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裏一片死寂,無人迴應,隻有陷入昏迷的木王,下意識四肢抽搐弄出的聲音。


    雷天刀有些無語,拿起桌上酒壺,嘴裏含一口猛噴在對方臉上,把人弄醒了,才掏出多種解藥,喂到白發蒼蒼的木王嘴裏。


    而後裝作不經意的樣子,用指甲蓋將對方背著的木匣子撬開一角,眼角餘光一掃,還真是蝕心草。


    見四周久久沒有迴應,陳到眉心凝成一團。


    心靈感應全開,方圓百丈之內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


    但夜深了,客棧裏,包括客棧四周,空無一人,隻有掌櫃的,還有後廚的五個廚子在忙碌。


    突然,陳到驟然抬頭,雙目如電,盯著端托盤走出來的掌櫃,冷笑道:


    “張武,你還要繼續裝嗎?”


    “大人您在說什麽?”


    掌櫃的滿臉茫然,端著托盤手足無措,不知該不該繼續上菜。


    陳到冷冷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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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裝得很像普通人,可以說是毫無破綻。”


    “但你似乎忘了,我見過大坤的老和尚,他有一門功法,可以屏蔽精神感應,使得氣息、血肉、精神,全都絲毫不露,以至於不用肉眼看,都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正是因為你裝得太像正常人,我才越發篤定,你便是張武。”


    “……”


    掌櫃的無語至極,但又不敢得罪對方,隻好苦笑著解釋道:


    “大人您誤會了,小的真不認識什麽張武。”


    “那你便去死吧。”


    陳到雙眸爆射出淩厲殺意,隔空一拳轟出,無與倫比的毀滅性力量讓客棧裏刮起狂風,吹得桌椅板凳在倒飛而出的同時,承受不住拳力,轟然爆碎成粉末。


    “噗——”


    一拳之下,掌櫃的都來不及慘叫一聲,便被狂霸無匹的拳力轟成血霧,碎骨濺射向四周,狠狠嵌入梁柱,地板上也是被射出密密麻麻的小洞。


    “死了?”


    不隻是陳到覺得錯愕,雷天刀也有些不敢相信,這掌櫃竟然不是張武?


    自己來找四長老之前,在客棧裏踩點,留下一堆毒藥,讓掌櫃的下到飯裏。


    當時便覺得這廝膽子大得不正常,給錢便敢謀財害命,很可能是張武裝的,沒想到……這廝真的隻是膽子大而已。


    “竟不是掌櫃的……”


    陳到蹙眉思索著,片刻後猛然覺醒:


    “不是掌櫃的,便是那幾個廚子!”


    他身影一閃,如幽靈般來到後廚,還是隻有感應中的五個廚子,但他沒忘記張武可以隱藏氣息。


    “剛才的飯菜是你們誰炒的?”


    見他來勢洶洶,渾身散發出恐怖氣勢,五個廚子嚇得兩腿發軟,連忙戰戰兢兢解釋道:


    “是我們廚頭做的,他說去茅廁,還沒迴來。”


    陳到臉色鐵青。


    不用多追,人絕對跑了。


    ……


    此刻張武已離開客棧,準備去城外與梁文柏和程狗匯合。


    他不遠千裏又跑迴來,所圖的無非就是蝕心草而已。


    但隻憑這麽一株草,便跳出來,將自己暴露在無上宗師的眼皮底下,那絕對是腦子勾芡了,但凡有點智商的人都不會這麽傻。


    讓雷天刀試探對方的意義,就在於看看這四長老好不好惹。


    若不是什麽難纏貨色,比較好欺負,張武不介意修理這廝一下,把證道無上宗師的法門打出來。


    但經過老雷的試探,能修成無上宗師的強者,各個都是老奸巨猾之輩,你跟人家玩心眼不過是班門弄斧。


    那麽你跳出來的意義在哪裏?


    與對方硬拚一場,你死我亡?


    還是暴露底牌和實力,隻為做意氣之爭,震懾對方,使對方不敢輕舉妄動?


