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演千金一諾,護送東野杏迴宛城,夜宿於荒野,卻偶遇淳於長路經此地,東野杏胡言亂語引來了淳於長的護衛。


    一個羽林衛士兵領命來到劉演、東野杏身邊,劉演持刀警備,那羽林衛士兵一身便衣,走到篝火邊,扔下一個一袋五銖錢,激起一蓬浮塵,“買了你的烤兔子。”


    劉演一愣,大笑,“拿走。”


    東野杏大叫起來,原地蹦跳,“你眼瞎啊,這還有兔子呢。”


    羽林衛士兵雙眼放亮,“哪呢?”


    東野杏撩頭發,挺胸收腹,“在這呢,我就是乖巧的小白兔子。”


    “有病。”羽林衛士兵拿起烤兔,轉身走了。


    淳於長大口咬著兔頭,“餓死我了,快趕路,別被追上。”車轔轔,馬蕭蕭,淳於長揚長而去。


    劉演迴頭瞪著東野杏,“還鬧嗎?小白兔!”


    “不鬧了,小白兔要睡覺了。”


    夜靜靜,微微蟲鳴,更顯清幽。東野杏在車中熟睡,劉演自躺在篝火邊小睡。


    天地無私,自會青睞公道磊落之人。


    大地微微顫抖起來,馬蹄聲隆隆,黑夜中分外清晰。


    劉演翻身坐起,東野杏也從馬車下來了,神情驚慌,劉演大喝,“上車,咱們藏起來。”


    東野杏慌忙翻身鑽進了車裏,劉演踢飛篝火,拉著車鑽進了附近的一處小樹林。


    不多時,十幾匹馬舉著火把,駐足此處瞭望,“就是這裏,馬車停下了,還點了篝火!”


    眾騎士四處張望,劉演躲在暗處看得真切,這夥人黑衣黑麵,隱含殺氣。


    “哼,還有閑心吃飯。你你你,去左前,走近路,包抄截殺。其餘人等,跟我來。”說話間,騎士策馬離去。


    馬蹄聲北去,漸無聲息,草叢中的蟲兒又開始了鳴唱,劉演長籲一口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來殺你的,這麽多人呢,我可對戰不了,你就危險了。”


    “殺你的才對。”


    “嗯?”


    東野杏拍拍嘴巴,“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能得罪誰啊?哪根你似的,樹大招風。我要睡覺了,這裏樹林環境很清雅啊。想當年啊,多少少女少男定情在桑樹林呢。”說著飛了個媚眼。


    劉演也不理會賣弄風情的東野杏,拉著馬車出了樹林,“老實睡覺。”


    劉演找迴木柴,複又點了篝火,不多時,鼾聲微微。


    天地無私,自會關照光明磊落的壯士。


    鬥轉星移,星光、火光交相唿應,四下寂靜,劉演睡得熟了。


    馬車附近貓上來一個鬼魅的身影,兩步一停,三步一頓,慢慢靠近了馬車,翻翻這,翻翻那。


    馬匹踢踏幾下馬蹄,鼻孔噴了幾下,那身影慌忙伏在車輪之後。


    劉演驚醒,扭頭觀望,覺得有個人影在車後,察覺不妙,劉演翻身假寐,“這一夜無法入睡啊。”思量間,從懷中拿出了匕首。


    不多時,人影再次晃動起來,那人找到了一個皮囊,輕輕打開一聞,便對上了嘴巴。


    清水甘甜,侵入肺腑。


    劉演悄無聲息,繞到身影背後,一腳將其踹翻,那人大叫一聲,“別殺我。”


    劉演踩在那人後腰上,匕首抵在其人後心,“蟊賊,不許動。”


    那人大喊道,“別殺我,別殺我,你可是劉演?”


    “你是誰?”


    “我是劉玄啊。”


    大水衝了龍王廟,劉演、劉玄同族的兄弟,“大半夜的,十三哥,來這做什麽?”


