,慕家的女人個頂個的都是極為出色的。


    這個慕家的小姐從小便在b市極為出名的,年紀輕輕便有了很高的軍銜,若是男兒身的話,想必日後也會是前程似錦。


    可是,她卻在正當好年華的時候,下嫁給了這麽一個男人,雖說這個男人皮相是極好的,但是那身家背景也確實是上不了台麵的。


    於是當時,這個事情在b市是掀起了不小的風波。


    而蘇家也從此因為慕家水漲船高,迅速崛起,成為b市這個圈子裏的黑馬。


    而因為這蘇夫人最愛的便是擺排場,所以每年的生日,她都會在這出了名的子湘會所大擺宴席,讓整個b市的圈內人都一睹蘇家一次又一次的闊氣。


    而這一樓正是醉生夢死,酒到濃時的時候。


    宴席尚未開場,所以大家也都是用盡辦法結交他人,最好可以從此家族連帶著都能夠因此得到好處。


    一樓尚是這樣的光景,二樓卻很是安靜。


    此刻,蘇桐獨自一人窩在vip的包廂裏,豪奢的酒喝了一瓶又一瓶,地上全都是各種顏色的酒瓶子。


    室內一股濃烈的酒香,仿佛一聞到,便滿滿的都是醉意。


    蘇桐大概真的醉了,他身上名貴的西裝早已經被揉出了皺痕,而內裏的白襯衣扣子已經散開,露出了精壯的胸膛和鎖骨。


    他的頭發也隱隱的有些淩亂,劉海淩亂的垂在了額前,麵色微微的駝紅,襯著蘇桐白皙的皮膚,看起來絲毫不像一個快二十八歲的青年人,倒像是未出校門的少年一般。


    他的眼睛有些朦朧的看著天花板,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而坐在他身邊的女孩子也隻是呆呆的看著蘇桐,臉上也有些紅潤,這紅潤卻不是因為喝酒,更多的則是害羞。


    來子湘的名門權貴不少,但是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像蘇桐這樣外貌出色的男人。


    於是,雖久經風月場,但是她還是控製不住的害羞了。


    這個女孩子,是子湘的老板特意塞進蘇桐的包間的。


    蘇家的少爺,子湘的老板惹不起,但是巴結,他還是願意的。


    可是從女孩兒進來開始,蘇桐就沒有多看她一眼。


    他隻是不停的在喝酒,視女孩於無物。


    那女孩子似乎也有點耐不住這樣長久的被無視了。


    雖然在這子湘裏做事,走出去了她也不算什麽好貴的人,但是好歹她也是個被人捧慣了的人,哪裏能受得了被人這麽無視呢。


    可是正等她想做些什麽的時候,蘇桐卻開口了。


    “你叫什麽?”他的聲音淡淡的,還帶了醉酒之後的沙啞。


    “我……我叫宋俞。”


    “宋俞?”蘇桐突然轉過頭看了那個叫宋俞的女孩子一眼。


    可是不過一眼,蘇桐便不再看她了。


    宋俞的聲音不似子湘大多數的女人一般聲音甜美,相反的,她的聲音有點冷,這個是天生的音色,沒辦法改變。


    宋俞曾經還因為這個有些氣惱,她卻不曾想到,正是因為這個聲音,蘇桐才會多看她一眼。


    隻是這一眼,到底還是失望比較多。


    宋俞終究還是在子湘裏待久了,全身上下都是妖嬈的味道。


    除了聲音,竟然再也沒有相似的地方了。


    蘇桐不願再多看她,隻是揮手讓她離開。


    雖然不情願,但是宋俞也明白,子湘再怎麽名聲大,也終究是要靠蘇家這些大家族來支撐的。


    所以,以不得罪蘇家為目的,這個宋俞還是扭扭捏捏的離開了包房。


    宋俞離開之後,包房似乎瞬間安靜了下來,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蘇桐已經有些醉的不省人事了。


    他抬頭看著天花板,朦朦朧朧的,竟然分辨不清他現在在哪裏。


    他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張臉,那人嘴角微微勾起,帶著不達意的笑容,麵容一片冷色,似乎永遠都沒有溫度。


    她仿佛在遠處,冷冷的看著蘇桐,滿是蔑視。


    蘇桐氣惱,他嚷嚷著:“夏蘇!”


    可是嚷了這麽一聲之後,他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是啊,他該說些什麽?


    對於那個人,他從來都算不了什麽。


    他們之間的錯過,不管是有心為之,還是無意的,那都是錯過,不是嗎?


    而他那時過的那般顛沛,那般混賬,他又有什麽好責怪她的呢?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最後她選擇的,竟然會是慕予辰。


    那些翩躚的往事,仿佛又再一次的在他腦海中閃過。


    那些浮光掠影終究是一場再也不願迴去的噩夢。


    他還記得,那一日晴好。


    父親一大清早起來,便給他換上了新衣服,新鞋子,然後放他一個人在自家的院子裏玩兒。


    那一日,是母親去世不到一年的時候。


    父親說:“桐桐,爸爸給你找個新媽媽好不好?”


