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29


    張仲季待在營地裏再也沒有冒頭,卻說糜竺作為使者再次停留在彭城。


    “我知道你一向心高氣傲,可你這麽做又是為了什麽?來年曹操安頓好後方之後,肯定會再次興兵,而彭城首當其衝,連陶使君都覺得無可抵擋,你現在又把自己留在這裏,難道是想和彭城共存亡不成!”糜竺顯得有些焦躁,他就這麽一個妹妹,父母死得早,幾乎是他一手拉扯大的,不曾想長大後的性子比男兒還要強!


    “我又不是沒長腿,看情況不對我還不會逃麽?”糜子貞翻個白眼,分外可愛的樣子,“大哥,你就不用擔心了,現在城外駐紮著一萬丹陽兵,他們的戰力你比我清楚,再怎麽說也能抵擋十天半月的,你還憂慮什麽?”


    “你看上他了?”糜竺猶豫著問了一句不相幹的話。


    糜子貞微微一愣,卻是反應過來,放下手中的書簡,正聲說道:“小女子非英雄不嫁,你又不是不知道。”


    “既然沒看上他,那你還留在這做什麽?”


    大戰一起誰也不知道結果如何,彭城首當其衝,若是有個好歹,誰又能幸免!糜竺可放心不小,催問道:“況且一個女子為官,左右不成體統,我這些日子沒少被人嘲笑,你二哥在家都急得要過來抓人了!”


    “讓他來吧,順道也留下來幫忙,張太守完全不管事,我正有些忙不過來。再說萬一起了戰事,他也能上得戰場,看情況不對還能護著我逃跑,可比大哥你管用。”麵對糜竺的威脅,糜子貞卻是心中一笑,算來二哥可比大哥更加偏袒自己。


    “你!我,我說不過你,我迴去了!”糜竺萬般無奈,任憑他心思通透又巧舌如簧,每次麵對自己的妹妹,都排不上用場,關心則亂,大抵如此!


    其後三個月,張仲季一直留在軍營,每天和普通軍士一起舞刀弄槍,中間竟然未曾有一次離開軍營迴彭城。直到和丹陽兵上下混得十分熟悉,才抽空迴了太守府。


    “將軍迴來了!”


    這是一個七分驚歎外加三分驚疑的語氣,糜子貞竟然有些不確定眼前這人就是張仲季,好久沒見,變化不小。別的不說,好歹有些稀稀疏疏的胡須,至少顯得更有男子氣概。


    “這段時間真是麻煩你了,這是特別送給你的。”張仲季尷尬著點頭,把備好的禮物遞過去,是一束淡黃色的小花,在迴來的路上順手摘的。畢竟甩手掌櫃做得太過徹底,一應雜事全都壓在一個女人頭上,心裏難免有些歉疚,可身上又沒有帶錢,沿著大街走了一路卻隻能幹瞪眼,無奈之下隻能出此下策。


    糜子貞有些莫名的心慌,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又見張仲季說的真誠,不像有其他意思,索性放開心懷,伸手接過來,還補上一句:“我這些日子忙裏忙外,薪俸一分沒有不說,還招人白眼,這罪受得,難道隻一束野花就抵得上?”


    “我不是這個意思。”


    張仲季雙手攤開,正有些尷尬,她卻把花草放在小巧的鼻端聞了一聞,還能聞到淡淡的香氣,驀然展眉一笑,又開口道:“身為郡丞,自當協助太守大人整理日常事務,將軍又何必放在心上,不過你要再不迴來,我就要派人去找你了。”


    “噢,什麽事這麽急切?”張仲季幹笑兩聲,對她的心思一直弄不明白,不過一路走來,整個彭城似乎都變了一個樣子,城裏再也不見破敗的景象,而城外一片片綠油油的稻田更是喜人。可見彭城在她的治理下,無不井井有條,能有什麽事讓她都做不了決定?


    “自陶使君把一萬丹陽兵送到我們彭城,之前逃跑的富戶大部分都迴來了,可是按照你的吩咐,他們的田地已經被沒收,而現在,這些人正在外麵鬧事起哄,你要是不把土地還給他們,怕是你這太守府很快就要被人清空了。”


    原來那些富貴地主們,眼見彭城即將大豐收,難免眼紅,正好借口土地都是他們的,趁機趕過來,要收取現成的糧食,這時機把握的還真是時候!


    “我這太守府除了你什麽都沒有,這些個人愛搬不搬,就讓他們來吧。”張仲季小開了個玩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反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見他沒意識嚴重性,糜子貞歎了口氣,“這可不是我危言聳聽,我已經盡量說的輕微了,這事萬一處置失當,連將軍你都有可能去的不明不白。”


    張仲季撓撓頭,這個‘去’字說得人心裏不爽,這彭城太守與揚威將軍誰愛當誰當去,若是去了官職反而一身輕鬆,大不了還是像以前一樣,收拾包袱走人而已。


    隻是似乎還有一層意思,就是要去了他的性命!


