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府點了點頭,“其實說來有些慚愧,當時京淮府裏正好有一起案子,本官與本官的師爺一同前往現場查看,正值深夜,沒想到正好撞見了鳳閣暗中發喪。雖然明知道不好,但在本官的懇求下,蕭副閣主終歸是同意了開棺,讓本官親眼敲了個清楚。”


    邵輕問:“可是那個天一黑立馬睡倒的師爺?”


    “沒錯,正是他。”何知府道,旋即目光幽深的看著邵輕,沉聲道:“有句話本官或許沒有資格講,但還請公子聽本官一句,若公子身上還有蕭姑娘的其他信物,還是勿要拿出來的好,這些東西或許能幫你做很多事情,卻也能害了你啊。”


    邵輕一愣,沒有問為什麽,隻是道:“多謝大人關心,小生也隻得了蕭姑娘贈的這一枚木牌而已。”


    何知府歎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麽,低頭抿茶。


    邵輕將杯中不知何時涼掉的茶水一飲而盡,立即覺得通體暢快。


    “公子,小心!窠”


    一柄暗器隨著雲漠的聲音落下,兩指大小的匕首直直的刺出了門板中。


    “有刺客!”何知府拍桌而起,大聲吼道。


    門外立即湧入不少人的,“大人!”


    “還不快去給本官……公子!”


    “公子!”


    隻見邵輕將門板上的的匕首取了下來,身形一晃,追了出去。雲漠和楚風麵色大變,顧不得與何知府道別,立即追了上去。


    在何知府的地盤上竟有人公然將暗器射進來,況且還有客人在,何知府的麵子無論如何都是下不去的了,所幸這次暗器並不是衝著人而來的,若是針對他,他恐怕有幾條命都不夠丟。


    何知府鐵青著臉,咬牙道:“搜,給本官挖地三尺也要將投放暗器的人抓出來!”


    追著邵輕而去的楚風和雲漠,速度上那裏是邵輕的對手,更別說兩人還慢了一拍。雲漠急的整個人都不好了,“現在該怎麽辦?”


    楚風望著茫茫夜色,沉吟道:“再找找,實在找不到,便迴去通知大人。”


    “也好。”雲漠點了點頭,現在也隻好這樣了。


    夜靜無人的街道上,邵輕手握緊了匕首,幾個縱身後突然停下了腳步,淩厲的目光驀地射向某處,沉聲喝道:“還不出來?”


    一抹青色的身影從陰暗處走了出來,沐浴在銀白色的月光之下,俊美的麵容異常的柔和,“悅兒。”


    “這裏沒有什麽悅兒。”邵輕將手中的暗器射出。


    “好吧,阿輕。”蕭叢月接過暗器,神情有些無奈,“阿輕,我有話與你說。”


    “在下與你沒什麽可說,暗器既已還你,在下就告辭了。”邵輕轉身就想走,蕭叢月身形一晃,攔在了邵輕麵前,“夜姑娘在我那裏。”


    邵輕對上蕭叢月祈求的目光,沉吟了半響,低聲道:“我不認為,我們還有什麽可說的。”


    “這隻是你認為罷了。”蕭叢月神色柔和的看著邵輕,眸中寵溺不掩,清冷的月光映襯得俊美的麵容甚是好看。邵輕恍然間,似看到了多年前那個總是沐光而來的男子,他宛若天神一般降臨,幫自己收拾爛攤子,從不曾埋怨半句。


    那時候的理想當然,現在隻覺得自己愚蠢。


    兩人對視了良久,最終還是邵輕敗下陣來,沉得住氣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會是她。邵輕撇了撇嘴,像是沒話找話,問道:“算來,你幫我收拾了十多年的爛攤子,心底可是自願?可有怨恨?”


    蕭叢月卻笑了,清清淺淺,不減溫潤,與夜嵐笙不一樣的溫潤。邵輕想,同是溫溫潤潤的兩個人,不同的是,蕭叢月在任何人麵前都是這幅模樣,而夜嵐笙隻有麵對自己時才會顯露那樣的溫柔。同世間任何女子一樣,邵輕自然也是喜歡獨一無二的,這也是這麽久以來的相伴,她都無法如現在像對夜嵐笙一般去蕭叢月。


    蕭叢月給她的溫柔,像是親人,夜嵐笙給她的溫柔,卻是愛人。


    隻聽蕭叢月道:“我隻是怨,不能再替你多收拾幾年的爛攤子。”


