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昏暗,烏雲堆積,此時離傍晚還早,天色看起來卻已經很晚了。


    慕容千葉手中的馬韁揚起,他們必須在暴雨磅礴而下之前入住進客棧。


    車廂內靜悄悄了,北堂墨宸輕輕攬住沐北寧的肩膀,兩人沉默著,誰也不曾主動打破這片寧靜,直至一陣異樣的聲音突然想起。


    “嗷,嗷,嗷。”低低的,委屈的哽咽聲在這安靜的車廂裏,顯得尤為清晰。


    沐北寧微微闔上的雙目猛然睜開,她似乎忘了什麽。


    她順著聲源的方向望去,隻見角落裏的一個鼓鼓的包袱蠕動了幾下,“骨碌”一聲開始在車的地板上滾動著,最後停在她腳邊。


    “我來。”北堂墨宸先沐北寧一步,他身子動了一下,彎下腰將那包袱撿起,放在雙膝上,解開。


    隻見裏麵的“一件”雪白“狐裘大衣”有規律地起伏著,那是某小狐狸,皮皮。


    感受到新鮮空氣的唿入,皮皮抖抖在包袱裏長時間蜷曲,沒有活動過的有點僵硬的筋骨,雪白的皮毛蓬鬆蓬鬆的。


    “嗷嗚……”皮皮哽咽的低低叫一聲,它抬起亂蓬蓬的小腦袋,一雙紫色的小眼珠飽含委屈地望著沐北寧。


    “皮皮,抱歉,剛才忘記你了。”看到它小眼睛裏亮晶晶地漂浮著一層水霧,沐北寧感到非常慚愧。


    剛才為了應付守衛盤查,皮皮隻好藏身在包袱裏扮作“狐裘大衣”。進了城門,她隻顧看著車外的街道,卻忘記了一直悶在包袱裏的小東西。


    “嗷嗚……”小東西對她的歉意並不領情,蓬鬆的尾巴向後甩著,繼續嗚咽著,晶瑩的水珠在眼眶裏直打著轉兒。(.無彈窗廣告)


    自打主人有了男人之後,它發現它在主人心中的地位愈來愈低,主人開始忽視了它的存在,平時她聽她男人的話不怎麽抱著它,已經讓它傷心了,今兒,讓它悶在包袱裏扮作狐裘就算了,還把它給忘記了。


    “墨宸,我來!”看到它如此傷心的模樣,沐北寧感到愧疚又無奈,怎麽說這也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此時看到它淚盈滿眶的模樣,她的母愛不受控製的泛濫著。


    而皮皮正在等的也是這一句話。


    圓滾的身子一扭,轉身撲進沐北寧懷裏,“嗚嗚”直哭著,天知道,它有多想念主子的懷抱。


    “乖,別哭了,以後不會把你忘記了好不好?”沐北寧寵溺地拍了拍它的後背,聲音低柔地保證著。


    這次,北堂墨宸並未介意這隻母狐狸撲進沐北寧懷裏,而是視線溫柔地望著這一人一狐的親昵,唇邊微微彎起一個柔和的弧度,將他全身的冷冽之氣化去了不少。


    心裏的冰塊仿佛熔化了,他心思一動,撚起矮幾上的一塊糕點,遞到了小東西的嘴邊……


    小東西先是驚恐,後是疑惑,接著是按捺不住地伸出粉嫩的小舌頭,嚐試地,小心翼翼地舔著他掌心上的糕點……


    沐北寧側過頭望著他,他望著皮皮的眼神泛著她熟悉的溫柔,微微展顏,她笑,他亦笑。


    這一笑,他之前的冷硬之氣頓時消散。


    江南水鄉,雨是平常的。


    江南初秋的雨,沒有秋雨的纏綿,有的是夏雨的幹脆,爽快,毫不掩飾,狂放不羈。(.)


    “轟隆!”天地間驀地響起一聲驚雷。


    雷聲滾滾,在這天地間迴響不絕,震顫著江南這片秀麗的天地。


    天空倏地閃過一道閃電,電蛇四散,整個昏暗的天空瞬間支離破碎。


    雷電交加中,馬車最終停在了晴天客棧門前。


    晴天酒樓是秦州最有名的酒樓,北堂墨宸與沐北寧是以前來遊山玩水的小夫妻身份進城的,為了避嫌,不讓他人懷疑他們的身份,入住的自然也是這裏最好的酒樓。


    早在這之前,已經有暗衛預訂好了房間,隻等他們前來入住。


    馬車停穩後,頂著狂風,北堂墨宸捂著沐北寧的雙耳,摟著她進了客棧。


    直至這次江南之行,他才知道原來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女人,竟然怕雷雨天,這多少與雲妃和沐如清的死有關,但是北堂墨宸不知道的是,除此之外,還與沐北寧自己有關。


