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日看了老湯留下的信之後,張武便開始魂不守舍。


    他不相信主宰天下的閣老,會親自來牢裏,給老湯送一封無用的情書。


    信被糞水淹掉了,有兩個獄卒打掃時看見了,還喊了程狗一趟。


    眾人雖好奇,但沒誰把泡成糞湯的信件拿起來看,直接鏟到糞桶裏丟掉。


    之後天牢裏一切照舊,沒有閣老來查,也沒誰問起老湯,就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轉眼陽春三月,萬物複蘇。


    劉青勢如破竹,在南征大軍的配合下,邊打邊談,又成功收迴三郡之地,加封太子太保,晉入一品大員之列。


    一時間,劉太保之名威震朝野,如日中天。


    隻要是他上呈的奏章,皇帝無不應允。


    隻要是他發了話,南征的十九萬大軍就要動起來。


    就算是三位閣老,首輔大人和兩位次輔,都要給劉青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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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曾經和老劉一起坐牢的那些官吏,也都平步青雲,有人一年連升三級。


    上個月柳正鈞突然來信,詢問京城的局勢,字裏行間盡是訴苦,顯然他這個縣令很不好過。


    劉青坐牢時他見風使舵,先是百般巴結,又後下令削減人家的用度。


    盡管沒造成太大的影響,外人也無從得知牢裏的事情,老柳依舊心驚膽戰,深怕被清算。


    張武含糊其辭迴了他一封信,隻說自己整日在牢裏待著,對朝政局勢不太關注。


    整個冬天,張武都沒見過六叔。


    去鎮撫司詢問,說是配合南征大軍,刺探蠻夷的情報去了。


    打仗便是打情報,尤其在談判桌上,誰掌握的消息越多,誰便有利。


    如今的大坤,整個朝廷都在圍繞南征運轉,收複失地勝過一切。


    “當時真是看走了眼。”


    出了京城,走一段便能看到白龍寺,張武漫步在登山的台階上,心裏很是感慨。


    初見老劉時,不過一個文弱書生,也就比普通人多了一分氣度。


    被他買兇,又遭楊蒼刺殺時,才驚覺這家夥有著覆手翻雲的心機。


    如今再看,劉青哪裏隻是有心機那麽簡單?


    簡直是曠世之才,有經天緯地之能,將整個朝廷玩於鼓掌之中。


    上了山,白龍寺前人山人海,香火鼎盛到極致。


    寺院裏悠悠的鍾音掠過山頭,縷縷梵煙升騰而起,禪唱不絕,將整個白龍寺顯得莊嚴肅穆。


    張武本來是想拜道的,奈何道觀離京城太遠,一天時間迴不來。


    這個世界有神功,說不準也有鬼。


    求個道符保平安,就算沒有實際效果,也能圖個心理安慰,壯人膽氣。


    上了一炷香,往功德箱裏捐過半兩碎銀,張武漫步走進寺中。


    這白龍寺建得很大,有看病的醫堂,有教人念經的佛堂,也有專門賣符的地方。


    “阿彌陀佛,不知施主想求個什麽符?”


    “送子符?”


    “消災符?”


    “還是鎮鬼符?”


    和尚一連講出十幾種符,桌上放著黃色符紙和朱砂筆,現寫現賣。


    張武說道:


    “消災符和鎮鬼符各來十張。”


    “???”


    和尚愣住。


    別人都是買一張,你買這麽多是見鬼了嗎?


    張武笑著說道:


    “家裏人多,一次性多求些,免得總跑。”


    和尚愕然,打量起少年的穿裝,麻衣白袍,不像有錢人家的孩子。


    但他也沒多問。


    人家買符,你按價賣便是。


    乘著和尚寫符的空隙,張武詢問道:


    “大師,我想諮詢一下,這白龍寺可有‘姿勢和用口’兩個地名?”


    “?????”


