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門外的鼇山,她看過很多迴,也看過好些迴專門為她搭出來的鼇山,她說紅色好,他們就搭出通紅一片……


    汴河的燈,她這是頭一迴看到,和汴河的燈比,鼇山壯觀到沒有了靈魂,這汴河兩岸,才是燈神駐停所在的地方,這份靈動有趣,鼇山遠不能比。


    古六果然是個實誠人。


    船走的極慢,一家一家經過那些虧他們怎麽想出來的花燈,到花燈漸稀時,船調了個頭,靠近汴河另一邊,緩緩往前。


    再到花燈漸稀,丫頭婆子端了湯團、蟹粉小餃,雞湯銀絲麵,和皮薄透亮的鮮蝦小籠包,鮮薺菜煎餃、蟹殼酥等十來樣小食送進來。


    眾人才恍然發覺,已經是午夜時分了。


    眾人吃了夜點,李文山喝了半杯茶,正要說一句該迴去了,小廝楓葉掀起半邊簾子,笑著稟報:“五爺、六爺,各位姑娘,我們爺來了。”


    李文山急忙站起來,拉著李文嵐迎上去,郭勝和徐煥也急忙跟上,從李冬到李夏,也都站了起來。


    李文山剛走到船艙門口,簾子掀起,江延世大步進來,燈光下,看起來有幾分疲憊,衝李文山拱了拱手,“李兄和弟弟妹妹可還盡興?”


    “難得之極,多謝江公子。”李文山這一句謝真心實意,長揖到底。


    “諸位盡興,也就不枉了我這一翻心意。”江延世微微欠身,笑容可掬,“賞了汴河燈,再看了煙火,今年這上元節,也就無憾了。”


    李夏忙轉頭看向窗外,窗外的花燈正很快往後退,花燈好象也比剛才更稀疏了。


    江延世看著轉頭看向窗外的李夏,眼裏笑意隱隱。


    “江公子說的極是,我們……”李文山的話說到一半。就被江延世打斷,“今年這煙火,就請諸位跟在下一起觀賞,在下正好領了督辦燈節的事,看煙火,沒人比咱們更便當了。”


    船速比剛才更快了,快到船上的人都能覺出來了。


    “諸位請坐,一刻鍾內,咱們最好趕到,收拾妥當,安心看煙火。”江延世抬手讓著眾人。


    李文山硬生生擰住脖子,沒去看李夏,隻伸手牽住李文嵐,重又坐迴去。郭勝站在最後,瞄著拉著李文楠坐迴剛才地方的李夏,也拉了把徐煥,重新坐迴去。


    江延世這才去了鬥蓬,接過小廝遞上的帕子,淨了手,徑直走到李夏和李文楠對麵,坐在兩人對麵,李文楠空出的那把椅子上。


    李文楠驚愕的瞪著江延世,驚愕到連害怕都忘了,江延世迎著她愕然的目光,目光落在她半張的嘴,燦然而笑,李文楠啊了一聲,抬手捂住了臉。


    江延世笑出了聲,迎著李夏斜過來的目光,“你比你七姐姐更象姐姐。”


    “七姐姐就是這樣的脾氣,她是個好姐姐。”李夏看了眼已經放下手,卻滿臉通紅的李文楠。


    “剛才看到什麽有意思的花燈了?”江延世接過侍女遞上的茶,自在的往後靠了靠,坐舒服了,沒再看李文楠,隻看著李夏,笑問道。


    “很多,家家都很有意思,特別是有一家天女散花,花瓣撒了我們一船,特別有意思,多謝你。”李夏也接過茶。


    江延世抬手示意侍女,“這個時候,怎麽還給姑娘上茶?”


    “婢子錯了。”女侍頓時白了臉,急忙將托盤伸到李夏和李文楠麵前。


    李文楠將杯子放了迴去,李夏托著杯子笑道:“我就喝這個,正在醒醒神,要不然一會兒看煙火時打了瞌睡怎麽辦。”


    江延世嗯了一聲,冷冷掃了女侍一眼,女侍哆嗦了下,托著李文楠那一杯茶,急忙退了下去。


    “下人不周。”江延世衝李文楠頷首,“女兒家體弱,這個時候再喝茶,容易傷脾胃,阿夏要喝,也要淡些,還是讓人換一杯給你吧。”


    李夏沒再堅持,放下了杯子。


    片刻,女侍重又托了碗湯,和一杯清茶送上來。


    李夏端起茶,垂眼啜著,江延世往後靠在椅子裏,抿著茶看著她。李文楠端著她那碗鮮花飲,嘴唇抿在碗邊上,拿捏的渾身都要僵硬了。


    李文山背對著李夏,偶爾擰一個頭還行,一直擰頭看就不合適了,這會兒隻好緊盯著對麵李冬的神情,李冬緊緊抿著嘴唇,看著垂著眼皮,淡然抿茶的李夏,看到李夏衝她抬了抬眉毛,露出一臉笑容,輕輕舒了口氣。


    阿夏從小膽子就大,她竟然一點兒也不害怕。


    唉,這位這麽好看的江公子,怎麽偏偏這麽讓人害怕呢?大概就是因為他太好看了,誰見了他,都要自慚形愧到仿佛害怕一樣吧。


    李文山看著李冬舒了口氣,放鬆下來,也跟著鬆了口氣,他其實都是多擔心的,阿夏還用得著他擔心?咦,阿夏好象沒怎麽跟他提過江公子,這個江公子,娶的是哪家姑娘?嗯,迴去得問問阿夏……他請他們坐船,阿夏可一點兒也沒猶豫,這會兒又對麵……


    李文山忍不住擰迴頭,看了眼笑意盈盈看著江延世說話的李夏,心頭猛的突突跳了好幾下,看阿夏這樣子,跟他可一點兒也不見外!難道……


    李文山想的眼睛都瞪大了,不是沒有可能噢!


    郭勝的目光越過和徐煥你一句我一句說著風景詩句的李文嵐,看著語笑晏晏的李夏,姑娘這是要好好看看這個江延世麽,看什麽?為什麽?姑娘到底是什麽意思呢?有什麽用意?秦王明顯不是要輔助太子的……


    他想的太簡單了,姑娘思謀之深遠,哪是他能忖度的?嗯,好好看著,能學一點,就是大福氣了。


    江延世仿佛根本沒留意到他身後心思各異的兩撥人,以及,對麵緊張不安的李文楠,隻和李夏一遞一句說著閑話。


    “……太後生性簡樸,那年送到杭州城的煙火,送隻送了一半,最後燃放,又隻放了一半,若從這個論,跟咱們今天要看的煙火,是不能比了。”江延世語調舒緩,仿佛在和多年老友閑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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