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撞了之後醉駕逃逸?”鍾璿蹙起眉頭,支著下巴看坐在對麵的人,“最後都沒有抓到肇事司機嗎?”


    “抓到了,但那人是頂包的,罰了錢,判了刑,這事就算結了,真正要害你的人仍舊逍遙法外。”梁涼聳聳肩,用小叉子將最後一小塊芝士蛋糕送進嘴裏。


    “你等等,我接個電話。”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鍾璿掏出手機看了看,眼底浮現起一絲暖意。


    梁涼定睛再看的時候,鍾璿已經把臉轉向玻璃窗那邊,嘴角微微勾起,褪去了一身淡漠冷毅的氣息,平添了幾分柔和。


    “你在做菜?”鍾璿驚奇地咦了一聲,接著又問,“都做了些什麽?”聲音分明充滿笑意。


    “我做菜你覺得很奇怪嗎?”陳靜也聽出了鍾璿在笑,不明顯,但就是聽出來了,還能想象到對方微微勾起嘴角的模樣。


    鍾璿笑意更深了:“不奇怪,就是有點驚訝,你以前不是說吃不下自己做的東西嗎?”


    “我什麽時候說過?”陳靜還真說過,不過現在鍾璿失憶了,她說沒說過隻有她自己知道。


    誰料鍾璿就像她肚子裏的蛔蟲,馬上便道:“你別欺負我失憶,你就是說過,我都想起來了。其實吧,你做的菜還是有點賣相的,就是火候和調味沒掌握好,也不能說是失敗品。”


    這段記憶就像電視劇放到一半突然插播進來的廣告,出現得有點突兀,卻又理所當然。


    那是鍾璿當上幼兒武術輔導中心的教練所過的第一個生日,鍾璿對自己的事一向不太上心,根本沒想起是自己生日,正常上下班,隻是傍晚一進屋就聞到一股糊味,第一反應就是什麽電器燒了,順著糊味一直走到廚房,就看到了穿著粉紅色圍裙的陳靜正揮舞著鏟子和鍋裏的大白菜搏鬥。


    親自下廚為戀人洗手作羹湯什麽的,果然驚嚇大過驚喜。


    幸好還有兩個菜沒來得及下鍋,鍾璿在旁邊指導了一下,做出來的成品立刻多了一層光環。


    那天晚上,鍾璿把陳靜做的那些菜一點不剩的吃了,陳靜就光吃後麵做出來的那兩個。


    真是讓人終身難忘的生日禮物。


    雖然感動之餘,有點傷胃。


    “怎麽突然想起來了?你這是作弊。”陳靜頓了頓,不確定地問,“你想起的是哪次?”


    鍾璿這迴樂得止不住聲音,笑了能有一分鍾:“原來還不止一次。”


    “我有鍥而不舍的精神,不過你真的不用想起其他那幾次了。”電話那頭傳來幾下金屬碰擊聲,是陳靜掀開鍋蓋用鏟子翻了翻裏麵的菜。


    “唷,生氣了砸鍋呢?”鍾璿調侃道。


    那邊瞬間安靜了下來,過了幾秒鍾,才又聽到陳靜帶笑的聲音:“是啊,我生氣了。”


    “唉,你這小氣鬼。”鍾璿知道陳靜沒真生氣,但她樂意哄她,便笑著哄道,“我迴去後給你做頓好吃的,別氣了,嗯?”


    “不行,還得再氣一會兒。”那邊又傳來了幾下鐵鏟刮鐵鍋的聲音,聽得鍾璿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陳靜費了一番功夫總算把鍋裏的菜都鏟到了盤子裏,額頭都出了一層汗。


    “總算氣完了。”陳靜長舒了口氣。難怪那麽多女性不願意放棄工作呆在家裏當家庭主婦,炒菜真是門技術活。


    “你都煮了什麽啊,聲勢那麽浩大。”鍾璿端起拿鐵喝了一口,然後直皺眉頭。這種裝逼的飲料果然不適合她。


    “就做了一道普羅旺斯雜燴菜。”陳靜拿了筷子,端著她的雜燴菜到客廳。


    “什麽什麽?”鍾璿腦中不自覺地浮現出一大片薰衣草田。


    “沒聽說過嗎?普羅旺斯雜燴菜,等一下我拍張照片給你欣賞欣賞。”陳靜說完之後立刻就後悔了,那道菜本來的確和名字那麽美,但出自她的手,就稍遜風騷了。


    鍾璿不容她反悔,立刻說道:“好啊,等一下你把照片發過來,我還真沒聽過這菜名。對了,你趁熱吃吧,我掛電話啦?”


