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退路,沒有選擇。”李夏聲音裏一片冰冷,卻聽的郭勝心頭一股炙熱猛衝上來。


    “在下懂了,就象我帶著磐石打架,每一迴都當成最後一戰。”郭勝聲音微啞。


    “嗯,”李夏低下頭,看著滿篇娟秀柔和的小楷,“想著退路,想著萬全的,最後都沒有了路,更沒有萬全。鞋穿在腳上,卻不能穿在心裏。”


    “是!”郭勝眼神瑩亮,“那北邊的事?”


    李夏眉頭微蹙,側頭往上斜著郭勝,“五哥有所追隨嗎?”


    “王爺?”郭勝一個怔神,一時想不到姑娘這麽問是什麽用意。


    “嗯,六哥呢?”


    “王爺。”


    “你呢?”李夏接著問道。


    郭勝連眨了四五下眼,“姑娘。在下懂了,請姑娘示下,北邊的事,該怎麽說?”


    “該怎麽說?北邊的事,你該知道什麽?你能知道什麽?”李夏一臉的嫌棄的不能再嫌棄了,“你能說什麽?這是京城,精英薈集,要腳踩實地,你在紹興府學的那點子小手段,就是個笑話兒。”


    郭勝騰的紅了臉,十五那天的捧場,就是個笑話兒,從那天的江公子,笑到昨天的陸將軍。


    “姑娘。”郭勝坐不住了,趕緊站起來。


    李夏哼了一聲,側頭瞄著腳步輕快跳進院門的李文嵐,低頭專心寫字。


    ……………………


    嚴夫人坐在炕上,看著並排放在炕幾上的兩份八字,一肚皮悶氣無處發泄。


    昨天相親相的順順當當,皆大歡喜,她剛剛鬆下來這口氣,剛剛打發人讓嫂子迴了今明兩天要相的親,這打臉的事兒就來了。


    陶家老二小時候,她就見過不隻一迴,沒想到這麽個老實孩子,竟然能做出養外室這樣的事兒,還養了小一年了!


    陶家這是怎麽管教孩子的……唉,也是,五哥兒說的對,養外室是小事,陶家的家風,和怎麽處置這件事,才是大事。


    陶家老二養外室,家裏要是一絲風兒沒聽到,那陶家太太這份糊塗,可真是太難得了,這個家,外表光鮮,內裏肯定是亂相四起。


    要是家裏知道了裝聾作啞,為了議親才出手處置了……那這養外室,在他們陶家,就不算大事,陶家這家風,不但不能攀親,以後還要遠離了……


    唉,這八字肯定是合不攏了,得趕緊打發人過去說一聲,省得那頭張羅張揚開了,那就不好了,算了,還是她親自走一趟吧,這件事兒,還是當麵點給陶家太太聽明白的好,省得陶家以為她們不知道這外室的事,以後生出什麽閑話。


    嚴夫人打定主意,先打發人往嚴府,跟嫂子說陶家這親合不上八字,明天的相親,還得安排的事,一邊吩咐備車,讓人備了份禮,拿了那根簪子,往陶家去了。


    ……………………


    下午的課上,郭勝出去了一趟,李文嵐圍著院子轉圈構思他的策論時,郭勝站到李夏旁邊,低低道:“都讓姑娘說中了,陶二少爺父親陶明理,境內出了逆倫惡案,大年三十那天,庶出子一把毒毒死了全家老小,折子大約就是正月十四前後遞進來的,如今還握在陶家管事手裏,大約原本打算跟咱們定好了親再遞上去。”


    李夏低低嗯了一聲,她不記得這樁案子,那就不是什麽大案。


    “你跟秦慶說一聲,陶明理到任不到一年,這教化之責,算不到他頭上,能替他開脫,就替他開脫一二吧。”頓了頓,李夏又補了一句,“不必讓陶家知道。”


    “是。”郭勝站在高處,滿眼敬仰的看著他家姑娘。


    ……………………


    剛進了二月,壞消息就接二連三。


    洛遠驛的事,金相查的很快,兵部有責,但情有可原。皇上怒氣旺盛,卻還是聽進了金相的話,署理兵部的秦王,降為秦郡王,尚書江周罰奉一年,洛遠驛驛丞斬首,驛卒驅散迴家。病死洛遠驛的兵卒追封為五品統領,澤及妻兒父母。


    洛遠驛的事剛剛頒下旨意,就從北邊急遞而來了第三份軍報。


    這份軍報,是北方那位新任的大頭領親筆寫來的,以謙恭客氣的措詞,為大兒子,向皇上求娶宗室貴戚之家合適的姑娘,以永結秦晉之好。這份折子,沒惹皇上生氣。


    人定時分,郭勝跟著承影,從陸府後園角門進去,沿著樹影下的花徑,進了偏在園子一角的一座極小院落,院子雖然小,卻因為空蕩無一物,而顯的十分寬敞。


    上房門口廊下,陸儀衣著隨意,一條腿曲起,舒適自在的坐在一張矮矮的紫檀木圈椅上,圈椅前麵,擺著張略高的茶桌,茶桌旁邊,放著把市井常見矮竹椅,茶桌靠近竹椅的地方,放著一隻裝滿花生的小竹筐,旁邊放著隻紅泥爐子,火光溫暖。


    承影到院子門口就停了步,郭勝徑直進去,上了台階,坐到那把竹椅上,抓了把花生,仔細的撒在爐子四周,撒完看了看,撥一撥幾個沒掉對地方的花生,拍拍手,伸手端起杯茶,往後靠到椅背上,搖了幾下,有幾分遺憾,什麽都好,就是這把椅子不會響,美中不足。


    陸儀看著郭勝,微笑著衝他舉了舉杯子,兩人一言不發,你舉一下杯子,我舉一下,喝了兩三杯茶,郭勝欠身去挑烤好的花生吃,陸儀歎了口氣,“今天又來了份軍報。”


    “嗯?”郭勝一臉驚訝,剝花生的手卻絲毫沒有停滯,“沒什麽大事吧?”


    “怎麽這麽說?”陸儀緊盯著郭勝。


    “你這茶沏的正正好。”郭勝努嘴示意杯子裏的茶。


    陸儀失笑,“郭先生就這麽低看我?我這心境雖然不如郭先生,可沏一杯茶的靜心功夫,還是有的。”


    “不是那個意思,要是有什麽大事,將軍隻怕這會兒還在王爺身邊侍候呢,哪有功夫沏茶?再說,北邊,那位死頭領從病到死,前前後後五六年,那幫兒子女兒,就打了五六年,這份消耗可不得了,這年裏年外,連下了咱們兩座城了,要是還有餘力……”郭勝撇著嘴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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