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桔以為,毛東是想讓她將張天亮等人帶去包間。


    她心裏緊張,緊緊盯著他,眼眉都不自覺皺了起來。


    毛東的眼神卻淡淡掃過她,對樓梯口的一位男服務生說:“你把張少領去包廂,今晚的消費都記在我賬上。”


    那一刻,梁桔覺得心裏是暖暖的。


    原本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可張天亮遠沒有他們想的那麽好對付。


    他梗著脖子,指著自己脖子上的傷。“我這傷怎麽辦?”


    張天亮囂張地指著自己腳下,“我爸要是知道我今天差點被人掐死在這,你他媽還想要繼續幹?我呸!”


    “我告訴你,別給臉不要臉!”沙皮不管三七二十一,怒指張天亮。


    “沙皮!”毛東地叱他一聲,側頭吩咐鍾玲,“帶他離開。”


    “哥!”沙皮不服氣地還想說什麽,可是當看到毛東警告的眼神時,還是把話吞到了肚子裏。


    阿元拉住沙皮,沙皮狠狠看了張天亮一眼,轉身就要走。


    “慢著!”張天亮再次開口。


    梁桔心裏一顫,生怕他再找事,趕緊轉頭望過去。


    “讓他給我道歉,這事我就不計較了。”張天亮抬著下巴蔑視地盯住沙皮。


    沙皮還要上前,幸虧被阿元緊緊拽住胳膊。


    梁桔心裏焦急,來往的客人眼瞅多起來,正是高峰時期,這要是真的鬧起來,北星今晚恐怕是別想做生意了。


    她瞅一眼鍾玲,鍾玲卻站在沙皮身前,眼睛緊緊望著毛東。


    在場的所有人似乎都在等毛東的答案,或許隻要他的一個點頭,沙皮這錯就必須得認。


    梁桔隻看得見他的側臉,看不清神情。


    良久,那個人終於緩緩開口,聲音宛如大提琴般低沉。


    “帶沙皮離開。”


    他果然沒有辜負所有人的期待。


    梁桔以為,鍾玲會帶沙皮匆匆走,然而,鍾玲卻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鍾玲說:“這裏現在的最大股東是我,我既然是老板,就有責任替我的人給客人道歉。”


    “玲姐!”“玲姐!”


    沙皮阿元驚訝開口。


    毛東側頭看鍾玲,鍾玲卻無視他,正視前方,邁出腳步。


    她邁出的身子還是被毛東攔下,他抬起胳膊,擋在鍾玲身前。


    “讓我過去。”鍾玲低低地說。


    “我能讓你去嗎?”他冰冷的五官讓所有人心裏緊緊揪起。


    “喲嗬,這是鬧哪出呢?”張天亮斂了笑,麵色嚴厲,“今天必須有人給我道歉,否則,我讓人拆了北星!”


    “你敢!”連阿元都忍不住要上前。


    正當所有人都僵持在那時,梁桔注意到毛東的腳似要跨出。


    他是想代替鍾玲去給張天亮道歉!


    “張少!”


    忽然,一聲脆脆的聲音響起,讓在場人都怔在當下。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最後站出來的那個人居然是...


    梁桔。


    梁桔先毛東一步,從容地向前,越過沙皮和鍾玲,還有毛東,走到張天亮麵前。


    張天亮皺眉瞅著她。


    梁桔表情自然道:“今晚是我惹了張少不開心,張少,對不起了。”


    說罷,她俯下身,恭恭敬敬地向張天亮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如有哪裏冒犯,還請張少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不懂事。”


    她誠懇的歉意成功讓張天亮和身後的幾個兄弟哈哈大笑。


    毛東站在離梁桔不到半米的距離,臉色晦暗不明。


    他沒有動,甚至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臉色鐵青。


    他的目光早已從梁桔身上移開,凝視在張天亮身後的牆上。


    隻是,他除了下顎咬緊,胳膊上的肌肉因為使力而隱隱顫抖外,並無任何異樣。


    “我說毛總,你們這小美女還是挺會來事的嗎!行了,看在她的份上,我也不追究了!”說罷,張天亮笑著就要抬手去摟梁桔的肩膀。


    鍾玲隻覺眼前一花,再定晴看時,張天亮那隻胳膊已經被毛東從半路緊緊握住。


    張天亮一聲哀嚎差點出口,“輕,輕點。”