    “等等,”陳靜喊了一聲,卻沒有下文。


    鍾璿等了一下,忍不住問:“怎麽了?”


    陳靜似乎在電話裏笑了笑:“還記得迴來時給我帶麥兜兜嗎?”


    “記得,你就是要提醒我這事啊?”話題跳躍性還真大。


    “對啊,就這事兒。”陳靜又笑了笑,“我想麥兜兜了嘛。”


    鍾璿愣了愣,猛地反應過來,樂得笑出了聲音,然後滿腔思念便從心底深處傾注而出:“麥兜兜也想你。”


    掛了電話之後,鍾璿一抬頭就看到梁涼意味深長的笑臉。


    “是你男朋友嗎?”梁涼朝前靠了靠,用叉子敲了敲鍾璿的咖啡杯,憋著笑問,“他叫你麥兜兜啊?那你叫他什麽?”


    鍾璿心情好,不介意梁涼拿她取樂。剛才喝了苦咖啡,苦到現在,鍾璿有點受不了,打開購物袋,翻出一排巧克力。


    “你不是吃過早餐了嗎?剛才又吃了鬆餅,現在還吃巧克力?”梁涼歪著腦袋看了鍾璿一眼,露出羨慕的表情,“不過你這麽瘦,多吃點也沒什麽,真好,都吃不胖。”


    “那杯咖啡苦死了,我吃巧克力是想漱漱口。”鍾璿把巧克力掰成兩半,把其中一半遞給梁涼,“免得你說我獨食,這一塊給你。”


    “哇,好感動,還沒吃就覺得心裏甜滋滋的了。”梁涼笑著把巧克力接了過來,撕了外麵的包裝紙,放到嘴邊咬了一小口,然後滿足地眯起雙眼,“就愛這種味道。”


    “你愛吃剛才怎麽不買?”鍾璿學不來她那麽優雅斯文,兩三口就吃完了,之前覺得滿嘴苦澀,現在覺得滿嘴甜膩,都受不了,隻得招來服務生,向他要了一杯白開水。


    梁涼就吃那麽一口,然後仔細地將巧克力重新包好:“我在減肥啊,這個是減肥期間嚴禁觸碰的。”


    “剛才不還是碰了。”鍾璿指了指原本裝著芝士蛋糕的白瓷碟,“還有蛋糕,怎麽沒有一起禁?”


    “哎,你真煩,我知道要禁,但我就是饞啊,隻好有選擇的禁。”梁涼把巧克力放進自己包包裏,“還不是你誘惑我的。”


    這時鍾璿的手機響了,是短信音樂,她連忙點開來看,是一張照片,小圖也挺清楚,但鍾璿還是放大了看,看了足足有半分鍾,臉上的表情有點複雜。


    “看什麽呢?”梁涼好奇探頭過來。


    鍾璿便大大方方地把手機翻過來,讓她看個夠。


    “你男朋友發來的?他家養寵物?”梁涼問。


    “你怎麽知道她家養有寵物?”陳靜明明發的是普羅旺斯雜燴菜的照片,沒拍到小貴賓犬的身影。


    “一看那盤東西就知道是用來喂豬的啊,是巴馬香豬嗎?名叫麥兜兜?”梁涼捂著嘴笑了起來。


    “不跟你廢話。”鍾璿把手機收好,言歸正傳,“你是不是知道指使人撞我的那個幕後真兇是誰?是不是橋梓禾的爸爸?”