    邵輕垂下眼簾,不語。


    蕭叢月往前走了兩步,卻沒有靠邵輕太近,“現在呢,他可有毫無怨言的替你收拾爛攤子。”


    邵輕依舊垂著眼眸,


    抿了抿唇,沒有開口。蕭叢月也不著急,一雙漂亮溫柔的雙眸將邵輕緊緊的看著。


    半響,邵輕抬眸,對上蕭叢月的目光,眼底的溫柔一閃即逝,輕聲道:“他對我很好。”


    蕭叢月愣了愣,袖子下的拳頭握了一下,很快便又鬆開,整個人就如同鬆了一口氣一般,聲音依舊溫和,隻是笑容卻變得牽強,“那便好。”


    兩人又再度開始沉默。


    直至一陣冷風吹過,邵輕打了個哆嗦,迴過神來,哆了蕭叢月一眼,“你還有什麽事要說?”最好一次性說完,夜嵐笙不喜歡她與眼前這個人見麵,她不能讓夜嵐笙不痛快,這樣她也會不痛快。


    “不管你信與不信,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害你。”蕭叢月歎了一口氣,在邵輕開口之際,先一步道:“隨我來吧。”


    “去哪裏?”


    “你不是在找夜姑娘?”


    邵輕警惕的看著蕭叢月,沒有動。


    蕭叢月麵色忽然便的淒然,啞聲道:“阿輕,你還是怕我害你。”


    邵輕冷笑,“你沒做過?”


    蕭叢月目光幽幽的看了邵輕半響,終是歎道:“整個鳳閣,有多少個人是你的對手?你若不信我,我命脈交由你拿捏著,隻要我有異動,你便殺了我,可好?”


    說著,毫不遲疑的將自己的手腕伸了出去。


    邵輕遲疑了一下,終是握住了蕭叢月的手腕,隻要他有異動,她就立即先斷了他的手。但願不要將她逼到對他動手的地步,她對他的信任,真的隻有這可憐的一點點了。


    蕭叢月低頭看著被邵輕緊緊扣住的手腕,唇角終於揚起了一抹笑,淺淺淡淡,卻映入了眸中。


    “走吧。”


    邵輕沒有說什麽,在蕭叢月起步的同時,迅速跟上了他的步伐,兩人一前一後,速度都很快,卻都默契的保持在一個點上,不會甩對方半點。


    這是常年下來培養出來的默契,深入骨髓,經念不忘。


    邵輕隨著蕭叢月一路往鳳閣而去,悄無聲息的潛入了鳳閣之中,往祠堂而去。


    穿過了陣法,邵輕甩開蕭叢月的手,冷聲道:“我就不進去了,你將人給我帶出了便是!”


    蕭叢月笑了笑,當真獨自走進了祠堂裏,很快便又走了出來,身後跟著狼狽不堪的夜漓香。夜漓香像是受到了刺激似的,麵色蒼白如鬼,目光空洞,嘴裏不停的念叨著什麽,這幅樣子比她那晚誤以為自己被.強了之後的更為難看。


    “她怎麽了?”邵輕蹙眉,打量了夜漓香一眼,發現夜漓香隻是狼狽了一些,並無大礙之後,眉頭方才鬆開。


    “受到了驚嚇吧。”蕭叢月不以為然道,“阿輕,不要這麽看著我,與你所想的相反,我恰好路過,救了她。”


    邵輕正想伸手去拉夜漓香,蕭叢月突然拉著夜漓香倒退了一步,抬手一掌劈暈了夜漓香,任由夜漓香暈倒在冷冰冰的地麵上,不置一眼。


    邵輕疑惑的蹙起眉頭,沒有說什麽。


    “蕭家的人,自百年前起,骨子裏便刻著一種對血劍的執著,我是如此,燕兒亦是如此。”蕭叢月的目光忽然變得幽深,“甚至,連你的父親,我的舅父亦是如此。”


    邵輕一愣,淡聲道:“至少我不是。”


    “是,很慶幸你不是。”蕭叢月點了點頭,“你隨了你的母親,而你的母親也並沒有隨你的姥姥。你的姥姥,可以說是我們之中對血劍最執著的人,你可知為何?”


    “為何?”


    “因為,據聞被血劍俯身的人,即便是一具死屍,隻要魂魄尚在,也能活過來。”蕭叢月目光複雜,“你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邵輕很聰明,很快便想到了什麽,遲疑的問:“那姥姥要救的人是?”


    “這便是我今夜要與你說的事情。”


    “不要賣關子!”


