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山上前半步,抖著手伸到李老太爺口鼻上方,屏氣舉了片刻,猛的縮迴手,轉過頭,定定的看著大瞪雙眼看著他的李文櫟,“老太爺,走了。”


    外麵一片急促的腳步聲,管事一頭熱汗,後麵兩個健壯長隨一左一右架著個太醫,衝進了屋。


    李文山一隻手推著李文櫟,一隻手拉著李文嵐,急忙往後退讓開。


    太醫被長隨架到床前,聞到味兒,皺著眉頭,沒診脈,直接伸手放到口鼻上,再移到手腕按了片刻,轉身衝李文山兄弟三人拱手道;“節哀順變吧,老太爺已經走了。”


    李文櫟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李文山拱手躬身謝了太醫,往外送到門口,李文嵐定定的看著圓瞪著雙眼,直挺挺躺在床上的李老太爺,眼前一陣恍惚,這人,說死,就這麽死了。


    “找幾個知禮的老人,趕緊給老太爺淨身含飯。趕緊讓人去城外別莊,稟給大夫人,請三老爺迴來,還有,趕緊去找二老爺和三爺,快去。”李文山吩咐管事,幾個管事都是經過事兒的,忙答應了,趕緊各自去忙。


    李文櫟已經退在門檻旁邊,出去是不行的,隻能退到這兒了,“那咱們?”李文櫟看著李文山遲疑問道。


    “照理說,該咱們給翁翁淨身更衣……”李文山剛說了半句,李文櫟臉就青了。


    “不過咱們粗手笨腳,隻怕倒要傷了翁翁。”李文嵐斜側站著,看著李文櫟的臉色,急忙接話道。


    李文櫟臉色好些了。


    “六哥兒說的對,咱們……”李文山看向站在旁邊的總管事旺伯,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這樣的事,他是頭一迴經曆。


    “淨身更衣規矩重,這會兒這屋裏門窗都要打開,要趕緊召魂了,三位爺最好到院子裏看著……”


    旺伯的話沒說完,李文櫟已經一步邁出了屋。李文山和李文嵐跟後出來,三個人站在院子裏,寒風吹過,一陣悲意湧上來,老太爺走了,這座永寧伯府,永寧伯三個字,從此就沒有了。


    跟永寧伯府比,婆台山上的別莊裏就有條不紊的多了。


    姚老夫人隻有出氣沒有進氣的時候,嚴夫人就指揮眾人將她抬到正堂正中的大床上,幾個婆子濕米拌著珍珠,備了大半碗,隻等著姚老夫人咽氣的那一刻,趕緊將米和珍珠塞進去。


    姚老夫人這一口氣,直撐了大半個時辰,才長長舒了口氣,幾個婆子都是經老了事的,急忙上前一步,將一根筷子卡住姚老夫人眼看要緊緊咬閉的上下牙間,將一縷細薄的綿花放到姚老夫人口鼻上方。


    綿花穩穩的停在口鼻上,一動不動時,幾個婆子一步上前,再拿一根筷子撐開姚老夫人的嘴,將那大半碗米拌珍珠,利落無比的倒進了姚老夫人嘴裏。


    “老夫人能走的這樣好,也是福氣了。”徐夫人看著熟撚之極的給老夫人含飯的諸婆子,和嚴夫人低低感慨道。


    嚴夫人輕輕籲了口氣,老夫人總算安安生生的走了,看著綿花一動不動的那一瞬間,她隻覺得身上一陣輕鬆,仿佛有什麽看不見沉重東西,和那綿花一樣,安靜下來,接著消融了。


    正堂裏,含了飯,淨身更衣,一層層一件件,穿戴的整齊華貴無比,殮到棺裏,架上棺床,十來個精壯扛夫進來,正要起棺往外抬,三老爺李學明一隻手拎著長衫前襟,一路跑進來,“大嫂,大嫂!老太爺沒了,老太爺也沒了!”


    “什麽?”嚴夫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邊老夫人剛走,那邊老太爺就沒了?


    “老太爺沒了,就剛剛,剛一咽氣,山哥兒就打發人來了,人剛到,就剛剛!”李學明手指著大門,簡直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一城外一城外,老夫人和老太爺竟然幾乎同時沒了,這簡直詭異。


    “老太爺和老夫人夫妻情深,這是要一起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卻要同年同月同日走,這都是因為他們夫妻情深。”嚴夫人反應極快,話卻還是有些零亂。


    李學明和徐夫人一起瞪著嚴夫人,郭二太太嘴角往下撇的成了個八字,“夫妻情深?這樣的話,大嫂也能說出口?”


    “你這話什麽意思?”嚴夫人猛的轉向郭二太太,聲色俱厲,“老太爺和老夫人夫妻情深,滿京城誰不知道?你這話什麽意思?怎麽著,難不成你還想往老太爺和老夫人身上潑一盆汙水?你這是想要個不孝的大罪?我看你是失心瘋了!”


    郭二太太被嚴夫人劈頭蓋臉罵的連往後退了兩三步,別著臉,一聲沒敢再吭。


    “老三趕緊趕迴去,越快越好,起棺吧,咱們得趕緊趕迴去,去跟王妃稟報了沒有?”嚴夫人逼退了郭二太太,不再理她,看著李學明道。


    “去了。我這就走,大嫂路上小心,別太急。”李學明說著,轉身就跑。


    李夏剛得了姚老夫人走了稟報,沒多大會兒,又得了李老太爺也走了的信兒,一根眉毛高高桃起,好一會兒才落下來,這事兒真是,有意思。


    “讓外頭的先生替我寫份折子,我得迴去一趟,祭拜祖父祖母,替祖父祖母守幾天靈,盡一盡孝心。”李夏吩咐端硯,端硯答應了,急忙出去尋王府的書辦擬寫折子。


    永寧伯府忙了幾乎一夜,到第二天早上,府裏從裏到外,不是黑就是白,正堂正中並排放著兩具黑漆漆的棺槨,長長的供案上供著李老太爺和姚老夫人的神主牌位,左右的草氈上,嚴夫人等人一身斬衰孝服,哀哀痛哭。


    下人們直找到後半夜,總算在一家私娼館裏找到了二老爺李學玨,這會兒的二老爺李學玨,一身酒腫,兩眼血絲,哭喪著臉,倒顯得很有孝子相。


    徐煥和郭勝等人一身素服,一個守在靈堂門口,一個守在府門口,接待著已經開始上門的吊喪人群。


    李夏的車駕從巷子口拐進來,還沒停穩,郭勝已經急急迎下台階,垂手躬身迎在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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