    “我本來也懷疑想殺你的人是他,但後來才發現不是。不過正因為不是,我才又發現到另外的線索……對了,這件案子已經告破了的,你想知道來龍去脈的話,可以上網查新聞。”梁涼邊說邊拿起手機上網查詢,然後把搜索到的新聞遞給她看。


    鍾璿往屏幕掃了一眼,上麵寫的都是有關器官販賣案的事,並沒有涉及什麽教唆殺人。


    “看到了嗎,這裏這裏,寫著通訊員梁涼。”梁涼得意洋洋地指給她看。


    “……這是重點嗎?”鍾璿把她的手推開,端起白開水喝了一口,“我隻想知道和我有關的事。你就說說那人為什麽想殺我吧,是不是我無意中撞破了他的好事,知道了什麽秘密或者掌握了什麽證據,所以他才想殺我滅口?”


    “你的推理非常符合邏輯,思維謹密,不過……”梁涼頓了頓,露出遺憾的表情,“現實總是存在無數可能性,而且常常事與願違,往你不受控製的方向發展……”


    鍾璿比了個暫停的手勢:“能不能少說廢話?”


    “哎呀,我就做個鋪墊嘛,讓你有個心理準備。”梁涼看著鍾璿已經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連忙道,“好吧好吧,我直接說了。其實撞破別人好事的人是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的人也是我,不過當時我還沒有確鑿的證據,所以不能馬上揭穿他們的驚天陰謀。”


    鍾璿微微眯起雙眼,盯著梁涼:“既然都是你,那和我有什麽關係?”


    梁涼有點心虛地低下了頭,不敢和鍾璿的眼神對接,小聲說道:“我不一直暗中盯著橋梓禾他爸嗎,那天我收到線人的電話,說他在銀行提款了,而且數目不少,重點是他拿了錢之後並不是約客戶談生意,而是去了一個小公園。我馬上就猜是不是要進行交易了,就急急忙忙趕去那個小公園,還真讓我在一個涼亭裏發現他和一個戴口罩的男人見麵。”


    “你居然還有線人呢,嗯,那然後呢?”鍾璿聽了半天沒聽到自己登場,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距離太遠我聽不到他們說什麽,就想悄悄走過去偷聽,誰知道……被他們發現了……”梁涼抬起頭滿臉歉意地看向鍾璿,“當時形勢緊迫,我心裏又急又怕,不知道怎麽就急中生智,想起了《紅樓夢》……”


    鍾璿衝她豎起大拇指:“你真行,怎麽就沒想起《三十六計》?然後呢?你裝肺癆?暈倒?”


    “我裝作找人……”梁涼小心翼翼地看向鍾璿,“我那時候沒辦法啊,如果被他們知道我追查他們的話,我一定會血濺當場的。”


    鍾璿瞬間悟了,盯著她問:“你說找人?”


    “嗯……就假裝驚訝地說了一句剛才明明看到鍾老師往亭子那邊走的,我還想悄悄跟在她後麵嚇唬她一下,怎麽走近了就不見了……我沒有故意要說你,但當時誰都知道我跟你關係最好,就隻能說你了……”


    “這種鬼話也有人信?!”鍾璿炸毛了。


    梁涼歎了口氣:“反正是我對不起你……當天下午你就出事了,我心裏難受啊,但又沒有證據馬上報案抓人,隻能忍辱負重,繼續潛伏,爭取早日破案,以告慰你在天之靈……”


    “滾!”鍾璿真是百感交集啊,原來這件案子根本沒她什麽事,連個路人甲都不是,卻莫名其妙地被炮灰……差點被炮灰了,真是比竇娥還冤啊。


    那個兩個男的智商也忒低了吧,腦子什麽構造啊,那麽瞎的話也能信,難怪最後會落網。


    梁涼的眼圈微微泛紅,她認真地看著鍾璿,深深地躬了躬身子,把臉貼到了桌子上:“對不起啊鍾老師,真的,對不起。”


    鍾璿:“……”


    事到如今還能怎麽樣,人家為的是公義和真相,理直氣壯,冠冕堂皇,犧牲她一個,拯救千萬人,聽起來就很劃算。


    “行了,別再用臉擦桌子了,服務生該過來了。”鍾璿歎了口氣,“我被車撞的那事算是明白了,那你偷我錢包不讓我上高鐵又是怎麽迴事?”


    梁涼把頭抬了起來,咬著食指小聲道:“這事……其實和車禍那事也有一點點……一點點而已哦,一點點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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