    和尚猛然抬頭,雙目瞪圓。


    若不是張武一臉認真,煞有介事,不像是開玩笑,他非得大喝一聲,喊來護院武僧,把這家夥亂棍打出去。


    “還請施主不要開玩笑,本寺乃佛門淨地……休……得,胡言……”


    看著桌上的十兩銀子,和尚說不出話了。


    他賣一天符,畫上百張,也才能賺二兩銀子,都是些小老百姓來求符。


    但凡有名有錢的居士上山燒香,寺裏的大僧會親自接待,不會找他這種在外坐堂的和尚求符。


    張武有些失望問道:


    “真沒有這兩個地方嗎?”


    “確實沒有,出家人不打誑語!”


    和尚擲地有聲。


    張武不甘心地又問:


    “那寺裏可有名叫靜萱的尼姑?”


    “靜萱?尼姑?”


    和尚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若不是看在錢的份兒上,非得把你一腳踹出大門不可。


    “不知施主問得是哪個靜,哪個萱?”


    “安靜的靜,草字頭下麵一個宣紙的宣。”


    張武說完,和尚當即無語道:


    “本寺弟子隻有幹淨的淨字輩弟子,沒有施主你要找的什麽靜萱。”


    “那可有名叫靜萱的居士來求佛嗎?”


    “靜萱居士?”


    這一次和尚愣住了,像看傻子一樣盯著張武問道:


    “施主你是大坤子民嗎?”


    “正宗京城土著。”


    張武負手昂首說道。


    和尚越發無語地說:


    “施主,請問宮中有幾位貴妃娘娘?”


    “淑妃、賢妃、德妃,三位。”


    “請問淑妃姓甚名誰?”


    “姓劉,名靜……”


    張武話沒說完,整個人都是一顫,仿若遭到了雷擊。


    雙眸都是驟然一縮,心裏倒吸一口涼氣。


    那封信,竟是寫給皇帝老婆的情書!


    這寫信的人簡直吃了熊心豹子膽!


    “皇帝的老婆都敢勾搭?”


    張武心裏駭浪滔天,隻想大吼一聲:


    “牛逼!”


    “我輩楷模!”


    “大哥,開課吧,我跪下聽!”


    “……”


    滔滔江水都無法形容張武對此人的拜服。


    “淑妃娘娘經常來寺裏拜佛嗎?”


    “每年三月底,花開之際,都會來。”


    和尚頭也不抬地說著,隻覺自己在對牛彈琴,不想搭理這個土鱉。


    “……”


    張武嘴角抽了抽。


    至此,送信事件已經完全水落石出。


    劉靜萱,今年三十二歲,初入宮時被封為才人,後慢慢得寵,成為僅次於皇後之下的淑妃。


    她有一個表哥,比他大十八歲,名叫劉青!


    吏部尚書,主宰天下官吏升遷,宮中若無背景,怎麽可能爬上這個位置?


    那情書所表達的意思,就是期盼和淑妃在白馬寺見麵時的場景,幽會情郎,姿勢,用口……


    隻要把這封信交上去,劉靜萱絕對完蛋。


    打入冷宮是輕的,弄不好誅九族,滿門抄斬!


    綠帽上頭,皇帝豈能不恨?


    連帶著劉青也得玩完。


    再想到老湯曾在獄中,當麵把閣老痛罵一頓。


    顯然他知道事關重大,這封信若是交上去,死得不僅是他自己,全家老小一個別想活。


    可老湯又很想扳倒劉青,把他拉下來墊背,於是便想到了張武。


    無父無母,孑然一身,又是鎮撫司的總旗,由他送信再適合不過。


    “他他娘的人心險惡啊!”


    少年心頭充滿惡寒。


    枉武爺我在牢裏對你好生照顧,給你送斷頭飯,送熱湯,你就是這麽對我的?


    如果不是足夠謹慎,這一迴真要死無葬身之地!


    再想到那位閣老,張武心裏更是充滿寒意。


    這些大人物,為了扳倒對手,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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