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長安的朱雀大街上行人卻變的更多。正是夜市,熙熙攘攘,饒是街道寬闊,五六駕馬車還是擠做一團,行人紛紛避讓。


    其中一輛緩緩駛過夜市,那馬兒似乎跑累了,漸漸慢了下來。車夫揮了一鞭,馬兒奮起跑兩步又慢了下來。就這麽快一步慢一步,馬車駛到了大明宮附近,繞道望仙門門口,被禁軍攔了下來。


    那馬車裏探出個頭來:“是我。”


    頭領看到來人,肅然起敬,猛地站直:“哦,是魚大人。”


    看著魚令徽微微頷首,領班的侍衛應了一聲,一抬手,大喊“放行!”攔著城門的一隊禁軍退到兩邊。


    馬車的車轍咯吱咯吱響了兩聲,就這樣通過了檢查,既未詢問,也未看腰牌。


    車裏的人正是北衙禁軍頭領魚令徽。(魚令徽,見第一卷)


    他迴到車廂裏,看著裏麵另一人的麵龐,被嚇了一跳。


    “靈真人?你這是怎麽了?剛才還好好的!”


    那人年紀輕輕,長得十分精致,頸部有一道疤痕。一身道袍,手上還拿著浮塵,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感覺。他麵色慘白,麵頰上已經少有汗水滲出。


    此“靈真人”正是山澗裏的靈劍生,亦是陽月宗初代護法依訓。


    靈劍生右手撐在座上,左手抓起道袍寬大的袖口,擦了擦額頭,靠在車廂上:“我沒事,不必管我。”說是如此,心裏卻暗罵一句:“怪不得多少年來沒有人行此法,即便是我進入皇城,亦快要抵不住了。”


    他微微揭開小窗窗簾的一角,往外看了看地麵,忽然驚唿一聲,閉眼扭頭迴來。


    “你怎麽了?”魚令徽看著他眼角已經滲出血來。


    “我沒事。”靈劍生強忍著痛,用大拇指抹掉眼尾的血淚。


    我隻不過是動用靈力探查一下,居然反噬的如此厲害。那李世民好大的手筆,這大明宮居然是建在巨大的陣盤之上。我的靈力被壓製的不到十分之一。


    他屏氣運功,稍稍好受了些。


    馬車踏踏踏,順著小道東拐西拐,走了一會總算到了東內院的一個小院門口。


    魚令徽先下了車,一個侍衛早已等在那裏,看著馬車出現,立即迎了上去,支開車夫。


    “您來了。”


    “嗯,在裏麵了麽?”


    “等了好一會了。裏裏外外已經清得幹淨,您放心。”


    “那就好,這沒你事了,去吧。”


    侍衛點頭之後,匆忙離開。魚令徽也迴到馬車邊上,掀開車簾,原本想請靈劍生下來,卻看他已經大汗淋漓,頭發都已經濕透,便上前攙扶。


    誰知靈劍生卻道:“無妨,我自己來。”說完又抹了抹額上的汗。自己走下馬車。


    此刻輕快爽朗的仙氣,倒是多了些老態龍鍾。


    靈劍生一腳剛跨進那個院子,便退了迴來,看了看手掌,皮膚被燒焦了一片又緩緩愈合。


    這次連魚令徽都能看到,靈劍生剛剛進去的時候,門口郝然出現了一道光壁將他擋出來。


    “這是哪裏?”靈劍生滿臉狐疑看著魚令徽。


    “三皇子的小廚房後門。”


    靈劍生雙眉擠在一起,上下打量這個小門及附近的圍牆:既沒有法器,也沒有符咒。想不到這裏陣法的禁製如此厲害。


    他低哼一聲,皮膚上泛出一道白光,附在身上。雙手齊齊推出,試圖進入院內,可剛走一步,那淡淡的光壁又出現了,


    靈劍生推了兩推,光壁凹陷進去,他的身子已經跨入門檻。剛走兩步,一腳踏出,還未落地又被強大的力量擋住,僵持了一瞬間,他還是放棄,連退了兩步,迴到原地。


    靈劍生呆呆的看著這門框,忽然露出笑意。


    原來如此。陣法不僅占用了地脈的靈力,還借我的真氣來阻我,好高明!想要破陣,估計要將整個大明宮毀了才行。不過要進去卻不難了!