    毛東握住他的胳膊,眼神狠意明顯。


    “適可而止。”他湊近他,聲音冷冽駭人。


    梁桔怔怔望著眼前一幕。


    他說:“放開她。”


    毛東眼中充滿戾氣,愣是讓張天亮乖乖鬆了手。


    張天亮握著胳膊還想反駁幾句,可最終還是閉了嘴。


    “送他們去包間。”


    毛東一聲令下,張天亮那群人都沒敢再說什麽。


    梁桔給他們道了歉,張天亮吃到甜頭,自然罷了手。


    他們走後,在場圍觀的人群也都漸漸散開。


    沙皮一個箭步拉住梁桔,“你傻啊,你給他鞠什麽躬!”


    梁桔悄悄瞥了毛東一眼,樂嗬嗬地說:“哎呀,不就是道個歉鞠個躬嗎,又不會少塊肉。倒是你,都把我捏疼了。”


    沙皮趕緊鬆了手。她的樂觀讓他心疼。


    “傻丫頭,你想窩火死我。”


    “那你就多請我吃點好吃的!”


    阿元也緩步上前,遲疑地對梁桔道:“謝謝。”


    鍾玲沉默著看她,莞爾一笑。


    毛東始終站在原地,他沒有迴身,也沒有對梁桔說任何感謝。


    他隻是在離開之前,側頭沒有看梁桔地說:“早點迴去休息吧,今晚的工資會照樣給你。”


    “我這算彌補上一次的失誤嗎?”梁桔趕在他離開前,終於跟他說了第一句話。


    對於上一次她打擾了他談生意,還潑了他一臉的酒那件事,她一直記掛在心。


    毛東什麽都沒說,淡然離開。


    麵對他的淡漠,梁桔早已習慣。


    ***


    梁桔換完衣服從北星出來,就見沙皮站在酒吧的路燈下等她。


    他手揣在褲兜裏,在路燈下來迴踱步。


    從食雜店買了十瓶易拉罐啤酒和幾袋花生,梁桔和沙皮隨便找了個公園,就坐在大樹下的椅子上開始聊天。


    易拉罐拉環‘噗呲’一聲被拉開,梁桔拿著啤酒和沙皮碰了一下,冰涼的啤酒下肚,人也清醒不少。


    “今晚真他媽覺得窩囊。”沙皮一口喝下半罐啤酒,又吃了幾粒花生。


    梁桔將包放在身邊,脫了鞋,盤腿坐在椅子上。


    入秋的晚上變得有些微涼,月亮圓圓地照在頭頂,梁桔抬頭望著天空,一望無際的漆黑天空讓人想知道天的盡頭究竟是什麽樣子。


    “我對不起你,桔子。”


    “都是哥們,瞎說什麽呢,來,喝酒!”梁桔始終沒覺得那個鞠躬有多大了不起的。


    沙皮抬頭望天,過了好久,喃喃地說:“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玲姐,特別是我哥,我一輩子都甘願給他做牛做馬。”


    梁桔喝酒的動作因為他的話變得遲疑。


    能讓一個五尺大漢說出這麽感性的話,梁桔對毛東的為人更加好奇。


    “能跟我說說,他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微涼的夜幕中,梁桔坐在樹下,她眼中的星光也如同這一片閃爍的繁星。


    沙皮笑,看她,“打聽男人,羞不羞?”


    “誰不知道誰啊?”梁桔滿不在乎的樣子。“我要是和你打聽女人,那你不得哭死啊?”


    沙皮哈哈大笑,伸手就要揉梁桔的短發,幸虧梁桔聰明,及時一閃。


    沙皮繼續喝酒,良久,摩挲著手中的易拉罐,斂了臉上的神情。


    “我哥,他後半輩子都毀在了我手上。”


    梁桔心裏一緊,斂了笑,抬頭看他。


    沙皮隻是仰望星空,一貫粗獷的容貌在路燈和星光的照耀下,難得顯出了溫和。


    漆黑的夜晚隻有公園裏的路燈在照出淡淡的光線。一陣冷風吹過,仿佛將四年前那場轟動全國的殺人案吹到了梁桔的眼前......