    “魏風華。”蕭叢月輕吐出三個字,卻教邵輕的身子驀地一僵。


    她聽血劍說過,當年姥姥曾經將魏風華拿去祭血劍,這樣又怎會是為了救魏風華?無論如何都說不通,要麽是血劍說了慌,要麽就是蕭叢月說了謊。


    <p劍似看出了邵輕所想,淡淡道:“我說的是真的,他說的,也是真的。”


    “這是為何?”


    血劍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卻沒有在再多說什麽,隱了下去。


    邵輕無法,隻得問蕭叢月,“可是我明明聽說當年姥姥曾經設計將魏風華丟入血池中祭劍的,又怎會是為了救他?”


    “阿輕,你還不明白嗎?沒有任何一個人在被自己深愛之人傷害後還能百年如一日的守著他。”蕭叢月神情有些無奈,“你可能不知道,魏家的血脈擁有長生的能力,而魏皇室的血脈,每隔數百年,也會出現一個,魏風華的母親是魏王的姑姑,他便是魏皇室那幾百年裏出現的那個人。他們這些人雖擁有了上天賦予的長生,卻有一個斃點,那便是留下後人後,會像普通人一般老去,但他們卻為了家族興旺不得不留下後代,這也魏家和魏皇室子嗣單薄的原因之一。”


    “我們都知道,被血劍附身,雖能活過來,可卻隻有幾年的時間,最後便會被血劍反噬。可阿輕,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沒有不能與血劍持衡的方法。”蕭叢月突然自嘲一笑,“我寵了你十多年,你真當我的心的石頭做的?”


    邵輕蒼白了臉,魏風華有了夜嵐笙後,便失去了與天地同壽的能力,而她的姥姥,之所以會讓魏風華去祭劍,無非就是想讓他和自己一樣,置之死地而後生。


    這百年來,因為血劍,魏風華死了,邵遲死了,邵芸死了,蕭玉死了,邵輕也死了,可是活過來的,隻有邵輕一個人!


    一個大膽的假設浮現在邵輕的腦海中,若所有的一切都是陰謀,一場精心策劃了百年之久的陰謀……邵輕忽然覺得,之後蕭叢月要說的事情,不是她能夠承受的,她不想聽了。


    語氣已然慌亂,“很晚了,我,我先走了。”


    “阿輕,你何時變得喜歡逃避了。”蕭叢月幽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已經猜到了不是嗎?阿輕,聽我一句,離開夜嵐笙,他不是你的良人。”


    邵輕落荒而逃,甚至連仍躺在地上的夜漓香都忘記了。


    蕭叢月沒有去追,隻對身後的人淡淡道:“勞煩林長老走一趟,將夜姑娘送去衙門吧。”


    “唉。”林長老歎了一口氣,地上的夜漓香扛在了肩上,快步走進了陣法之中。


    望著林長老遠去,直至看不見了,蕭叢月才收迴目光,淡聲道:“出來吧。”


    話音剛落,屋內走出一個大腹便便的女子。


    女子目光清冷的看著蕭叢月,冷笑道:“你以為你告訴她一切,她會原諒你的所作所為?”


    蕭叢月唇角浮起一抹瘋狂而邪肆的笑意,“花費數十年時間精心打造的局,該死去的人一個都不會落下。而我們,”深深的看了蕭重燕一眼,“都會遭到報應的。”


    你會遭到報應的,會遭到報應的……三年多前鑄劍宮那一幕浮現在眼中,那時的蕭叢月,便是與她說了這麽一句話。


    蕭重燕麵色驟然變得蒼白無血,低低道:“你說得對,設計繼母,弑殺親父,陷害親妹,我會遭到報應的。”


    “隻是這是我的本意嗎?”蕭重燕的眸光忽然變得淩厲陰冷,漂亮的麵容上浮現瘋狂,“月哥哥,你越是喜歡悅兒,我便是要看著她不得好死!”


    蕭叢月眉頭緊蹙。


    “這江湖,平靜了這麽多年,該熱鬧熱鬧了。”蕭重燕緩和了麵色,手輕輕覆在隆起的肚子上,“風雲會後,便該收網了。孩子,娘親對不起你。”


    蕭叢月眸光微動,看著蕭重燕的肚子,沒有說話。


    “出來吧。”蕭重燕冷喝一聲,身後立即走出幾個人,其中便有曹氏兄弟。蕭重燕轉過身,看著單膝跪地的人,冷聲道:“去給本閣主追邵輕,找到人後,殺無赦!”頓了頓,從懷中拿出一封信,“另外,派人將這封信交給逐星派掌門。”