    他站在魚令徽身邊,雙手捏了法訣,雙臂又分列兩邊,兩道兇猛的真氣從掌心飛出,化為一團氣霧消散在空中。


    長唿出一口氣,他看起來舒服不少。


    果然如此!一身真氣散盡,便可不受這陣法影響。想那李世民是費勁心機,讓山妖精靈即便進入宮城,也與常人無異。


    “走吧!”靈劍生邁著大步,又恢複了最初的輕快。


    院子裏麵不大,隻有一條走廊,走廊也不算寬,沒有人守衛。


    順著走廊走了不遠,魚令徽推開一扇門,站在門口,躬身道:“真人裏麵請。”


    靈劍生進去之後,魚令徽卻依舊站在門口,將門合上之後便退下了。


    屋內陳設十分簡單,顯然是下人房。隻有一人背對著人坐著,一身雜役粗布服飾,手中卻拿著一把玉骨正黃長扇,扇葉正麵上用小篆描著“驚蟄”二字,反麵寫著:“萬物出乎震,蟄蟲驚而走。”


    這人正是三皇子李述。(李述,見首卷)


    聽著門合上的聲音,李述慢慢轉身迴來,扇葉隨著手肘上下浮動。


    “靈真人來了?請坐。上次得真人一計,果然事半功倍,現在吐蕃大亂,我大唐終於有片刻安寧。”


    靈劍生施了一個道禮:“不敢不敢,貧道隻是略盡綿力,還是公子運籌帷幄才能克敵。”


    看著李述一言不發,他又道:“公子此番召貧道來可是為了上次的命卦一事?恕在下能力低微,還是未能參透公子的命格。”


    說完卻話音一轉:“不過!所謂謀事在人,公子若是有意,在下願傾盡所能,助公子成事。”


    李述將扇葉一手,敲在手心:“好!我亦知你所求。若是能成事,我便奉你為國師,你的教義,我自會助你傳播天下。”


    靈劍生微微頷首:“如此甚好。”說完拿起案上的筆墨:“公子請看,這便是我的計策。”


    且說魚令徽退下之後,一直站門口,緊盯著大門。過了半個時辰,走廊裏的門終於又開了,他立即迎了上去,也不多問:“真人這邊請,我送您出宮。”


    馬車達達,趕到城門時,城門已經下鑰,守城的禁軍見又是魚令徽,便重開城門放他出宮,依舊既沒問緣由,亦未索要腰牌。


    除了皇城,到了一個小巷子,馬車緩緩停下。


    魚令徽扶著靈劍生下了馬車,道了謝謝,便驅車迴去。


    馬車剛離開,靈劍生提起真氣,正要飛起,忽的又搖了搖頭:“這散盡真氣的事情下次再不能幹了,罷了!先找個客棧休息兩天吧。”


    他剛走一步,謹慎迴頭看了一眼,瞥見街口一人正躲在柱後看著自己,淡淡一笑,看了看遠處巍峨的皇城門樓:傳播教義固然有益,但我需要的卻是一個能手握天下兵權的身體。李述!你好生珍重吧。


    靈劍生進了客棧。對麵的房梁上,一隻麻雀也正瞧著這熙熙攘攘的人群。


    麻雀輕輕啄了啄背後的三根紅色羽毛,拍了拍翅膀便飛走了。


    ***


    大明宮內,三皇子的內院。


    李述已經換了一身錦繡華裳,手中的驚蟄扇搖了又搖。


    “已是深秋,為何我卻不覺寒冷,反而更覺煩熱?”


    門口走進來一人:“主子大事將成,自然熱血沸騰。”來人正是魚令徽。


    “送走了麽?可曾留意?”李述敲了敲桌子,示意魚令徽坐在自己身邊。


    魚令徽卻依舊站著,走到李述身邊,微微躬身:“送走了,有人盯著。”


    李述似乎很習慣魚令徽違抗坐下的命令,隻道:“那人的主意和我們的差不多,不過卻給了我一樣好東西。”


    說著他將桌上的一個小木盒推到魚令徽身前:“這東西你拿去,先找個人吃一顆試試,如果真的有效就分給幾個頭領,你自己也留一顆。如果無效,就把那個道士殺了吧。”


    “是!”魚令徽將錦盒收入衣服的夾層內,正要離開,卻聽李述又問道:“襄王遇到她了麽?”


    魚令徽點點頭:“襄王很是喜歡,已經在迴來的路上了。”


    李述滿意的揮揮手,魚令徽便退下。


    “你兒子李秉省了我一個麻煩,希望你也能為了省一樁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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