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5-15


    按張仲季所知道的記載,公元一九六年秋,袁紹之子袁譚起兵五萬攻打北海郡,圍北海郡守孔融於孤城之中,旦夕可破。


    在張仲季兵出彭城之際,北海城已然危機。


    孔融立在城頭,看著城外綿延數裏的敵軍,臉色一再變化,河北袁紹不愧是四世三公之家,僅僅隻是一支偏師前來,聲勢也非比尋常,半月之內,北海郡隻剩三兩做孤城還在死守,其他縣城或投敵或被攻破,已經蕩然無存。以他城內不足三萬的兵力,取勝怕是無望,隻能待來日袁軍糧盡,主動退走。


    不過此時兵無再戰之心,城內百姓也是惶惶不可終日,此情此景更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到明日,期待袁軍退走,也不過是一時妄想而已。


    治中左承祖立在一旁,觀望一番,麵色沉鬱,半響走兩步上前,進言道:“大人,下官有些話不吐不快,卻又不知當講不當講。”


    孔融迴過神,開口道:“你我相識多年,有什麽話直說就是。”


    “我北海孤懸在此,又被重重圍困,此時已無路可走。”左承祖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後麵那些話他知道孔融不喜歡聽,猶豫片刻,還是拐彎抹角的說了出來:“何不與袁大將軍交好,遣使求和,以大人你的名望,想必城外的小兒也不會抗拒。”


    孔融臉色瞬間難看,所謂遣使求和,說得難聽點就是棄城投降,這是要他主動投靠袁紹,以求一時安寧,想他孔融坐鎮北海多年,又豈能向一小兒投降!不由得嗬斥一聲:“我孔文舉是朝廷任命,名正言順的北海郡守,豈能把北海托付於他人,此事不可再提!”


    左承祖聽得此話,又看了看城外數不清的敵軍,一狠心,索性直說道:“大人何其不明,袁紹身為大將軍,正是朝廷重臣,征討四方,自是代表天子旨意,投靠與他也不算有違於陛下。況且兵危戰兇,若是爭戰起來,此城必然毀於一旦,大人又於心何忍!”


    從這話裏可以看出來,這左承祖是個明白人,隻看孔融身在北海,兵馬不過五萬,而卻是前後虎狼逼身,前者徐州還是陶謙當道的時候,自與他交好,可如今彭城已經換了一番模樣,繼任者幹脆就沒有絲毫與他北海交好的意思。


    當此時,河北鄴城的袁紹已經擊破白馬公孫,北方早晚都要落在他的手中,而北海更是無法阻擋他袁本初的腳步,也到了尋一條出路的時候了。


    “來人,把他拉下去,斬首示眾!”孔融驀然下令,話音未落又加重了語氣,“敢再言棄城投降者,與此人同罪,殺無赦!”


    附近眾人神情一肅,有與左承祖交好者本想上前求情,又見孔融一副誰提殺誰的表情,一時都頓在原地不敢上前,別看他孔融隻是一個老弱儒生,可也曾領軍征戰多年,身為一方諸侯,殺伐果斷那是必然。


    左承祖被架下去之前,猶自呐喊一聲:“你不識大體,早晚難逃一死!”


    孔融的臉色更是難看,袁紹隻不過派來一支偏師,並不比他北海的軍力強上多少,可就是因為各個縣城總是有人慕名相投,一時之間,讓北海四麵楚歌,以至於落到如此境地!


    “殺得好!這等人物留之無益!”


    不遠處突然響起一聲壯言,隻見一男子灰頭撲麵徑直而來,周圍之人雖然皺著眉,卻隻是視而不見,任由他三兩步上前,行到孔融當麵。


    “末將拜見主公!”此人竟然隻剩單手,手中卻還抓著一柄流星鐵錘,身形雖然落魄,卻極其雄壯,“聽聞敵軍兵臨城下,末將願出城一戰,必挫傷敵將,以漲軍威!”


    “安國,你!”孔融單手把他扶住,一時情難自已,眼前這人自多年前的虎牢關之戰被溫侯呂布取了胳膊之後,一直賦閑在家,平日裏更是不招人待見,不曾想在危難關頭,竟然挺身而出,當真是忠直之士,隻可惜往日裏對他多有怠慢。


    “末將受使君恩惠多年,自願以死相報!”


    此人名喚武安國,早些年本是孔融手下最勇猛的將領,可虎牢關一役敗於呂布馬前,還被斬了手臂,自此歸於平凡,在北海城內以打鐵為生。


    “好!”


    孔融正欲說些什麽,耳聽城外鼓聲如雷,迴頭一望,隻見三五千敵軍吆喝而來,待近些,一員敵將上前,揚鞭遙指,喊一聲:“孔老兒可聽仔細了,小爺我有好生之德,若是你此時開城投降,尚留得你性命,否則城破之日,三族盡滅!”


