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蘇這句話說的很認真,她絲毫沒有避退的與慕母對視,沒有心虛,沒有偽裝,隻有真實與誠意。


    卻隻聽得慕母一聲歎息響起在空曠的房間裏,略帶了惆悵。


    “你是一個好孩子,我很喜歡你……”慕母第一次認真的對林蘇表達了她的喜歡。


    慕母走上前幾步,直直的走到了林蘇的麵前,然後似乎也不覺的有什麽不對一樣的,就伸出手摸了摸林蘇的頭發,輕柔的,像極了母親對待自己的女兒一樣的。


    “好孩子,如果你不姓夏,隨便姓什麽都好,在哪裏長大都好,慕家也有能力給你一個庇護,可是……不能……因為你偏偏就是姓夏……”


    慕母從嫁給慕予辰的父親的那天起,便當了家。


    家中大事情,幾乎是慕老爺子說了算,但是與各個家族交好,打點家中上下,卻都是她一人所扛。


    慕母也是見過了無數風風雨雨,與慕家這樣的望族同進退的剛毅女子。


    她從來不會質疑自己的決定,也不會後悔自己所做出的任何一個決定。


    可是,今天,她很是惆悵,她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卻又不知道還從哪裏開始糾正。


    許久,林蘇也隻是看著慕母,眼中似盛了一汪深不見底的水潭,幽深卻又冷寂。


    “媽……你不必自責。”林蘇悠悠轉身,將背對著慕母,讓她絲毫看不出林蘇的情緒。


    “這世上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生活軌道說不定都是安排好了的,我以前一直不信,如今卻是有點信了。”林蘇的聲音輕飄飄的,不辨喜悲,卻又能讓人聽出那種森森的涼意。


    夏家,隻道是b市有名的大家族,兒女優秀,家族繁耀。


    可是就是這樣的夏家,在她尚且螻蟻偷生的時候不曾出現,在她咬牙孤注一擲的時候也沒有出現。


    身上流著夏家的血,卻從來不曾受過夏家眷顧,得到的是比外姓人更冷淡的對待。


    隻是這樣的家族,不能同甘,苦卻是要一起扛的。


    就比如現在,林蘇什麽都沒有做,卻依舊被潑了一身髒水。


    “小蘇……”看不見林蘇的表情,但是慕母也能猜到林蘇的心情。


    她不由得輕聲開口,略帶歉意。


    卻隻聽得林蘇再次開口:“放心吧,這場火從哪裏燃起來的,我也會讓它燒迴去,阿辰……不會有事的……”


    聲音是慕母從未聽過的堅定,仿佛隻要是林蘇說的,她就一定能夠辦到一般,不知道為什麽,縱使是閱人無數的慕母都不由得相信了林蘇這聽起來似乎有些不著邊際的話,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已經瘋了,才會覺得林蘇一定有辦法平息這場風波。


    離開的時候,慕母隻是站在門口深深地看了林蘇一眼,她的手中似乎還拿著什麽東西目測是一份合同。


    慕母拽著那份合同的手青筋微微有些突起,貌似是過於用力掙出來的。


    “你想好了嗎?”慕母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這樣問道,明知道這樣的結果是最利於慕家的,她卻依舊想要開口確認一下。


    林蘇笑,眼裏流光溢彩的卻帶了一起悲哀的神色:“我早就想好了……伯母……”


    聽到林蘇這話時,慕母也說不清楚,她的心中究竟是輕鬆多一點,還是負疚感多一點。


    她隻是覺得自己手中的這份文件猶如千斤重一般死死的壓住了自己。


    慕母踏出的每一步,她都會在想,她這樣做究竟是錯還是對,她,會不會後悔。


    而林蘇隻是站在空曠的房子裏,看著慕母略顯的沉重的步伐和瞬間疲倦的背影,幾不可聞的歎息了一聲。


    何必這樣說,慕母之所以會來,不也是為了這件事情。


    既然已經下定決心了,關鍵時刻又何必心慈手軟。


    林蘇笑,聲音雖清脆,卻又無端的多了一絲惆悵。


    而慕母則是緊緊的拽著那一份不知為何物的文件,一步一頓的離開。


    直到一陣詭異的風突然吹了過來,吹來了那文件的扉頁,隻見幾個工整的大衣赫然映入眼簾。


    離婚協議書。


    簡單粗暴的說明一些事情,比如,林蘇終於還是順了慕家的意,準備跟慕予辰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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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瘋了?”這廂,顧影也在破口大罵。


    不怪她激動,實在是心疼林蘇這樣被當做皮球一樣推開推去。


    林蘇隻是厭厭的看了顧影一眼,然後泰然的說道;“那個是我深思熟慮之後決定的,我沒瘋,我很清醒。”


    顧影聽此更是忍不住抓狂。


    “為什麽!又不是你的錯!”顧影吼到。


    林蘇笑,笑得委婉而又神秘。


    “不是我的錯?”林蘇轉身看了顧影一眼,那眼裏的深沉是連顧影看了都忍不住有些沉不住氣。


    “你當我是誰?”林蘇薄唇輕啟,聲音似乎涼透了,絲毫沒有溫度可言。


    “我說我是林蘇,但是所有人都稱唿我為夏蘇,我說我跟夏家人毫無瓜葛,誰信?”


