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武心裏樂嗬著,一路小跑至班房。


    按照大坤律法,天牢必須常備醫者一名,方便醫治罪囚。


    並且還是考核製度,醫治痊愈者多,滿六年,即可入仕,而不能醫治病死多者,一年後責革更換。


    唐展已經待了五年,每年都治不夠病人,但司獄大人每年都幫他虛報。


    誰讓人家親爹是正五品的太醫呢?


    人家就是來這裏鍍金的,走個過場,天牢裏沒有比唐展更清閑的人,要麽不來,來了便在班房研究棋譜。


    聽自己死鬼老爹說。


    唐展初來天牢時很不合群,對獄卒們拚命的壓榨囚犯,努力打錢,非常的深惡痛絕。


    不但不領每月的例錢分紅,還會暗中咒罵眾人。


    直至某位太醫沒看好貴妃娘娘的病,被陛下遷怒,打入天牢,唐展這才一改常態。


    太醫的能量很大,但也架不住你是高危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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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不留情麵,來日這牢裏有你一個位置。


    張武進門客氣喊道:


    “展叔,六叔請你過去一趟。”


    “怎麽,他把囚犯打死了?”唐展淡定地問道。


    “沒有,是其他事情。”


    張武附耳小聲嘀咕幾句,唐展立馬不淡定了,大驚道:


    “你說得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張武肯定點頭。


    唐展把棋子一丟,起身便跑。


    對於一個太醫世家來講,洗髓經秘方,那便相當於醫道界的聖典。


    來到獄中,馬六正安排打雜獄卒去取藥,見唐展進來,立馬帶領他和張武來到偏僻處。


    “展兄,這洗髓經秘方,能否換兩副珍稀藥材?”


    “偷拿宮中奇藥,乃是殺頭之罪,但我會讓家父想辦法。”


    唐展鄭重抱拳道:


    “以後二位若有差遣,盡管來提,唐某絕不推辭!”


    “唐兄客氣。”


    “有勞唐叔了。”


    張武心情歡快,心知自己在牢裏的地位更穩了。


    一副藥方,換來馬六和唐展的大恩,以後有他們倆幫忙說話,即便自己犯些小錯,也不至於丟掉鐵飯碗。


    一番商議,天色已經暗下來。


    天牢實行兩班倒製度,每半月換一次班。


    最近兵荒馬亂,獄卒們都沒閑著,拖家帶口的把家當往牢裏搬,儼然把大獄當成了庫房。


    若在平時,司獄肯定得一頓狠訓,你當天牢是你家?


    但這兩日司獄大人神秘失蹤,重型犯區的牢頭也沒露臉,馬六自己也往牢裏放家當,自然不好訓斥其他獄卒。


    換班結束,張武和馬六都沒迴家,而是在灶房燒起了水,等著藥材送來。


    “武哥兒,趕緊把家當搬獄中吧,蠻族一進城,天知道會不會放火。”


    “六叔,家裏你還不清楚嗎,我爹常年喝花酒,根本沒攢下什麽東西。”


    張武搖頭。


    全城百姓都知道京城會淪陷,隻怕城中早已亂起來,暴徒橫行,燒殺搶掠,現下隻有牢裏最安全。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閑聊著,等燒好兩大缸熱水,天色已深,唐展終於把珍稀藥材送來。


    “沒出事吧?”馬六關心的問道。


    “有驚無險。”


    唐展喘著粗氣說:


    “現在不隻城裏騷亂,宮裏也亂了,很多太監卷東西出逃,後宮嬪妃們都在聯係娘家,陛下若管不住,敵人沒打進來,這京城便先自我毀滅了。”


    “管他呢,反正亂不到咱們頭上。”


    馬六無所謂道:


    “獄中的糧食足夠咱們吃半年,過幾日把獄門一關,任他天翻地覆,也跟咱沒關係。”


    “是這個理。”


    唐展點頭,手裏拎著個巴掌大的精致小秤杆,開始給兩人配藥。


    是不是真的洗髓經秘方,一試便知。


    不過,馬六肯定不會以身犯險。


    等唐展配好藥,倒進兩個大缸裏,一通攪合,讓熱水變成濃稠的黑色藥湯,馬六也帶著幫忙看藥方的老頭走出來。


    “這便是那藥方,你先喝幾口,再進缸中泡著試試。”


    “真是那方子?”


    老頭心知自己沒有選擇,隻能一咬牙,俯頭痛飲起來。


    而後爬進左邊的缸中,先是被沸水燙得一聲大叫,而後露出痛苦之色,漸漸整張臉都扭曲起來。


    “方子有問題?”


    馬六蹙起眉頭。


    唐展解釋道:


    “應該沒問題,這藥方裏有千年珍稀藥物,藥性自然猛烈無比。”


    僅僅半刻鍾,老頭便再也堅持不住,扒著水缸從裏麵滾落出來,大口喘著粗氣,渾身都在抽搐。


    見馬六死死盯著自己,老頭慌忙答道:


    “大人,這肯定是洗毛伐髓之方,隻是老朽年齡太大,無福消受,再泡下去,必定被疼死。”


    馬六點頭,看向張武道:


    “武哥兒,請著?”


    “我們同泡。”


    “好。”


    馬六豪爽的應了一聲,與張武同時褪去獄服,噗通躍入左邊大缸裏,少年則翻身爬進右邊的藥缸。


    初入缸中隻覺滾燙無比,疼得張武齜牙咧嘴。


    慢慢的,皮膚毛孔被藥泥完全封堵,憋悶而又鑽心的疼痛感,像用一根針插在腳指甲縫裏,疼得人撕心裂肺。


    “啊——”


    慘叫聲響徹夜空,淒厲到讓四周房頂上鴉雀亂飛。


    然而這隻是開始……


    正常情況下,在超出人體極限承受能力後,人會啟動神經保護機製,陷入昏死狀態。


    可在這藥缸裏,不論張武怎麽疼,就是暈不過去。


    聲嘶力竭的慘叫一直持續到半夜,直至喉嚨徹底啞掉,張武才歇火。


    就在他第一萬次想跳出藥缸時,迷迷糊糊往旁邊看了一眼。


    馬六沒叫,還在藥缸裏。


    “你能抗住,難道我就不行?”


    一股不服輸的勁頭,在張武心裏滋生。


    人總是習慣比較,說要強也好,說攀比也罷,沒有誰希望自己被別人比下去。


    作為一個少年,眾人都認為他是未來的打錢之王,可隻有張武自己清楚,現代靈魂,不論如何也比不上這些獄卒的心腸硬。


    研究刑罰手段,喪心病狂折磨犯人,更不是自己的追求。


    那未來你如何在牢中立足?


    除去人情世故足夠圓滑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對自己狠!


    也隻有對自己狠,才能震懾住眾人。


    恍惚間,張武失去了時間觀念,對身體的感知也完全消失。


    他隻記得隔一會便用眼角餘光瞄旁邊的藥缸一眼。


    你馬六不起來……


    “那我也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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