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按著安子的想法,應該趁著夜色出去找找,說不定能搶一個信物迴來。臨淵隻是道:“搶到了,明天大家都疲乏,也守不住。更何況,已經找到信物的人,到晚上必定是全神戒備,不是那麽容易得手的。”


    最終,李秉一行六人,還是找了一塊避風的地方坐了下來休整。


    看著泠泠被海風吹的瑟瑟發抖,赤仁原本還想揀點柴火,卻被李秉製止了。一旦點火,位置就暴露的太明顯了,更何況幾人還帶著那把弓,萬一被別人看出來,又是一場風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雖說冷冷原本穿的也不算單薄,赤仁還是把自己的獸皮褂子脫下來給了他,正月裏的海上,風疾月冷。


    赤仁脫了皮褂子,似乎也有點冷了,往李秉身邊湊了湊,轉而又拿起那柄弓來,比劃著拉了一下:“這弓力道真是大,好弓。好弓!市麵上,少說也能賣將近百兩。”


    (注:唐初市麵不流通白銀,但唐末已有,隻是流通不頻繁,僅限於非常大額。普通人是對白銀的價值有概念的。另外,唐代的銀錠是長方體,類似民國小黃魚的樣子,可以由民間鑄造,沒有統一標準,本文如果無特殊說明,“銀錠”均指“五兩錠”。至於銅錢,一千文合一貫,基本等值於一兩白銀。而購買力,大致一鬥米(約六公斤)價值五文錢。普通農民五兩銀子可過一年。**四更能力有限,隻能考證到以上的說法,本文貨幣也是基於此標準,若有謬誤,還請見諒。**)


    “這麽值錢……”泠泠也不忍側目。


    “啊?”韓臨淵忍不住叫了來了:“我還以為是什麽寶貝,費了這麽大的勁,隻是這麽個破東西。這仙道大會也太寒磣了。”


    說完他接過那弓看了看,看著李秉道:“這東西想要的話,魏澤估摸著能找一馬車迴來。靈蛟門也太摳門了吧。要拿禮物,也不拿點好的出來。”


    泠泠和赤仁雖說都見過些世麵,但畢竟不是上層階級。安子,盈瀾兒原本見過些世麵,但基本上百十兩銀子對他們也可稱為多。韓臨淵和李秉就不一樣了。一個是非派嫡長獨子,一個是大唐襄王的長子,更何況他們結拜兄弟還有一個富甲天下的魏澤。這一百兩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太少了。


    韓臨淵迴想起給靈蛟門引路童子五兩錠的事情,把弓往旁邊一丟,沒頭沒腦的說道:“怪不得五兩銀子能換這麽大一個線索。我還以為這些仙人都富得流油呢。”


    李秉撿起弓來,笑道:“我原來以為也是這樣,不過上次之後我就反應過來了。你以為每個門派都像“西明寺”一樣,有皇家養著呢,錢還不都是一點一點掙來的?東海又不比內陸,總不能像你們非派一樣,管著好些產業又從事朝政,也不會像蜀風商會那樣經商謀生吧。所以要來錢,不就還是得去中原做事?”


    盈瀾兒疑惑問道:“做事?做什麽事呢?”


    “還能有什麽事,上有國法規矩約束,不能殺人放火、下有江湖規矩管著,不能走道劫鏢;要顧及江湖名聲,不能坑蒙拐騙;還放不下門派身段,不願幹預世俗。偶爾除魔衛道,還沒有人付工錢。所以剩下能賺錢的方法又有多少呢?”


    盈瀾兒哦了一聲:“仔細一想,還真是這樣。不過他們要錢,應該也沒什麽用吧。”


    韓臨淵接過話茬:“怎麽會沒用呢?他們隻是修仙,又不是神仙,總要吃飯吧。”


    他剛說一句,看著盈瀾兒要反駁,也不給她機會,繼續道:“好好好,就算他們島上可以種菜,那總得穿衣服吧,難不成衣服也得自己種麻種桑,紡布織衣?還有武器呢?就算自己能鍛造,總得有礦吧,還不是得從中原買來?農具呢?耕牛呢?這樁樁件件,總不能全部都自己來弄吧,那還練不練武了?”


