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玉宇,黃瓦飛椽。


    這太子宮不僅比別的府邸大些,論修葺富麗,更是新亮華美的多。


    李適在院裏練劍,不過這劍卻不走心,隻是發泄力氣罷了。


    他瞧著大門口一個太監忙慌的走過來,便立刻停下往前走幾步,不及那太監跪下,就喊他免禮。


    “怎麽樣,父皇可做出決斷了麽?”


    這太監依舊半躬著身子,瞧他一眼,低聲說道:“皇上下令厚葬喬昭儀,看樣子是想把這個事情壓下來。”


    太子聞言,眉頭已擰作一團:“哎,也罷。畢竟也沒想這事情便能一次把他打倒,隻是心裏還存著一絲僥幸罷了。”他說完本來想讓這太監退下,話剛出口,又轉而說道:“對了,他宮裏有沒有傳出什麽消息來?”


    那太監略微一笑:“哈,他還能怎麽樣。氣急敗壞,把宮裏的下人挨個查了一遍,說是一定要查出來是誰偷了他的扇子。據說他此刻正在宮裏暴跳如雷了。”


    李適聞言也麵露喜色,把長劍收入劍鞘放在一邊:“要的就是他這樣,等他身邊下人都心有怨言的時候,我們便更好動手了。對了,你幹爹那邊有沒有傳出什麽消息來?”


    他看那太監微微搖頭,卻也不奇怪。轉身正要迴房,見那太監還跟在他身後,又說道:“這件事你做的很好。能拿到他的扇子又不被發現,如此才幹當個內侍實在是太屈才了。之前我答應你給你個司宮台的少監,一定算數,隻是這兩天卻不行,等這件事情風波過去,我便去請旨封你。有你幹爹在旁邊說好話,一定水到渠成,你無須擔心。”


    這太監約摸二十多歲,身形勻稱,在太監裏算是非常健壯了。他兩年前便暗中效力在李適座下,因為平時少不了在各個宮裏走動,李適便讓他偷了三皇子的折扇出來。而他的幹爹正是皇宮裏的太監總管,從小伺候皇上的元思。


    小太監叩頭謝過恩,便要退出了太子殿,又聽他說道:“待會要給他送飯,你便親自跑一趟吧。雖說裏麵傳出來的消息,不讓自己人去看看,始終不放心。”


    輕輕點頭之後,小太監便退出去,剛出了宮門走了兩步,卻轉而麵露笑容,走到路口陡然轉了方向,不去尚食局,卻去北衙。那裏正是禁衛軍飛騎營的住所。


    ****


    李秉三人剛走到西市巷子口,便碰上安子從巷子裏出來。他還未瞧見,魏澤倒是先發現了。


    “嘿,慶方老弟,我們正要去找你呢。”


    安子背著長劍,一路低頭想事,聽到喊聲才迴過神來:“哦,魏澤兄弟。你們怎麽來了?”


    四人剛走到一起,不等魏澤答話,遠處便傳來一陣緊鑼密鼓鑼鼓。


    “讓讓!讓讓!司空將軍迴京述職,閑雜人等一律退開。”兩匹高頭大馬迎麵衝到四人麵前,安子背朝著他們,差點被衝倒,幸好馬李秉反應快,一把便將他拉迴來。


    馬學文平日最恨這種招搖過市的人,一個箭步跨到前方,便要拽那人下馬,卻被李秉強攔住了。


    “學文不要莽撞,這個司空聞此次是奉旨迴京,你看後麵還有大隊人馬,不要生事。”


    魏澤拍了拍安子差點被撞到的肩膀,為了他是否無恙,又道:“真是有點功勞便要狗仗人勢了。前幾天剛聽到他大破吐蕃的捷報,還覺得他有點本事。現在不好好守在邊關,恁的迴長安作甚?”


    李秉拉三人走到出人群,取了小道走向非派的府宅:“自從各個節度使自立之後,皇上一直對擁兵自重這樣的事情很小心。他剛得了勝仗,手裏又有十萬精兵,為了防止他勢力坐大,自然是要被招迴來的。說不定皇上已經再重新派人去鎮守邊關了。”


    馬學文並不是很懂這些事情,聽李秉說來才恍然大悟:“哦?這麽複雜,若是新的將領打不過吐蕃又怎麽辦,總不能放著賢臣不用,讓吐蕃打到長安來吧。”


    李秉聞言直搖頭:“吐蕃來打,朝廷隻要有人有將,總是讓他打不到長安的。但若是司空聞擁兵自重,反戈長安,未嚐不可能是第二個安祿山,當年他不就是這麽造反的麽?論司空聞現在的兵馬,跟當年安祿山剛造反的時候比起來也差不了多少了。”


    魏澤看一眼前麵的高牆大院,“長安非派”四個大字已經映入眼簾,他低聲說一句:“到了。”轉而又歎氣說道:


    “大哥說的極是,若是自己身邊的人都出了問題,那事情可真的是大大的不妙!”


    ****


    小太監在飛騎營門口站了一小會便走了,之後徑直去了尚食局,拿了食盒便去了三皇子的宮苑。自從李述被禁足,昔日人聲鼎沸的宮牆,如今真的是門可羅雀了。


    他進了大門,一路上連其他的宮女太監也沒看見幾個,直到進了三皇子的廂房才見到第一個活人。


    “皇子殿下,奴才給您送食盒來了。”


    李述頭也不太,依舊專心的翻著一本舊書:“知道了,你放那就可以,下去吧。”


    小太監把食盒放在桌上,卻不走開,徑直走到李述跟前:“奴才好不容易遇到機會才來,這麽走了,豈不可惜?”