    前世,皇甫逸死在自己麵前,她拿著槍對準自己與左治,也是在一個暴雨狂肆、雷電交加的夜晚。


    每逢暴雨夜,這樣的噩夢便侵襲到她夢中,讓她怎麽忘也忘不掉。


    江南雖適逢多雨季節,多處又遭遇水患,然秦州畢竟是這江南境地唯一不受水患影響的地方,這晴天酒樓在這樣的境況下仍是客滿座。


    酒樓的店小二熱情地迎出門口,替他們提著包袱,跟在了他們身後,然,時間不遲不早,在他們提步踏入酒樓的瞬間,雨,下了。


    “嘩嘩嘩--”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鳴聲,暴雨如注,天上仿佛裂開了無數道大口子,磅礴暴雨如瀑布般傾瀉而下,雨水重重地擊打著地麵,濺起。


    “秦公子,秦少夫人,樓上請!”酒樓的管事滿麵笑容地迎上來,熱情的給他們指路。


    早在這之前,他們已經見過這兩位貴客的畫像,如今,北堂墨宸在他們眼裏,便是池州首富秦雷唯一的公子秦雙,沐北寧則是秦雙的新婚妻子。


    北堂墨宸點點頭,攬著沐北寧上了樓。


    “秦公子,這是您和少夫人的房間,莫侍衛的房間是旁邊這間,你們看看還有什麽需要的,小的再給你們送上來。”店小二利索地將最東首的兩間房打開後,他們身旁的掌櫃笑臉盈盈說道。


    他們的房間安排在酒樓二樓的最東首,北堂墨宸與沐北寧同住,而慕容千葉,則是安排在他們的隔壁住下。


    房間寬敞,然而裏頭的布置並不富麗奢華,而是清新典雅。裏麵的一桌一椅,無論是雕工還是擺放,都極為講究。


    北堂墨宸隻是隨意的掃了一眼房間,見裏麵並未有任何異樣,他低沉著嗓音吩咐道:“準備一些清淡的飯菜過來,再準備好熱水,膳後便送過來。”


    “好的,公子。”掌櫃彎腰,恭敬地應著,隨後,察覺到這位公子並未再想搭理人,他便也知趣地退下,去命人準備飯菜和熱水。


    掌櫃的離去後,自知電燈泡不好當,慕容千葉也迴屬於他的房間,房裏剩下的也隻有北堂墨宸與沐北寧了。


    北堂墨宸打橫抱起沐北寧走向床的方向,將她放置在鋪著柔軟床褥的床上,蓋好被子之後,他坐在床沿輕輕撫摸著她被風吹得冰冷的小臉,溫潤一笑,“寧兒先睡一下,等飯菜上來了,我叫你。”


    “你不上來?”目光疑惑地望著他,沐北寧問道。


    前段時間為了趕路他們幾乎是日夜兼程,如今好不容易能住店,他不累嗎?


    “我還有點事要忙。”北堂墨宸笑著應道,伸手點了點她的唇,“為夫不會離開房間的,寧兒好好睡。”


    “嗯。”沐北寧閉上眼睛,不再說什麽。他們初到江南,關於災情了解得不多,在親眼目睹部分災民淒慘的狀況之後,北堂墨宸心裏心裏的不平靜她明白。


    而她,雖然害怕雷雨,但隻要有他在身旁,心裏就安定了不少。


    輕輕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之後,北堂墨宸坐在床沿邊,靜靜地看著她入睡,待她唿吸已漸漸平緩之後,他才站起身,輕手輕腳地放下紗帳,之後踱步走出了裏間。


    北堂墨宸坐在外間的椅子上,端著茶盞慢慢地啜飲著,嫋嫋的霧氣中,一雙淩厲的鳳目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門口傳來微不可聞的響動,下一刻,緊閉的門像是被風吹似的微微開出一個細小的縫隙,一個黑影飛身閃入的瞬間,門又被緊緊地閉上了。


    單膝跪在北堂墨宸麵前,黑影剛要開口說話,卻在瞧見北堂墨宸眼睛瞟向垂落的紗帳時,轉而閉嘴,采用密功傳音的方式向他匯報情況。


    半刻之後,黑影遞給北堂墨宸一封未開啟的信件,之後,就如他來的時候,閃身離開了。


    窗外大雨瓢潑,雷電轟鳴,一切又歸於原來,似乎,不曾有人出現過。


    ------題外話------


    好險,審核好久不見通過,墨墨還擔心今日會斷更呢,好在,趕在0點之前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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