    張武早已過了熱血的年齡,無所謂的殺伐和鬥爭對他沒有吸引力,隻有平安活著,長生不死,才是他的追求。


    當弊遠遠大於利的時候,自當,遠遁之……


    你巔峰時我退讓,你衰老時我騎臉,欺軟怕硬,趨利避害,才是一個長生者的人生真諦。


    況且,要收拾陳到,也未必就要你出手。


    “老雷,這迴就看你的了。”


    ……


    客棧裏,陳到麵色陰晴不定,人跑了,他才後知後覺,心裏忍不住的懊惱。


    你表現得太強悍,把人嚇跑了!


    惹不起你,還沒腦子跳出來找死,那他便不是你心裏那個絕世妖孽張武了。


    “早知道便該裝白癡。”


    陳到咬牙切齒。


    他的時間很寶貴,為了拿捏張武,已經浪費一年多的時間,結果連這廝的毛都沒摸到一根,鬱悶得想吐血。


    突然,一股鑽心的劇痛自腹部升起,讓他變了臉色。


    剛剛他隻是把飯菜裏蘊含的毒藥逼出體外,但飯菜還在肚子裏。


    隨著這些食物的消化,在肚子裏混合到一起,竟形成一種腐酸般的藥力,正在消融他的胃管,皮膚黏膜,血肉組織……


    五個廚子露出驚恐神色。


    隻因陳到掀開衣衫,露出他正在融化的肚子,眨眼便消融出拳頭大的血洞,裏麵的腸子都化成一灘膿血,隨著血洞逐漸擴大,不斷往外流,腥臭而又鮮血淋淋,觸目驚心。


    這一下,陳到有點慌了。


    他心裏清楚,自己太大意了。


    無上宗師有格局,有氣魄,玩得是道,敢吃毒藥。


    但不代表別人也有格局……


    能把他毒成這樣,張武絕對是無上宗師!


    一個不走正道的無上宗師,每天鑽研各種陰招,各種毒藥,行小人之舉,你跟他玩堂堂正正的招數,那便相當於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陰人,隻能以陰招對之,萬萬要不得任何僥幸!


    危機關頭,陳到一聲暴喝,渾身蕩起古鍾般的狂響,蒼老身軀瞬間變得魁偉高大,皮膚亦化為青銅色,宛若鋼鐵澆築,整個人似魔神般傲立當場。


    瞬息間,他腹部的血洞停止了擴大,在他雙手下壓運轉功力,精神駕馭物質之後,血肉瘋狂蠕動再生,肉眼可見的長出全新皮膚,看得幾個廚子萬分驚駭,如見天神。


    後廚的動靜,自然驚了雷天刀和木王。


    兩人第一時間趕來,焦急關心道:


    “主公你怎麽了?”


    “無妨,些許小傷難不倒我。”


    陳到麵色殷紅如血,服下一顆療傷丹藥,散去青銅不死身說道:


    “快走,免得那張武追來,又使陰招。”


    嘴裏這樣說著,他心裏卻冷笑連連。


    吃一塹長一智,示敵以弱,才好引蛇出洞,我都“傷”成這樣了,元氣大損,還不出來偷襲嗎?


    離開客棧,來到長街上,雷天刀和木王攙扶著陳到,準備離開伏龍城。


    今夜月黑風高,不見星日。


    沒走出多遠,木王突然渾身一顫,指著長街邊的小巷子,嘴唇顫抖說道:


    “主主主……主公,張……”


    陳到聞聲扭頭看去,雙眸驟然收縮……巷子裏一片空曠,根本沒人。


    下一瞬,他汗毛倒豎,想也不想,迴身一掌狠狠打向木王,將迎麵砍向自己的長刀擊飛,令木王噗的一下橫飛出去,鮮血狂噴。


    還沒來得及思索木王為什麽會背叛自己,掌勢也沒有來得及收迴,就在他打飛木王的刹那間,刀芒無聲無息的劃過夜空……


    陳到驟然僵在原地,時間仿佛在他身上,永久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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