    他說:“不好。”


    可是這聲不好,卻沒有任何的存在感,便盡數淹沒在那個女人進蘇家大門的那一日。


    慕家的小姐,b市的傾城美人。


    就這一點,讓他的母親再也沒有了顏色。


    他記得他的母親也是美人,隻是這一點似乎在他父親的眼裏再也沒有了存在感。


    那一日,她來到蘇家。


    慕家小姐下嫁,慕家所有有頭有臉的人幾乎都來了。


    整整六輛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漂亮車子。


    從那車上下來的人也都很漂亮。


    僅僅出現,蘇桐便知道,他跟那些人不一樣,完完全全的是兩種人。


    他也記得,那個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手上還牽著一個漂亮極了的男孩兒。


    慕予辰和他便是那時就見過麵的。


    那一年,慕予辰十歲,他八歲。


    至如今,整整二十年了。


    他也記得第一次見麵,慕予辰穿了一身價格不菲的少年正裝,不過半大,卻已經隱隱的有了平常小孩不曾有的氣勢。


    而他卻是坐在地上,專心的玩著院子裏的土,看起來髒的很。


    那個少年隻是走到他的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眸子裏似乎容納不下任何東西。


    那時,蘇桐太小,他還不知道怎麽形容那種神情。


    後來很多年,他才明白,那種神情,叫做目空一切。


    慕予辰第一次見到蘇桐時,他隻是輕輕道了一聲:“髒死了。”


    都說沒有母親的孩子心思潮濕敏感。


    那時,恐怕,蘇桐就能預見無數年以後的事情了。


    他嫉妒慕予辰,討厭慕予辰,慕予辰二十歲那一年,出了那麽大的事情,所有人都在擔心,隻有他,巴不得慕予辰死在那個鬼地方,再也不要迴來。


    究竟為什麽那麽討厭,為什麽,大概就是因為慕予辰有的,他蘇桐這輩子都不會有,而他蘇桐本該有的驕傲,卻在見到慕予辰的時候,全都沒有了。


    隻是便是這樣,至此以後的蘇家水漲船高,因為與慕家沾親帶故,所以強硬的擠進了這個名利圈裏了。


    所有人都在笑著,笑蘇父吃軟飯。


    可是就算聽到了那些風言風語,蘇父也無所謂,充其量也不過是無聊的人和眼紅的人才會這麽說。


    畢竟娶到了慕家的女兒真的需要很好的運氣,慕家向來兒子多,女兒少,而女兒又比較得寵,所以娶了慕家的女兒,就相當於娶了半個慕家。


    迴憶至此,蘇桐幾乎已經沉沉的睡了過去了。


    而得知了蘇桐喝醉了的消息的蘇父也已經找到了蘇桐所在的包間了。


    一進門,蘇父便忍不住皺眉,看著那滿地的酒瓶,以及那個睡在沙發上衣衫不整的蘇桐時,這種不滿的感覺便更是直湧上心頭了。


    “把少爺帶下去,想盡一切辦法讓他醒酒,讓他換好衣服趕緊下來!”


    對著身後的人說完這句話之後,蘇父便不再多看蘇桐一眼。


    他直接轉身離去下了樓,今天蘇家主母生日,他可沒辦法那麽清閑。


    下了樓之後,看著那些來來往往的賓客,蘇父不禁有一絲感慨,即使過了這麽多年,他依舊都習慣不了這個圈子裏的約定俗成的規律。


    那些假的,髒的,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重複了一遍又一遍,即使覺得惡心,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看下去,這便是他當初選擇做慕家女婿的代價,而這代價的迴報表便是,蘇家如今在b市除開慕家之外幾乎一家獨大了。


    當初有很多的大家族在北方都是不容忽視的存在,蘇家幾乎隻是個炮灰級別的家族。


    可是自從兩年前的那次權場清洗之後,b是許多家族都這樣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聲音。


    蘇家也莫名其妙的在b市一展頭角,也不再那麽默默無聞了。


    念及此,蘇父不禁有些興奮。


    周圍的那些人們都在說說笑笑著,似乎都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裏一樣。


    每個人都戴了麵具一般,笑著說著,甚至委曲求全,都不過是有目的的。


    這一點蘇父也是適應了很久才接受的。


    既然當初踏進了這個圈子,那麽便要做好接受一切肮髒的準備。


    蘇父隻是平靜的注視著前方,然後一言不發。


    過了許久,蘇桐也已經醒酒了,他重新換上了一套西裝,整個人也看起來精神多了。


    下了樓,行至蘇父身旁,蘇桐低著頭輕道一聲:“抱歉父親。”


    蘇父不迴頭,隻是輕輕的應了一聲:“以後注意就是了,最起碼不要讓你母親看到,免得她不高興。”


    蘇桐聽了這話,手中大拳頭幾不可微的緊了緊,他平靜的道了一聲:“我知道了,父親。”


    然後便再無他話了。


    而正當兩人在這裏各自有各自的心理活動時,遠處的宴會廳大門處便出現了一個身影。


    一個雖然在邀請人之內,但是眾人卻從來不曾想過他會來的人。


    慕予辰。


    整整兩年,不曾參加過任何的宴會酒會,所以之後所有人有神馬活動依舊都會請他,卻不會報以希望,他會來。


    可是今天他卻來了。


    遠遠的,便見著一身正裝,麵部帶著標誌性的微笑,卻不見喜色一般。


    “阿……阿辰來了……”許久,蘇父仿佛才有點吃驚,他有些結巴的道。


    慕予辰瞥了一眼一臉不可置信大蘇父一眼。


    隻是點了點頭,表示敬意,然後再深深的看了蘇桐一眼,表情晦暗不明讓人無端的不安了。


    “恭喜。”一聲恭喜是說給蘇父聽的,可是那目光卻是看向蘇桐的。


    蘇桐也隻是平靜的看了慕予辰一眼,那清明的眼神背後不可避免的泄露出了一絲厭惡。


    “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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