    “可笑,你這小兒何德何能,在此大話朝天!”孔融揚聲一笑,“我孔文舉就在此地,若有能耐,你殺進來就是,難道還怕你不成!”


    城外之人聽得笑聲,一時生氣,卻是狠狠一揮鞭,怒罵道:“老匹夫不知好歹,有種出城一戰,看小爺取你性命!”


    他話音剛落,又是一聲:“擂鼓!”


    片刻之間,城外又是鼓聲震天,孔融被他一句老匹夫罵得身子微抖,想他幾十年來何曾受過這等侮辱,可到底沒有失去理性,自知難敵其軍,隻能暫時忍氣吞聲。


    “末將請戰!”武安國卻是一聲怒喝,“此等小兒,打殺便是!”


    “安國可有把握?”孔融看他一眼,此時士氣低落,若是能小勝一場,守住城池自然更有把握,隻是心裏沒底,武安國到底隻有一臂,且多年未曾征戰,也不知身手是否依然。


    “願以性命相抵,不勝不歸!”


    “好,於你兵馬三千,且出城迎敵!”


    “喏!”


    武安國領人馬出城,兩軍相對,他單臂拖著流星錘催馬走到前方,大喊一聲:“北海武安國在此,敵將前來送死!”


    對麵自稱小爺的正是袁譚,耳聽有人出言請戰,一時興起就要出陣迎敵。


    “少主公且慢!”一人連忙把他拉住,正是高覽,他可不敢讓袁譚有一丁點危險,隻能委婉的勸說道:“此人不過一殘廢之人,又豈是少主之敵,隻讓末將上前取他性命就是。”


    “也是,勝之不武!”袁譚再看一眼,對麵之人果真隻有一條胳膊,也就沒了爭鬥的心思,“你速去,直接把他的人頭取來!”


    “喏!”高覽應聲而出,催馬激進,連名號都懶得報上,直衝武安國而去。


    “殺!”武安國大吼一聲,單手舉錘,催馬拚殺,待兩人相對,眼見高覽大斧斜劈而來,竟然不閃不避,隻是一錘子燜過去,他這是想求個兩敗俱傷!


    高覽心裏一驚,他打心底就沒把這武安國放在眼裏,想來不過一殘缺之人,又能有何能耐!當次危機之時,連忙側身閃過重錘,卻忍不住一身冷汗。


    待勒馬迴頭卻已經打起精神,再次催馬衝鋒,可隻是奔走了兩步,就立在原地久久無語,因為武安國竟然棄了他,隻奔袁譚而去!


    “可惜這麽一個剛烈之人!”高覽隻是感歎一聲,並沒有上前阻擋的意思,因為護衛在袁譚身旁的人並不隻有他一個。


    “找死!”隨著一聲厲喝,一人飛馬而出,與武安國側身而過,就見這單臂悍將直接跌倒在馬下,就此一動不動。


    高覽搖著頭,也懶得管身後匆忙迴城的敵軍,催馬迴了陣中,徑直下馬,向袁譚俯身道:“末將有罪,賴少主受驚了!”


    “真是無能,這麽一個殘廢都拿之不下,要你何用!”袁譚嗬斥一聲,迴馬便走。


    把高覽留在原地,一時尷尬無比。


    獨有一人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一聲:“走吧,少主年少氣盛,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正是剛剛取了武安國性命之人,此人正是張郃。


    高覽搖搖頭,上前一步與他並列,隻是苦笑著迴了一句:“功勞都被你搶光了!”


    張郃迴頭遙遙的看了北海城一眼,卻是搖著頭,說道:“可惜了,若是趁勢攻城,今日就能在城裏休養,可偏偏讓你把少主氣走了。”


    “這還不是早晚的事,看城裏連你一合之敵的人物都沒有,你又何必計較!”高覽不在意的一笑,“那孔文舉也真是不知好歹,以他的身份,隻要投靠了主公,必然身居要職,豈不是比偏安一隅強上許多!”


    兩人笑談著離開。


    而北海城中的孔融卻是麵色難看,雖然對武安國沒抱多大期望,可如今又能如何?也隻能苦著臉吩咐道:“去將安國尋迴來,厚厚安葬!”


    主簿王修此時卻是上前一步,進言道:“何不遣人去彭城求救?”


    “彭城?”孔融一愣,卻是麵色大變,“我孔文舉豈能向一個反賊求救!”


    “彭城是天子所在,自然不是向反賊求救。”王修有些無奈,卻還是勸說道:“再說此時誰是賊誰是官又怎麽能說得清楚,而他袁紹無緣無故進犯我北海,難道就是應當不成!”


    孔融一時無言,仰頭頓了片刻,卻是半響拿不定主意,正在為難之時卻聽到城門處一聲暴喝。


    “爺爺的,竟然敢不讓我們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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