    劉演拉起劉玄,劉玄捂著腰,“哎,別提了。”徑直走到篝火邊,“有吃的嗎?餓死我了。”


    “半個兔腿了。”


    “好極了,好極了。”劉玄接過來,大口大口的啃了起來。


    劉演、劉玄二人對坐在篝火邊,劉玄垂頭喪氣,“我弟弟被刺客殺死,我殺了一個刺客報複,可郡兵偏聽偏信,認為我搶人錢財,四處緝拿我,老爹已經被關進了大牢。”


    “你怎麽逃出來的,受沒受傷?”


    劉玄支吾著,“命好唄,趕在關城門前,跑了出來。”


    “你的賓客呢?”


    劉玄心中不悅,神色小慌,“哎,賓客啊,見我貪了官司,都跑了,哪有劉老弟的賓客重情重義啊。”


    劉演哈哈大笑,心中自豪驕傲。劉玄聽著劉演爽朗的笑聲,隻覺得這是嘲笑、譏笑,分外刺耳,心內陰鬱起來。


    舂陵城內,樊氏、樊梨心憂無病下落,輕信字條留言,聯袂來到了蚩尤祠,不想落入壞人圈套。


    黑影中走出一個惡人來,那人嗓音低沉,嘴角漏風,單刀抵在樊氏喉嚨上,“跟我走一趟吧。”


    “魏鑊?”樊梨驚唿一聲。


    “哦,想不到小夫人還記得我?”說著聞了一下自己的手,“真軟啊,真香。”


    世人俗語,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又怕光著腚的,光著腚的怕腦子有病的.......


    魏家人無賴,手下幫兇走狗慣常欺軟怕硬,作威作福,而又好勇鬥狠,視人命如草芥,個個不知天高地厚,自戕自殘如話家常。


    對付這類惡人,隻能比他更硬、更惡、更狠。


    樊梨臉紅,喝道,“早該一刀砍了你的手。”


    魏鑊大笑,涎著臉,“我願意讓你砍我一刀,哈哈哈。”說話間手指前伸,慢慢伸向了樊梨的下巴。


    樊梨側身扭頭,魏鑊端了一空,也不著惱,“走吧,我家主人要見你們。”說著刀尖往前遞了一遞。


    樊氏、樊梨無奈,隻得順從。


    一男二女在深夜趕路,魏鑊騎著大馬,手拉著繩子,拖拽著樊氏、樊梨,二女低頭思索,耳語逃生的法子,急切間別無良策。


    魏鑊看著兩側的陰鬱的樹林,心中也陰鬱起來,叢林茂盛,樹冠交織成彎彎的拱橋,魏鑊策馬穿行,好似看到了百花盛開,蟲鳴鳥躁,此情此景勾起了那少年的迴憶。


    那時他還是個少年,騎在青牛上,穿過叢叢樹木,來到郊外放牛飲水,鄰家的小妹妹韓小娘唱著清脆的歌聲,一步一跳地跟在他的身邊,她看到了一隻花蝴蝶,韓小娘央求他抓到花蝴蝶。


    二人在林間奔跑,追逐著蝴蝶,知了一聲聲的叫著夏天。一年又一年,韓小娘長成了大姑娘,可少年卻離開了故鄉,韓小娘等著少年迴來為他抓蝴蝶,可再也沒有等到。


    知了聲聲,魏鑊思緒飄遠,心中暗歎一聲,“刀口舔血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啊。”心中思念著韓小娘,而樊梨的樣貌漸漸與韓小娘重合起來。


    夜黑趕路,腳程慢,魏鑊心事重重,不覺又走了半個時辰,三人便到了無人之地,一處破敗的茅草屋靜悄悄矗立在小樹林邊。


    魏鑊停下馬來,長舒一口氣,“為自己活一次吧。”


    魏鑊扭頭笑道,“樊梨啊,我喜歡你窈窕的身段,杏子般的眼睛,你夫君已經死了,你可願意跟著我過活嗎?”