    泠泠也道:“還不止這些,就比如對修仙之人很重要的丹藥,很多草藥都有特定的生長地方,大部分都要花錢買。而有些珍貴的藥材,價格更是高的離譜。不過這也是修仙之人很重要的一個財路,有需要,就可以賣嘛。”


    盈瀾兒原本要跟韓臨淵置氣,看著泠泠也說話,隻好壓下去:“原來修仙的世界竟然是這樣,跟我想的不太一樣呢?”


    “誒,對了。泠泠妹妹,你對丹藥的事情這麽了解,莫非你是煉丹的人?”盈瀾兒忽然提了這麽一句,其他人倒是沒有什麽感覺,赤仁卻立即看了過去,也許這六個人裏麵,隻有他明白煉丹對於修仙的重要性。


    泠泠拉了拉肩上的皮褂子:“不瞞各位說,我最擅長的確實是‘丹術’。”


    韓臨淵倒是也很高興:“果然呢,在夔牛那裏,我看你的醫術那麽好,就多少猜到了一些。這次是衝著‘鬼穀’來的吧,現在丹術最好的,就隻剩他們一家了。”


    泠泠的表情原本也一直是悶悶不樂,此刻卻莫名其其妙的讓李秉感覺更加冰冷:“鬼穀?的確啊。我確實是衝著它來的。”


    韓臨淵的猜想本證實,原本是很開心的印證了自己的聰明,可是現在看去泠泠,總覺得她的表情有點奇怪。


    六人之間又冷了場,隻剩下風在山穀中唿嘯的聲音。


    “哎,時間也不早了,大家還是早點睡著吧。明天還有一場惡戰要打,大家要養足精神啊。”李秉把衣衫的領口拉了拉,讓風吹其阿裏,不是那麽冷。


    “到天亮還差不多四個時辰,我們一人守一個時辰吧。”韓臨淵也跟李秉擠了擠:“那我先睡了。一會起來換你。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可真冷。”


    “鳥不拉屎?”安子吐了吐舌頭:“臨淵哥,這你可錯怪這個寶地了。你聞聞,這裏到處都是鳥屎!”


    眾人一陣哄笑。


    之後,便是隻剩下,月黑風高、長夜寂靜。


    ****


    風蛟島東峰巨大的石碑上,“物華天寶”四個大字光滑的凹痕在月光的照映下,反而比白日裏更加清楚。


    紮隆索查和格桑玉紮兩人靠在三丈高的石碑下。


    “這真是個鬼地方,在吐穀渾就算晚上再冷,也沒有這麽冷的。還好這個碑夠大,能擋擋風。要是還在林子裏,可是要被凍壞了。”


    “這才一月,海風又這麽大,冷點就冷點吧。今晚就先在這躲著,那個靜思堂還是別去了,萬一再惹出什麽是非來。豈不是更麻煩?”


    兩人原本各自懶散的靠著石碑,紮隆索查忽然立起身子,好奇的問格桑:“你說,那個木棍中間,那麽小的位置,藏得是什麽呢?要讓檢明遠和那兩個人一起去找?”


    格桑沉思了一會,手摸到胸前又放了迴去,最後還是從衣襟裏掏出一張白紙來:“我猜他們是在找跟這個差不多的東西。”


    “白紙?這東西哪裏不能找一堆啊?”


    格桑輕蔑一笑:“你撕開試試?”


    “撕?”紮隆索查看他得意的那股勁,就知道裏麵有問題。先動手撕了撕,沒有撕開。隨後一點一點發力,最後用上全部蠻勁也沒有半點效果。一怒之下,連真氣也使出來,扯了兩下,那紙還是一點變化沒有。


    “誒?這到底是什麽東西,就算是快鐵板,也該被我撕成兩半了吧。”


    格桑把那張紙又收迴衣襟裏:“這張紙,原本是夾在他們偷走的那本‘遊記’裏的。”


    “什麽?”