    “是。”鳳閣眾人齊聲應道,一人上前接過蕭重燕手中的信,隨後眾人一刻不緩,朝著邵輕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蕭叢月冷眼看著蕭重燕,依舊沒有說什麽,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


    “月哥哥,等等我。”蕭重燕抱著圓鼓鼓的肚子,追了上去。蕭叢月聞言,隻是停下了步子等蕭重燕過來,卻沒有迴頭。


    蕭重燕心滿意足的挽上了蕭叢月的手臂,將頭靠在蕭叢月的肩膀上,低低道:“月


    哥哥,無論你去哪裏,我必定不棄。”


    蕭叢月身子一僵,伸手拍了拍蕭重燕的後背,隨後手滑落,環上了蕭重燕的腰,緩和了麵色,輕聲道:“我們不會分開。”


    他們都是雙手染滿了血腥的罪人,遲早會遭報應,哪怕有一日,死,也會死在一起。


    漆黑的密室裏,一雙渾濁的眸子注視著觀塵鏡上,忽然發出了森冷的笑聲,身後石桌上的燭台突然燃起,微弱的光芒照在鏡前那人枯瘦得可以用皮包骨來形容的人身上,詭異之氣不減。


    守如枯骨的手撫上鏡麵,一寸一寸,就如撫摸摯愛之人的麵容一般,渾濁的目光中繾綣著一絲淺淡的柔情,低低的笑了起來,聲音破碎沙啞,“桀桀桀,月兒,擔憂你不要讓我失望啊,還有我的悅兒……”


    這個夜,注定不平靜。


    官府挨家挨戶的搜夜漓香,但凡附和條件的女子,麵生的,以及有異樣的人,悉數押了迴去,一時間整個京淮府怨聲載道。


    鳳閣數十精英齊齊出動追殺邵輕,而楚風和雲漠,亦是將京淮府裏裏外外翻了個遍,甚至暗自動用了不夜城駐守在京淮府的力量,可天都完全亮了,都沒有找到邵輕,兩人隻得迴去向夜嵐笙複命。


    而製造出這一切事情的邵輕,此時正坐在某家民舍裏,一言不發的喝著杯中的茶水,直至茶水見了底,也沒迴過神來。


    任笑看不過去了,直接將杯子奪了過來,恨恨的瞪了邵輕一眼,不滿道:“怎麽,免費當爹你還不願意?”


    邵輕迴神,無語的看著任笑,“你給老子戴.綠.帽子,老子還要放鞭炮不成?”


    天亮時城門大開,邵輕本想出去透透氣的,理一理腦子裏的東西,可沒想到很好遇到了要進城的任笑和林瀟瀟,被邵輕叫去找任笑二人的溫影也在,於是溫影便將兩人帶來了這一處小小的院落歇腳。


    這個院落是溫影很早之前買下來的,以往有什麽不順心的事情變迴來這裏住上幾日,就連溫影的父母都不知道溫影有這麽一處地方,也正好可以給邵輕藏身。邵輕現在腦子一片混亂,不想見任何人,當然,包括眼前這個一見麵就獻寶似的讓她當免費爹的任笑。


    從來到這裏坐下之後就沒有說過一句話的林瀟瀟拿過邵輕的杯子,替她滿上茶水,又推到了邵輕的麵前。邵輕看了林瀟瀟一眼,將杯子端了起來,捧在手心裏。


    任笑冷笑,“你要真買鞭炮放,我也不阻止。”


    溫影這時走了進來,將托盤裏的點心一一放下。邵輕翻了翻白眼,抓過一塊咬了一口,咀嚼了好一會,才問道:“說吧,這孩子有幾個親爹?”


    “什麽叫有幾個親爹!我在你眼中就這麽不中用?”任笑拍桌而起。


    邵輕傻了眼,脫口而出:“難道有幾十個?”


    任笑氣得差點兒吐血,深唿吸了幾口氣,平複了情緒,一腳踩在了板凳上,雙手環胸,“老娘今兒個就跟你全說了,老娘腹中孩子的爹隻有一個,那便是薄、魘!”


    “噗——”


    邵輕一口茶噴了出來,咳嗽不止。林瀟瀟連忙站了起來,體貼的替邵輕拍背順氣。邵輕現在滿腦子隻有一句話:你他.媽的薄魘竟然敢搞老子的媳婦兒!


    ————————6091————————


    【ps此處不計費:腦殼歪了的ws豆兒不記得阿輕她爹叫啥了,好像就是叫蕭玉……啊哈哈(訕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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