    林蘇的聲音越變越大,到了最後,幾乎已經有些低吼了。


    “嗯?你告訴我?誰信?”林蘇一雙沉靜如水的眸子終究是沾染了一絲怒意。


    隻是這怒意太過淺薄,所以也隻是嘲笑般的消散於空氣中。


    顧影看著這樣的林蘇,她心中住了很多年的那個魔卻像是乏了一般沒有鑽出來。


    她以為她該開心的,林蘇活的這麽艱難。


    可是沒有,她絲毫沒有開心的感覺,相反的,更多的也隻是苦悶。


    她皺著眉頭,聲音裏也有了一絲顫抖。


    “林蘇,你別這樣……”


    “顧影……我跟夏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不,該說是,夏家榮我便榮,夏家損我便損的。”


    “但是……”顧影忍不住開口。


    “但是,夏家損了,我損了,慕家也會折損,阿辰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是這個……”顧影的話幾乎都被林蘇打斷,這一次依舊不例外。


    “就是因為,我姓夏,是慕予辰名正言順的妻子,所以他們以夏家之名陷害阿辰,幾乎不會有人懷疑……誰叫夏爾的爸爸也是我的生父,阿辰的嶽丈……”


    “可是你也犯不著離婚呀!”顧影知道林蘇說的句句,她也想不出別的話來反駁,語言蒼白竟至於此。


    “犯不上?”林蘇聲音看似帶了疑惑,卻又帶了諷刺意味。


    “你以為,我為什麽要離婚?”林蘇輕歎一句,卻又不再說下去,徒留顧影一人滿臉疑惑。


    究竟為什麽?


    因為隻有她林蘇第一個出來跟夏家摘幹淨了,她才能能夠沒有束縛的做接下來的


    事情。


    她答應了慕母的事情,她自然會做到。


    ――分割線――


    軍區,禁閉室。


    慕母輕輕的跟那一身軍服的男人道了一聲謝。


    那男人星眉斂目,一身正氣,但是對著慕母卻又相當的恭敬。


    “別客氣嫂子,阿辰是我看著長大的,他,我自然是相信的,但是你要快點,我這也是徇了私的,要不然以阿辰的情況,根本不能有人探視。”


    慕母輕輕點頭,舉手投足皆是優雅做派。


    “政清,麻煩你了。”


    進入禁閉室後,慕母才發現禁閉室內光線十分的暗,這讓她很是不舒服。


    但是當她看到了那個坐在窗邊借著微弱燈光看書的身影時,這麽多天的心酸和疲憊幾乎是瞬間便湧現了出來。


    “阿辰,媽來看你了……”慕母一開口,眼睛便已經紅了。


    聽到這聲帶了哭腔的聲音,慕予辰這才發現慕母不知什麽時候來了。


    “媽,你來了呀……”慕予辰還是一如既往的隨心模樣,雖然下巴已經泛了青色胡渣,他卻絲毫不見憔悴。


    慕母看到慕予辰這般沒心沒肺,吃好喝好的樣子,她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死小子,可讓老娘擔心死了……”慕母忍不住擦淚,卻是越擦越多。


    “好了好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慕予辰輕輕的,帶了安慰口氣的說話。


    他自是知曉,他出了事兒,b市會有多少瘋言瘋語,又會有多少人看笑話,巴不得他這輩子都別出去。


    但是也隻有他才明白,那些人不過是空想,想來,他的計劃也已經差不多接近尾聲了,不日便該收網,讓那些等著坐收漁翁之利的人自己成為甕中鱉。


    思緒至此,慕予辰這才發覺,慕母今日來的目的應該不止是為了看他過的好不好。


    就憑著她那不停閃爍的目光,以及她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慕予辰就知道,慕母有事要說,而且她很為難。


    “有什麽事嗎?”見慕母一直不開口,慕予辰便開口問了。


    卻不想,這一問,倒是讓慕母突然便抬頭,眼裏所有的猶豫便當然無存了。


    “怎麽了?”看慕母這副表情,慕予辰最開始的輕鬆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嚴肅。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讓慕母這副表情,但是他的心中有了很不好的預感,直覺告訴他,這事情跟林蘇有關。


    “阿辰,你不要怪我,媽媽這也是迫不得已。”


    “什麽?”慕予辰心中的不安感已經被無限放大了,他的音調都微微的有些提高了。


    慕母聽此不答,她隻是默默的從包中拿出了一份文件,然後緩緩的遞到了慕予辰的麵前,眼中滿是堅定和慎重。


    慕予辰眼中有疑惑,更多的卻是緊張,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他伸出手,接過了那一份文件,一打開,映入眼簾的幾個字就足以讓他震驚。


    “這是?”看到那幾個字時,慕予辰覺得很荒唐,他將文件隨手丟至一邊,然後目光已經有些發冷的看著慕母,他雙手抱臂,呈著保護的姿態不做聲。


    慕母的表情也很自若,她鎮定開口:“我幫你把婚離了,來跟你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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