    李述聽著這聲音也覺得耳熟,抬頭一看:“哎呀!”這一聲剛喊出來,卻見小太監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又指指房外,隨即大喊到:“你這奴才,怎麽這麽不小心,打翻我的硯台。快,趕緊擦幹淨!”


    嘴上如此說,卻走到他身邊,低聲道:“你怎麽來了,我不是說我們不要見麵麵的惹人懷疑麽?”他說完,忽然又瞧見門口還有另一個太監,頓時皺起來眉頭:“你不用在這裏伺候了,下去吧!”


    另一個太監聞聲也不離開,原本一直低著頭,此番徑直走上來,望著李述:“殿下,是我!”


    李述更加吃驚:“令徽!你怎麽也來了。”他先是驚喜,轉而卻又生氣起來:“真是太胡鬧了,這麽做多危險,他在我身邊的盯梢眾多,萬一被發現,豈非前功盡棄……”


    小太監湊到三皇子身邊,請他坐下:“殿下莫急,我這次可是奉了太子的命令前來的。他懷疑不了。”說完,他又把之前太子讓他來這裏的事情全部說了一遍。


    李述聽完,低笑一聲,從腰間抽出一把折扇在手裏打了打自己手心:“哈!妙極妙極!蠢到這個地步,還想著做皇上,真是無藥可救了。看來上次的事情,他一點沒有疑心。那麽其他人呢,父皇知道了麽?”


    小太監低嗯一聲:“我正是為這事而來。上次殿下讓我仿作了一把扇子交給革亮,太子居然完全沒有發現那上麵驚蟄的‘蟄’字‘一點’變成了‘一提’。這扇子原本是皇上賞賜下來的,東西到了皇上手裏,自然是一眼就被認出來是假的,如此殿下的嫌疑便洗脫了。從義父的話來看,似乎皇上知道這事情是太子做的,連喬昭儀不是自殺的事情也知道。”


    李述聽完略有怒意,輕輕拍了一掌桌子:“這麽說來,父皇的心還是向著他的。他犯了這麽大的錯,不但沒有受罰,反而是我被關起來。看來要動搖太子未來的寶座,隻能來硬的了。”


    小太監和魚令徽聞言,齊齊跪下:“奴才等的就是這句話。我等願為殿下馬首是瞻,萬死不辭。”


    李述聞言先點點頭,而後又搖搖頭,請他們起身:“還是不行,時機依舊不成熟。我們單靠六隊飛騎營圍了皇城是不行的。太子手裏有四隊禁軍,應付起來已經頗為費力;更何況還有他的親衛軍,我們卻找不到人來對付了。再說還有革亮,萬一他向襄王求救,一旦他出了皇宮,襄王未必不會來救皇上,隻怕我們的計劃還是不夠周密。”


    魚令徽聞言,低頭湊到李述耳邊:“此番我們前來,正是要謀求此事。剛剛收到消息,司空聞大人昨天已經奉召迴京述職了,說不定此刻已經到京城。雖然帶來的將士隻有三百來人,但各個都是好手。按照慣例,這些人都是要在皇宮受賞的!”


    他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一眼李述:“殿下,機不可失啊!一旦宮內穩妥,宮外司空聞手下的十萬大軍再折迴長安,天下可定。”


    三皇子聞言沉默不語,小太監卻道:“按照規製,司空大人要在京城裏修正三天才能麵聖,殿下依舊有時間考慮。不若我們就先準備著,到時候做與不做,全在殿下一句話。”


    “好!就這麽辦!”李述終於下定決心:“我被拘禁在宮裏不能出去,四周又全是他的耳目,一切便全靠你們了!”


    兩人齊齊跪下:“我等誓死效忠殿下。”


    “起來吧!”


    他在屋裏踱了兩步,又道:“既然要起事,留要用上一切可用之人。令徽,這有裏三件事你需要在三天內辦好。


    第一、如果要逼宮,攻守城門的人不能少。通知長安的‘金刀門’、‘三湖宮’、‘渭河儒館’還有鹹陽的‘無量劍莊’、鳳翔府的‘湟源正武閣’,三天後都要派人喬裝來長安守在宮外,以防太子或者襄王的人來救駕。就算傾數出動也不要緊,養了他們這麽久,終於到了用人的時候。


    第二、攻守城門兵卒雖然不少,但沒有高手坐鎮,我也不安心。靈真人斷了聯係了,現在除了你和你爹,還有芷霜、司空聞之外,我手裏能用的高手可不多。你去想想辦法,把剛才那幾個門派的掌門都弄到宮裏來,人多太引人注意,這三五個應該還是可以的吧。


    第三、等起事成功之後,朝堂動蕩,說不定的各個節度使或者吐蕃人又要作亂。我的一番打算可不能給別人做了嫁衣裳。你去通知‘蜀風商會’薑繼坤,讓他的各個堂口好好打聽消息,一有風草動就來報。上次我幫他那麽大一個忙,這次是該迴報我的時候了。”


    “是,屬下一定辦好。”魚令徽剛一答應,李述忽然又道:


    “對了,還有第四。找一趟公子煙,讓他也做好準備。價錢是上次的三倍。如此關頭,這樣的高手怎麽能少。”


    說完他見魚令徽麵有難色,又道:“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可是若要成事,少了他卻是不行的。”


    魚令徽抱拳稱是:“一切全聽殿下吩咐!”


    李述送走兩人,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事情發展的如此之快,連我也始料不及。既然上天把司空聞都招迴來了,我怎能錯失良機。如今唯一的變數就在襄王了。


    芷霜,我安排你在襄王身邊,原本是打算讓你替我打探消息。不過陰差陽錯,此番你便能幫我解決一個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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