    沙皮原名李強,他沒跟毛東的時候因為家境可憐被不少人欺負過,毛東收他為小弟那年,他才16歲,因為在學校舉報了當時某公司集團張總的兒子張天亮在校外鬥毆,被張天亮報複。


    沙皮那時候年輕氣盛,拿著把菜刀就把張天亮堵在家門口,教訓了一頓還不解氣,最後竟讓張天亮學狗叫圍著小胡同跑了一圈,可想而知,後來被張天亮找來的一群人揍得那叫一個慘,躺在醫院整整一個多月仍是下不了床。那一次沙皮沒死還得感謝騎車路過的毛北,毛北偷偷報警喊來人,沙皮才得以留命。


    沙皮輟學在家沒事就去毛北餐館打雜,後來毛東聽說沙皮的事,就偷偷跟沙皮把張天亮套在麻袋裏狠揍一頓,不過這事,也是背著毛北幹的。是毛北救了沙皮,沙皮為了感謝就認毛北為哥,久而久之,他跟毛東毛北兄弟倆感情也愈來愈深。


    毛北出事那年,沙皮正跟毛東在外麵避風頭,得知毛北出事,他幾乎崩潰,後來蹲在毛北的墓碑前整整三天三夜,沒人知道他流了多少眼淚。


    “沒想到那個黑麵還這麽義氣啊。”梁桔聽得上癮,時不時還說出自己感想。


    “你說我哥?”


    梁桔頷首,“對啊,你看他,今晚對我那麽冷淡。”


    “我哥小時候比現在有意思多了,不學無術,整天想著怎麽甩掉他大哥的那套死板理論,私底下沒少帶著我們去惹事。”沙皮迴想起小時候的事,嘴角就情不自禁地彎起來。


    “有一次我們去偷自行車,我在門口把風,我哥在裏麵偷,沒想到我大哥...哦,就是毛北,我習慣叫他大哥,沒想到他忽然出現在胡同裏,把我和我哥堵個正著,我倆撒腿就跑,我哥邊跑邊說他是親弟,大哥不敢下手打,就讓我先跑,嗬嗬...”說到這,沙皮笑著喝了一口手裏的酒。


    “我當時也是傻,就是親弟弟才敢下手,外人怎麽好意思打,結果我哥被大哥拖迴去關在屋子裏狠狠揍了半個多小時,掃帚就被打斷了。”


    “後來呢?毛東受傷了?”


    沙皮用‘你在開玩笑嗎’的眼神瞅了梁桔一眼。


    “我哥哪會這麽容易就受傷,隻不過在床上躺了三天,他是故意裝的嚴重,好有借口不去學校。”


    梁桔哈哈大笑,“原來黑麵小時候還是個壞學生啊!”


    沙皮低笑幾聲。


    梁桔看著沙皮,沉吟了半晌,遲疑地問:“那你大哥...究竟是怎麽死的?”


    手裏的易拉罐‘哢嚓’一聲捏得變形,沙皮將頭埋在膝上,雙手抱住腦袋。


    他忽然的悲傷讓梁桔不忍心繼續問。


    “沙皮哥...算了,咱們不提了。”


    “毛北哥...”沙皮聲音明顯哽咽,“他是個好人。都是我,是我害了他。”


    ———


    ‘1221’祈海市特大殺人案是當年舉國聞名的案件,迴想起當年那事,沙皮至今記憶猶新。


    當時沙皮已經輟學,在毛北的小餐館裏打下手。


    出事前幾天的一個晚上,店裏沒有多少客人,他正在廚房跟毛北邊聊天邊刷碗。突然,就聽到前麵餐館裏一陣吵雜和謾罵聲,沙皮心裏麵一驚,扔下碗手都沒來得及擦,就跟毛北一起跑出去。


    幾個小混混打扮模樣的男人正指著一個小服務員滿口髒話的痛罵,那服務生低著頭,眼淚在眼圈打轉。“對,對不起,我去給你們換一盤,您看行嗎...”


    “換你媽的!這麽髒,讓我們怎麽吃!”


    那幾人囂張跋扈,沙皮脾氣一急,伸手就將服務生拉向身後,“幹什麽,想鬧事啊!”


    “鬧事怎麽!”


