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千山又講了一些振奮人心的話。


    把他連夜寫的稿子,激情澎湃地念了一遍。


    但老虎團的兵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樣。


    從臉上的表情,到身體全部都被定在那裏。


    對他說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徐千山一臉尷尬,隻能對林輝招招手:“你小子的兵什麽毛病?”


    他壓低聲音說:“我都說要給你們增加福利了,怎麽連個鼓掌的都沒有?”


    林輝苦笑:“首長,您說要把受傷的人弄走,他們能高興嗎?那可是他們的戰友啊。”


    徐千山瞪著眼睛:“我又沒讓他們退伍,而是給他們安排了更好的地方。你們老虎團訓練量多大,自己不清楚嗎?”


    “他們還能留在這,還能繼續適應嗎?”


    “你們團是全軍試點單位,這點你難道不清楚嗎,啊?”


    林輝深吸口氣:“首長,我明白了,剩下的交給我吧。”


    徐千山瞪他一眼:“好好做做大家的思想工作!”


    他最後指了指林輝,隨即轉身離去。


    林輝咳嗽一聲,大聲道:“司令員同誌說得非常好,大家鼓掌。”


    啪,啪啪......


    聽到林輝的話,下麵才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徐千山無奈搖搖頭:“看來這裏不太歡迎我們啊,走吧。”


    副司令幾人也歎口氣。


    他們也是從基層過來的。


    自然知道老虎團的兵為什麽突然變成這樣子。


    大家都跟在司令身後,快步朝著車上走去。


    呂青鬆剛要追上去,但急忙又跑了迴來,緊緊盯著林輝:“你小子的兵是怎麽教的?我知道你們心裏有氣,但也至少等首長走了以後再甩臉子啊!”


    “你們倒好......”


    他氣唿唿的說:“首長可是要給你們增加福利的!你小子等會好好跟他們講,好好講,而且命令必須得執行!”


    說完,他就趕快朝司令追過去。


    林輝看著他的背影,心裏微微歎口氣。


    等司令的車隊車離去之後,林輝一句都沒多說,衝張建濤招招手。


    隨後朝著人群走去,將一枚枚軍功章,別在一個個兵身上。


    等到給所有立功的兵,全都派完軍功章後。


    林輝大聲喊道:“解散。”


    隨即就轉身朝著團部走去。


    大家看著林輝的背影,一臉茫然。


    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就好像他們不是在領獎,而是才被狠狠訓斥了一通似的。


    “解散解散解散!”


    周忠義不耐煩的大喊,各個連長這才帶著部隊散開。


    “團長團長......林輝!”


    周忠義快步追上來。


    林輝慢慢停下,臉色難看的轉過頭。


    “到底在搞什麽鬼?”周忠義緊緊盯著他:“不是說好的來開慶功會的嗎?”


    “發軍功章就發軍功章,怎麽突然又要把人給弄走了?”


    “我都讓後勤班準備好慶功宴了,現在怎麽弄,開還是不開啊?”


    “我怎麽知道怎麽弄?”


    林輝突然提高聲音,咆哮道:“你以為我想讓他們走嗎?這是上級的命令!”


    “我他媽就是個團長,就算有天大的能耐,那也隻是個小團長!”


    “你怎麽不想想辦法,你好歹也是正委。按照級別來說,你應該是領導我的,最應該想辦法的,就是你,你更沒用!”


    林輝瞪他一眼,氣唿唿的轉身走了。


    留下周忠義愣在原地,滿臉無語:“我,我怎麽就沒用了?”


    他衝著林輝的背影大吼:“按常理,我是級別比你高,可你平時都是領導我的!哦...有事了,讓我領導你了,開始說我沒用了?”


    “講點道理好不好!”


    周忠義氣唿唿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林輝卻頭都沒迴,直接轉身離去。


    片刻之後,一輛車停在他麵前。


    周忠義轉過頭。


    王辰開著車,林輝坐在副駕,兩人一起盯著他。


    “幹嘛?”


    “上車啊,去醫院。”


    “去醫院幹嘛?跟他們道別嗎?”


    林輝翻個白眼:“上麵命令已經下達,作為團長和正委,我們必須要執行,最後一程也必須我們去送送他們。”


    “壞人,不能讓你一個人做,我們跟你一起去!”


    周忠義嘴角抽了抽。


    感情我還得謝謝你唄?


    本來就該是你一個人去的!


    他隨即上了車,砰的一下關上車門。


    “開車。”


    一路上,三人始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車裏沉默的有些可怕。


    隻能聽見輪胎摩擦地麵的聲音,還有發動機轟鳴的聲音在迴響。


    一輛又一輛車被他們超越。


    車子從他們身後急速越過。


    城市的公路,被王辰開成了賽車道,以此來發泄著心中的怒火。


    林輝沒有說他,周忠義也沒說他。


    甚至他們都沒有去抓一下扶手。


    因為此刻他們的心裏,比王辰好不到哪裏去。


    這些兵都是他們倆帶出來的,陪伴他們一起走到現在的。


    尤其是林輝。


    這三十七個兵都是跟他一起出去執行任務才受的傷。


    可命令下來,馬上就要分離了。


    他們的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吱!


    紅綠燈路口,車子猛地急刹停下。


    差一點就撞到了前麵的車屁股。


    周忠義腦袋砸在前座椅背,疼的牙花子都翻出來了。


    “我說!”周忠義捂著腦袋,瞪著林輝:“咱們難道就這麽去嗎?”


    “他們興高采烈的看著我們,然後我們就非常殘酷的告訴他們。你們受傷了,你們是英雄,但是你們可以滾蛋了,老虎團不再需要你們了,是這樣嗎?”


    林輝轉頭盯著他:“那你說怎麽辦?”


    周忠義張大嘴,愣了好幾秒,才結結巴巴的說:“我我我,我也不知道怎麽辦。但他們在老虎團流了那麽多汗,流了那麽多血,這次差點命都丟了!”


    “他們辛辛苦苦,兢兢業業這麽久,每一個都是好兵!”


    然後他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我想說,就算命令下來了,就算是讓他們走,也得讓他們笑著走,不是嗎?”


    “笑?”


    王辰和林輝一起迴過頭,死死盯著他:“你給我們笑一個唄?”


    “要被趕出老虎團了,你笑一個給我們看看啊?”


    周忠義和他們對視著,過了半天,一拳砸在椅背上:“我他媽笑不出來,我隻是不想讓他們悲傷難過的走了!”


    “在我眼裏,他們都是我的家人,兄弟......”


    林輝和王辰轉過頭,臉上同樣滿是不舍和難過。


    醫院裏的三十七個人,何嚐不是他們的家人和兄弟呢?


    更是他們的生死戰友。


    就要這樣分別了,他們心仿佛在滴血。


    林輝苦澀一笑,看向窗外:“我盡量讓他們能笑著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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