    樊氏皺起眉來,“無恥之徒。”


    樊梨惱怒,“想得美。”


    魏鑊笑笑,“你長得很像我的第一個女人。”


    魏鑊看著天空,“特別是一雙眼睛,長得一模一樣,眼睛像會說話一般。嗯,屁股也一樣的軟,實話相告,主人要樊氏的命。所以,樊梨,你可以不死的。”


    樊梨心思電轉,見魏鑊好似流露真情,帶著幾分害怕,“你主人是誰?很殘暴嗎?”


    “嗬嗬,我不說的,但我可以告訴你,這三場大火都和他有關,傷亡近千口啊。”


    樊氏、樊梨心中咯噔一聲,樊梨低著頭,“你果真能救我性命?”


    樊氏不滿,斜昵樊梨,樊梨輕輕敲敲樊氏的手臂。


    魏鑊眼睛一亮,翻身下馬,拽著繩子把樊氏捆在一棵大樹上,“君子一言快馬一鞭,隻要你從了我,願意和我過活,我就把你藏在那間茅草屋裏。隻帶著樊氏迴去複命,你看如何?”


    樊巧立在一邊,輕抬下巴,“那你答應我,一要明媒正娶;二要良田百頃;三要三進深的院落一處。如何?”


    魏鑊聽著樊梨開出的條件,心中踏實了些,“這樊梨如此認真,看來是真想活命的,也許真看上我魏鑊了呢。”


    魏鑊搓著手,“那我先驗驗貨,看你值不值得這些?”


    樊巧臉一紅,“那你還捆著我的手?”


    魏鑊大笑,鬆開樊巧的繩索,大手捏著樊梨的細腰,“早年在邊關做斥候,又來舂陵做了兩年衙役,腦袋時刻別在褲腰帶上,隨我去丹陽吧,那裏有我的客棧,每日門庭若市,我想過安穩的日子,我主外你主內,可好?”


    樊梨雙手搭在魏鑊的肩膀,笑吟吟地,“行,這個好說,你在哪驗貨?就在這大地上,坑坑窪窪的,硌人。”


    “不妨事,不妨事,我喜歡仰麵朝天,你在上麵。”


    樊巧紅臉好似滴血,“不行,天在上地在下,乾坤陰陽各有歸位,你去那茅草屋收拾一下,咱們去那,好不好嘛?”說著拋了媚眼,摘下腰間的香囊掛在魏鑊的脖子上,小手輕輕拍拍魏鑊的胸膛。


    “妾的後半生就靠你了。”


    “好好好。”魏鑊興奮地跑向小樹林,“你等我。”


    樊梨見魏鑊走得遠了,高喊道,“多鋪些茅草,幹爽點的。”


    “放心吧。”


    魏鑊賣力地鋪著茅草,多年前,韓小娘也是在一間茅草屋與他同赴巫山,魏鑊自言自語,“幽穀響的樣子太慘了,主人也不為他治傷,還用他半條命報複伍家,太讓人寒心了。哎,這人啊,果然人如其名,隻吃不拉,不吃虧。”


    “還是我聰明,主動請纓來做著綁架誘騙的事,想不到樊梨心中真的有我,這女人啊,沒了丈夫,少了情愛,過不下去的。而今我便要學那知了,脫殼離去了,自此嬌妻相伴,開著客棧賺大錢,哈哈哈,我的人生二度春啦。”


    魏鑊擦擦腦門汗水,唿扇著衣袍,歡天喜地地迴到了路邊,空無一人。隻見幾根割斷的繩索留在樹邊,靜悄悄地,駿馬美人都不見了。


    魏鑊大驚失色,想到主人的手段,一時冷汗涔涔。


    天地無私,自會保佑照顧良善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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