    那幾人一個比一個張狂,手都快碰到沙皮的鼻子上,毛北見狀,趕緊上去把幾個人拉開。


    “我是這裏的老板,都消消氣,請問有什麽事情讓您不滿意嗎?”


    染著滿頭紅毛的小混混嘴裏叼著牙簽,瞅一眼毛北,端起身邊桌上的一盤菜。


    “我大哥這菜裏有蒼蠅!”


    “蒼蠅?顧客,這大冬天,哪裏會有蒼蠅?”


    一直坐在餐廳角落始終沉默的男人忽然開了口。


    “我說有,就有。”


    沙皮看到那人第一眼,就覺得那人氣場很強大,而且看人的眼神帶著陰鷙。


    那人染著白發,耳朵上還戴著一隻閃閃發亮的耳釘。


    毛北俯下身就想把那盤菜看個仔細,誰知他身子剛彎下,就被小混混一把推開,“怎麽,我老大說的話你還不信了!”


    毛北倒退一大步險些撞到後麵的桌子上,幸虧被沙皮及時扶住。


    見毛北吃虧,沙皮急了,指著那人,“你他媽推誰呢!”


    沙皮一巴掌狠狠打在紅頭發那人臉上,他的同伴見狀,伸手就將桌子掀翻!“我操,牛逼啊!”


    盤子嘩啦嘩啦掉地一陣轟響,餐館裏其他顧客早就嚇跑,還有一些服務員也被嚇得站在牆角不敢動。


    白發那人從椅子上起身,他個人不高,長得又瘦弱,沙皮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


    隻是,當他走近沙皮身邊,沙皮與他對視時,心裏還是禁不住打了個顫。


    “砸。”


    他隻是輕輕吐了一個字,就導致了接下來發生的所有的事。


    一人拎起地上的酒瓶就往沙皮頭上砸,沙皮躲過一個沒躲過第二個,當頭‘哐當’一聲,玻璃碎片掉了一地。


    啤酒混著血,沿著沙皮的腦袋往下流,沙皮紅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去廚房拿菜刀。


    毛北不想惹事,趕緊轉身從身後抱住沙皮,不曾想,被白發男人掄起椅子就狠狠砸在後背上,沙皮甚至都能聽見骨頭斷裂的聲音。


    毛北倒在地上半天沒起來,沙皮失去理智,衝進廚房拿起菜刀就往那幾個混混身上砍。


    打仗就怕像沙皮這樣不要命的,最後還是那人,狠狠一記倒鉤拳,就將比他強裝幾倍的沙皮打到在地。


    那人蹲下身,拍拍沙皮的臉,“告訴毛東,別讓他那麽張狂。”


    沙皮躺在地上半天起不來,他看著他們扔下手裏的酒瓶一個個走出餐館。


    後來毛北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以為那些人就是來要錢的,就說:“早知道給些錢打發走算了。”


    彼時,毛東一臉陰沉地坐在他病床旁的椅子上也不說話。


    他向沙皮打聽了幾個人的長相,沙皮知道他這肯定是想去報仇,就自告奮勇道:“其中一人叫白斯,是臨街的,我和別人打聽過。”


    當晚,沙皮就跟著毛東和阿元去臨街報仇。


    對方人多,明上肯定打不過,毛東就跟沙皮和阿元守在街角十字路口蹲著。


    一直等到下半夜,他們才見到白斯醉醺醺地摟著個女人從一輛車上下來。


    二話不說,毛東趁著夜晚十字路口沒人,就將白斯套上麻袋拖到胡同裏,一頓狂揍。


    他身邊的女人,也被阿元蒙上眼睛死死捂住嘴摁在牆角。


    白斯拿椅子把毛北後背打傷,毛東就拿鐵棍將他的一條腿打斷。


    至今,沙皮都記得那個聲音。


    那是鐵棍打在骨頭上,骨頭碎裂的窒悶聲。


    悶悶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


    沙皮迴憶起這一段,也感慨,“那是第一次,我看見毛東的眼中有了血腥。”


    事後,沙皮才知道,白斯是當地有名的一家族企業的闊少,那人已經對外說了,要解決毛東。


    毛北害怕毛東出事,就讓沙皮陪著他去哈爾濱姑姑家躲一躲,毛東當然不肯,他也怕毛北自己留在餐館會遭報複,毛北卻說:“人又不是我打的,大不了,給點錢唄。”


