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看見車廂壁上有一個小窗,被簾子遮住。他忍不住將窗簾子掀起一條縫,向外邊張望,恰好看見唐幽然手執寒光閃閃的一把長劍,正指著陰玲。


    陰玲平日裏話語不多,但她一向驕縱慣了,也是眼高於頂的角色,哪裏將幽然放在眼中。更何況陰玲平素對自己容貌也頗有信心,但見了幽然容貌美豔無雙,將自己遠遠比了下去,自己的情郎師兄狐言見了她也是眼中一呆,心裏更是隱有一股妒火。


    她這時見幽然用劍指著自己,嘴角一撇,神情不屑之至:“要動手嗎?不自量力!我可是七級法師。我看你們都會些武技,不如全數上來吧,我一並打發了!”陰玲深知唐夏國法師能力不強,因此有恃無恐。


    幽然冷哼一聲,道:“不必了,隻我一個便夠。七級法師,很了不起嗎?”語音才落,長劍寒光閃動,幽然已朝陰玲刺去一劍。


    在七國大陸上,武士與法師的力量對比過於懸殊,絕少有武士敢於挑戰法師。但凡有武士與法師對決時,武士的唯一取勝之道,便在於“近身快攻”四字,隻有讓法師無暇施術,方有取勝之機。幽然是武技高手,自然深諳此道,因此一出手便快逾閃電,腳下步子輕快前縱,長劍直刺陰玲咽喉。


    陰玲之前很少與武士動手,不曾想到幽然說打便打。但她總歸是七級法師,得到父親陰昌指點良多,因此臨危不亂,意念微動間,一團藍幽幽的水球現於咽喉前,正擋在幽然劍尖之前。她深諳水係法術,這團水球雖然不大,但其中蘊含水係特有的粘力,隻待幽然長劍陷在水球之中,便不能輕易撥出,那時她要反擊幽然,便易如反掌了。


    但就在陰玲的水球現形之際,幽然不知用了什麽方法,在前進的勢子中柳腰輕扭,玉腕一翻,長劍瞬間上挑,削向陰玲的天靈蓋。


    陰玲先前聚靈時頗為倉促,因此聚起的水球隻擋著咽喉,頭上無遮無擋,眼見便要被長劍削中。幽然的劍勢來得極快,再也遮擋不及,她隻得銀牙一咬,將心一橫,也不去擋幽然的劍,卻放出一條水龍,直撲向幽然。


    陰玲這已是兩敗俱傷的打法,拚著自己頭顱被削中,也要擊向幽然。以她七級法師的靈力,幽然若被她水龍擊在身上,恐怕立時便要內髒碎裂而亡。


    幽然哪裏肯和她拚命,蓮步輕挪間,身子宛如一張輕飄飄毫不受力的秋葉,忽的與陰玲交錯而過,轉到陰玲身後去了。陰玲的水龍便落了空,朝幽然身後的唐華激射而去。唐華所佩長劍已被幽然抽走,但他不知使了什麽法子,隻見一道黃芒閃過,水龍便被他劈散了。


    扶蘇在窗簾縫中偷看,一雙眼睛隻放在幽然身上,因此也沒有細想唐華使的是什麽功夫。他但見幽然閃動之際,身形曼妙無比。而幽然一轉到陰玲身後,雖然背對陰玲,但也不轉身,反腕一劍又朝陰玲腰間刺去。


    陰玲作為法師,行動遠不如幽然敏捷,隻好眼睜睜看著幽然閃到身後,還來不及轉身,就覺得長劍的寒氣迫近腰部,慌亂中,她手中凝起一團水球,向後拍去,隻盼可以擋著幽然的劍。


    但陰玲手掌卻拍了個空。幽然蓮步微錯,腰肢輕扭,長劍第三度改了方向,已輕輕巧巧搭在陰玲雪白細長的脖子上了。


    長劍的寒意破體而入,這一下,不但陰玲不敢再動,連狐言也嚇了一跳,連聲道:“公主手下留情!”他本來也以為以陰玲的實力,對陣幽然自是手到擒來,因此並無準備從旁協助師妹。哪知幽然武技高超至此,一個照麵下,陰玲便已被製住,他再想出手,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扶蘇昨夜與幽然較量了一番,已覺得幽然的劍術高明至極,黎華對她的推崇實至名歸。但現在旁觀之下,更覺得幽然不但劍術高招,她腳下的步法也是絕妙無比,嬌軀騰挪間,自有一種絕世風華,宛若仙女下凡,不覺看得癡了。


    幽然製住了陰玲,語調淡淡的道:“楚滄法師,這便叫做不自量力嗎?我如今可明白了。”譏諷之意任誰都聽得出來。


    一眾楚滄法師被幽然劍術所懾,雖然聽到幽然嘲諷他們,但一個個不敢作聲。隻有狐言長歎一聲,道:“‘幽然一劍,驚花碎月’,果然名不虛傳。從來都聽人說過,唐夏國的幽然公主武技驚人,今天大開眼界了。這次是我們莽撞了,還請公主殿下手下留情。”狐言身為法師,本來也對武技一界漠不關心,但這時終於想起幽然的名字,醒悟過來――眼前這美豔絕倫的少女,正是名馳大陸的武技名家幽然公主嗬。


    對於扶蘇倒底在不在唐夏使團之中,狐言本來也沒有把握,這時見愛侶被製,心知若是將唐夏人強留於此,他們勢必要將陰玲作為人質帶走。到時就算陰昌親來,以幽然如此快捷的身手,也難保師妹不被傷害。更何況他冷眼旁觀,見唐華先前化解水龍的那一下出手,知他也不是泛泛之輩。兩下交手,對他們有害無利,還不如順勢放他們迴去,以換得心愛的師妹平安。


    幽然哼了一聲,道:“既然如此,還不叫你手下讓開道路,讓我們出城?”


    狐言手一招,一眾楚滄法師便閃在道路兩旁,露出中間的大路來。幽然手腕一抬,從陰玲脖子上撤迴長劍,盈盈走迴鸞車。她走過唐華身邊時,手腕輕抖,長劍刷的一聲插入唐華腰間的劍鞘中。


    她這一手幹脆俐落,手法高妙,扶蘇在車廂中看見了,心裏實在佩服極了。


    幽然上了鸞車後,唐華一聲令下,馬蹄聲頓起,他們一行人大搖大擺的離開瀾城,徑向北方而去。


    過不多時,在使節館中一無所獲的陰昌帶著數十名法師趕到此處,隻見狐言與一眾法師垂頭喪氣的呆立當場,而自己的女兒陰玲更是漲紅著臉,握著狐言的手不住發抖。陰昌一問之下,才知道不但在唐夏使團中沒有發現扶蘇,陰玲反倒成了唐幽然的手下敗將,楚滄法師更是被唐夏人狠狠羞辱了一番。


    陰昌本是心胸狹隘的人,最會記仇。但他此時心中當務之急,是要搜捕扶蘇,既然在唐夏使節團中不曾發現扶蘇和幼森的下落,也就暫且放過這些唐夏人。但自此以後,楚滄與唐夏兩國的怨仇,便越結越深了。


    而在隨後的日子裏,陰昌幾乎將瀾城裏裏外外翻了個遍,隻差刨地三尺,但仍是不見扶蘇的蹤影。他心中對此恨恨不已,法術修為便始終停滯不前,實力在七大首席大法師中,隻得敬陪末座。


    而讓陰昌始料不及的是,數年後他再見扶蘇之時,扶蘇實力之強,遠非昨日吳下阿蒙。但這是後話了,按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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