    “那本遊記是上上代密宗宗主的遺物,我跟你說過的吧。丹巴叔叔以前是上上代宗主最小的弟子。老宗主雖然喜歡他,但卻把宗主之位傳給了大弟子而不是丹巴叔叔。後來丹巴叔叔自立門戶,這本書就被帶出來了。”


    (丹巴是三卷跟格桑一起去西明寺要‘舍利’的人。)


    “這些你原來說了一遍的,你忘了?”


    格桑白了一眼紮隆:“我當然記得,還沒說完呐。其實這書也不算是老宗主的,而是我祖上“鬆讚幹布”的。”


    “啊!”


    “你也知道密宗就是‘鬆讚幹布’創立的。隻是他死後,密宗就成了聽命於曆代幹布的人,而不是直接由幹布管理。


    那本遊記大概是老宗主在密宗書閣裏找到的,原本隻是一本鬆讚幹布的遊記而已,上麵記錄了很多地方的山川地貌、風土人情。不僅僅限於吐蕃和大唐,遠的更有大食、天竺、方臘、新羅等等。


    後來幾次出遊,老宗主去了一些鬆讚幹布沒有記錄過的地方,就繼續寫了一些到遊記上。丹巴年少時候也喜歡遊曆,這本遊記就被老宗主送給他了。”


    紮隆道:“你的表達能力真差,這說了半天又繞迴來了。你到底想說什麽啊。”


    格桑道:“我每次給你講事情,你能不能不要打斷我。這一點,你要跟我妹妹好好學學!”


    “好好好!我的大舅子,你繼續吧。”


    “丹巴原本也沒有多在意這一本書,自立門戶之後他很少出遊,這書就被放到書閣不再看了。後來不多久,有一次大雨,水灌進書閣了。一方書架的書不少都被打濕了。


    弟子們整理書籍的時候,發現有些墨散了,字跡難以辨認。但唯獨這一頁,墨跡不是被散,而是全部被洗掉,這紙又變迴了白紙一張。更奇怪的是,這紙不論怎麽泡,也浸不進一滴水去。


    “那之後丹巴叔叔複原遊記的時候,單獨把這一頁拿了出來。隻是一直也沒有研究出來到底是哪裏有問題。”


    “說了半天,你總算說道點子上了。”紮隆索查看著格桑再次白了他一眼,視如無睹,又道:“那你說老宗主是有意吧這個東西傳給丹巴的?”


    “我猜應該不是。他給了丹巴叔叔那麽多書,如果真是很重要的東西,老宗主一定會交代的。我猜老宗主也不知道這裏麵暗藏玄機。既然那兩個刺青人要來拿遊記,說不定是知道了些什麽消息,我想在找迴遊記的同時,一並探查出來。”


    紮隆點頭道:“我明白了。”忽然反應過來:“既然這東西這麽重要,那你是怎麽拿到的。丹巴都不知道你要來查這個,應該不會給你這張紙吧。難不成是你偷出來的?”


    格桑沉默不語。


    “還真你偷的。你膽子不小啊。”


    “拿他的東西又不是第一次了,丹巴叔叔又哪次跟我們較真了。”格桑仰著頭:“可是那張紙到底有什麽呢?”


    說完,他又掏出來那張紙,對著月亮仰頭看起來。


    “到底是什麽呢?”


    “哎,丹巴都想不透,更何況你了。天命啊,等時間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早點睡吧,明天還得去找那兩個刺青男呢……誒,你說他們既然已經拿到了東西,會不會已經離開靈蛟島了?”


    “不會的,這個時候走,隻會引人注意。他們無論如何,也會等大會完全結束再走的。”


    “哦,那就好,我們還有足夠的時間。”


    “是呀,快睡吧……”


    “好。睡了……”


    ——————


    終於到了這一卷的正牌係了。這一卷會比較長。。。應該說是很長很長。。。。。。


    另外:又是兩點才睡,跪求推薦票和書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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