    當時的毛東和毛北都不了解,有些事,和錢無關。


    ———


    “就這樣,我陪著我哥在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火車站買了當天最早一班去哈爾濱的火車票。”


    那一天,正是二零一三年的十二月二十一號。


    已經猜到下麵將會發生的事情,梁桔的心裏像是被人忽然握住,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沙皮‘啪嗒’一聲扔掉手裏空的易拉罐,眼角居然凝了一滴眼淚。


    “我大哥出事還是聽廣播才知道的,當時我和我哥剛下火車,在出租車上聽到了新聞...”沙皮,一個漢子,硬生生說不下去了。


    他抱著頭緊緊揪住自己的頭發,梁桔甚至能聽到他心底嗚咽的聲音。


    沙皮永遠忘不掉毛東在聽到新聞後臉上的表情,那是挖骨般的痛,和懊悔。


    “我們迴來的時候已經是幾天後了,大哥被她姑媽關在家裏不讓迴祈海,毛北哥的屍體還是大哥姑媽帶著玲姐跟阿元去認的。他們不希望我哥看到毛北哥最後死的樣子,就悄悄給火化了。”


    據說,很慘。


    毛北的身上已經找不到一處完整的地方,他是被亂刀砍死,死相淒涼。


    沙皮將頭埋在兩隻手裏,梁桔咬緊牙關。


    又是一陣風吹起,將梁桔眼中蓄的淚,刮了出來。


    她心裏難受,不知該說什麽去安慰他。


    “如果不是我一開始的意氣用事,大哥就不會替我們死...”


    入秋的夜幕裏,涼風習習,梁桔像是看到了那年所有發生的事情,看到了毛東的悲傷,也深刻體會到沙皮此時的心情。


    “兇手沒有繩之於法嗎?”這樣的一件慘案,兇手不會逍遙法外的。


    “抓到了,是一個叫老虎的人。可有什麽用,他把所有罪都自己認了。”沙皮好一會兒才抬起頭,眼眶紅的嚇人。


    老虎和毛北毛東兄弟倆無冤無仇,他也隻是收了別人的錢,為別人做事。


    而幕後指使人,依然逍遙法外。


    沙皮說:“我不僅對不起我哥,也對不起玲姐。她本來已經跟大哥準備在第二年開春就結婚的,可是大哥的事...”他深深吸了口氣,道:“從那以後,我哥就一直照顧玲姐,不讓她再受一點氣,為了讓玲姐過上好日子,我哥曾經一個人去南方打工半年多,掙了錢迴來就開了間小酒吧,一點點,才做到如今的北星。”


    梁桔還想伸手去拿啤酒,可惜最後一瓶已經被沙皮打開握在手裏。


    她是爽快人,從他手裏拿過來直接仰頭喝一口,再重新還到沙皮手裏。


    沙皮見梁桔的行為,笑著帶些寵溺的表情揉了揉她的頭,“敢跟哥搶酒喝。”


    梁桔抹了一把嘴,還是決定問沙皮,“聽說,北星要被賣了?”


    沙皮收迴手,表情重新變得嚴肅,點頭說:“不是要,可能是已經。”


    “為什麽?既然北星是毛東那麽難才開的,為什麽又要賣?”


    沙皮側頭凝視梁桔,直到把梁桔看的有些不自然,他才幽幽開口:“你知道當初北星是為誰開的嗎?”


    梁桔搖頭。


    “是為了玲姐。北星,天上的一顆星星,就是為了紀念毛北大哥,希望他能看到玲姐現在的樣子,也可以安息了。”


    梁桔形容不出來這是什麽感覺,心裏麵酸酸的,又有些苦。


    “我不是跟你說我哥前段日子去了南方嗎,南方的生意出了事,損失很多,玲姐把北星賣了就是為了給我哥還錢的。”


    “那毛東...”


    “我哥說了,他寧願破產重新去當民工,也不願意要玲姐賣北星的一分錢。”


    梁桔一時說不出話來。


    鍾玲可以為了毛東付出這麽多,而她呢?


    她確定鍾玲也是愛毛東的,盡管這種喜歡夾雜很多的不被認可,可鍾玲對感情的一往情深,卻讓梁桔有了想退步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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