    “他們已經開始指使仆人驅趕我們安置好的百姓,還有些豪強甚至把人抓起來充作苦力。”糜子貞見他這個樣子,有一種無力感,要是眼前這人不管不顧,她卻是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彭城又迴到戰亂之後的樣子,甚至比之前更加糟糕,那麽這些日子的努力就白費了。


    “他們真這麽做了?”張仲季手指輕彈,流亡在此的百姓毫無疑問都是農民,若是被人收走了田地,而且是將要收獲的土地,情何以堪!


    糜子貞見他認真起來,心裏一喜,建議道:“你看是不是去郯城向陶使君請命?讓他出麵安撫眾人?”


    “不用!”張仲季心裏有了主意。


    “那你打算怎麽處理?”


    “把返迴彭城並且驅趕百姓甚至抓人的豪強家族給我列出來!”


    “將軍,不可不能亂來啊!前麵已經得罪很多人了!”


    張仲季一搖頭,什麽都沒說,拿著她給的名單直接出了太守府,一路返迴軍營。


    留守軍營的陳亦看他怒氣衝衝的樣子,心裏打了顫,怕是又有人要遭殃了,莫不是有軍士在外擾民了?


    “陳偏將!還有多少人在?”


    “迴將軍,常備三千人,一個不少!”陳亦臉色一正,高聲迴應。


    “擊鼓,吹號!”


    “喏!”


    張仲季走到演武台上站好,不過片刻,麵前三千精兵,個個威武雄壯!


    “留一千人守營,其他人分成二十隊,進城把這上麵記錄的地方都圍起來!”張仲季一狠心,打算先下手為強,“把裏麵的主人都給我趕走,記住不要讓他們帶走任何東西,連外衣都要給我拔下來留著!想要跟他們走的仆人,除了女人,同等對待!”


    從此以後,改名張扒皮!


    “是,將軍!”陳亦渾身一涼,這樣子,是想要人命啊!“若遇到反抗,如何處置?”


    “所有反抗者,以通敵謀反罪論處!另外把他們的府宅清理幹淨,仆人和財物都送到太守府,由郡丞處置!”


    “喏!”


    一聲令下,整個彭城郡很快沸騰起來,三天之內,幾乎有超過八十處的豪強地主被抄家,得到的財物與糧食堆在府庫外麵,老遠都能看見,如同觀望一座起伏的大山。


    “將軍,你這樣做,會無法收拾的!”糜子貞十分頭疼的跟在張仲季身後,哪裏能想到他真會做出這種事來,是很利索是很爽快!可是往後該怎麽辦?怕是身後的郯城就要鬧翻天了,也許過幾日就會有文書下來,把他這個太守一竿子打死。


    張仲季正在數錢稱糧,前生今世加在一起也算是處事不驚,可麵對堆積如山的黃金白銀和滿滿的幾百箱地契,他的手忍不住一直在抖。


    “你看看這些糧食,都爛了!你再看看這些銅錢中間連著的絲線,都是斷的!”張仲季臉色不太好看,並沒有得到無數錢糧的樂趣,他喜歡錢但是要求不高,夠生活夠用就可以,“你看這些人把錢糧都放在自家的倉庫,寧願爛成灰燼,都不願意分一些給有需要的人,哪怕分出小小的一部分也好,可他們還在外麵強搶,你覺得正常麽?”


    張仲季定定的看著糜子貞,而她半響無語,人生來就不同,有人富貴有人貧困,至於願不願意救助他人,那是個人品質問題。


    “在彭城郡內的所有地方都貼上告示,我要征兵,凡家中有一人參軍者,免除三年稅收,並得良田一畝。”張仲季打定主意,既然事情已經做下了,那就不可更改,況且連曹操都得罪死了,這些人又有什麽可怕的,“把這些地契都燒了,從今天起彭城郡所有的土地歸官府所有,按人頭平分給每個百姓,有誰敢強搶的,這些人就是榜樣!有多餘的田充作官田,把這次逮捕的幾千仆人送過去負責耕作,你安排人管理,供給吃住並按時發放薪酬,年後不願意留下的送走。”


    “還有,這麽多糧食不要讓它爛在倉庫!除戰備需要和日常用度,其他的都拿出來,你親自帶人到下麵的村子挨著走訪,窮困之家按照人口,每家送上三個月用度。”


    “我就說這麽多,這就迴軍營去,有事你再派人找我。”


    張仲季一口氣說完,徑直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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