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女人的房間,你不許進去。”魏月零再度閃身攔住了薄魘,張開短短的雙臂,仰著腦袋瞪著薄魘。


    “讓開。”


    “本宮偏不讓。”魏月零也是個倔脾氣的,薄魘越是想進去,他便越是不會讓他過去。雖不見得他與夜嵐笙真的會怕了薄魘,被薄魘知道了也不過是一場惡戰而已,可他就是看不慣薄魘囂張泗。


    兩人就這麽對視著,誰也不想讓,氣氛瞬間變得拔刃張弩,隨時都有可能打起來。


    站在一旁的任笑也不禁著急起來,不是急別的,她隻是怕兩人會真的打起來。薄魘身上有傷,未必能打得過那不夜城的城主啊唐。


    早在薄魘過來時就躲了起來的豌豆兒見此暗唿不妙,眼珠子咕嚕嚕的轉動了一下,開始尋找機會進去通風報信。


    “你們在這裏做什麽?”邵輕邊扒著亂糟糟的頭發走了出來。原本還在爭鋒相對的兩人瞬間收斂了周身散發出的淩厲氣息,不約而同的望向邵輕。


    薄魘的目光仍舊冷淡,卻沒有望向魏月零時的冷冽。淡淡的朝邵輕身後的那扇門瞥了一眼,再看向邵輕時,眉頭微微蹙起。


    “深更半夜的尊主大駕光臨,不知找小的有何要事?”邵輕蹦蹦跳跳到薄魘麵前,仰著小臉,滿頭青絲隨意搭落在身後,偶爾有一兩縷隨著輕風調皮的跳起。


    對上邵輕黑白分明的雙眼,薄魘目光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一些,聲音依舊冷淡,“隨本尊去一個地方。”


    “現在?”邵輕愣了愣。


    魏月零扯了扯邵輕的衣袖,小小的臉蛋皺成了一團,軟蠕蠕道:“本宮也要去。”


    薄魘冷冽的目光往魏月零的身上一掃即過,那眼神好像在說“為老不尊賣萌可恥你知道”。


    即便短暫,魏月零還是察覺到了來自薄魘的鄙夷,當即不屑的撇了撇嘴,暗暗的瞪了迴去。本宮就是賣萌,有本事你也來賣!


    “走吧。”薄魘突然伸手握住邵輕的手腕,轉身拉著她就走。


    魏月零仍然不依不饒的拽著邵輕的衣擺,薄魘停下步子,看著邵輕。邵輕訕訕的笑了笑,隻好低頭對魏月零道:“小零兒乖,我去去就迴,別擔心。”


    說完,暗暗的給魏月零遞了個眼神,示意他留在這裏看著房間裏的夜嵐笙。對於魏月零來說,夜嵐笙當然是最重要的,於是魏月零扁著嘴,不情不願的鬆開了手,末了還沒望狠狠的瞪了薄魘一眼,傲嬌的仰著小腦袋哼了聲,撒腿朝邵輕的房間跑去。


    任笑垂下眸子,一言不發的迴房。


    很快的,院子裏隻剩下仍隱藏在暗處的豌豆兒。豌豆兒撓了撓腦袋,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房間裏守著它家的主子大人比較好。不是豆兒它不疼那婆娘啊,實在是薄魘太過厲害了,隻怕它還沒靠近邵輕,就會被發覺了。


    出了院子,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在龍門幽靜的小道上,薄魘依舊握住邵輕的手腕,誰也沒有說話。


    不多時,兩人便來到一個巨大的石碑前。薄魘停下腳步,搖頭望著石碑,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尊主,這裏是?”邵輕微驚,薄魘帶她來的地方不是別處,正是早幾日鳳閣和不夜城的人欲要闖的封印之地的入口處。


    薄魘鬆開邵輕的手,走上前去,指尖輕撫著那冰涼的石碑,似在對邵輕說,又像是喃喃自語,“這世人,最難改的便是貪婪的本性,若真能做到心如止水視一切於未睹,或許便不會是這樣。”


    邵輕瞅了薄魘一眼,隻見那銀白的月光鍍在那一襲紅衣的男子身上,像是鍍上了一層華麗的外衣,外衣之下掩藏的,是深不見底的孤寂。


    身居高位的人,享受的不僅僅是權勢,還有孤獨。


    她也曾擔任過鳳閣的閣主,不過那時她幸運一些,雖不知真假好歹也讓她暖心過幾年,而薄魘卻不同。據她所在,薄魘五歲那年,雙親便死去了,至於是怎麽死的,大概除了薄魘自己,無一人得知了吧。


    再看那巨大的石碑,上麵篆刻著數不清的繁瑣咒文,細看起來,便覺得與鳳閣鑄劍宮下那佇立在血池邊的兩根圓柱上的有些相似。這種咒文,是用於封印上的。隻是這裏,封印了什麽?


    “這裏便是封印之地的入口。”


    果然。邵輕湊了上去,一言不發的看著薄魘,靜待下文。


    薄魘側身看著邵輕,笑得譏諷,“世人都


    tang肖想這龍門這封印之地裏的東西,可他們可否知道,這裏麵到底有什麽東西?”


    邵輕想了想,道:“聽說是能夠讓人長生不老的東西。”


    “這世上確實有長生不老一說,卻不是東西。”薄魘頓了頓,又道:“靈力高深到了一定的程度,又或者是特殊血脈繼承,是可以長生不老。”


    “特殊血脈指的是?”邵輕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不禁有些好奇。


    薄魘幽幽道:“不夜城的魏家,至純血脈,便是。”


    “魏家……”邵輕想起了還在自己院子裏的那個小奶娃,嘴角抽了抽,不明所以的看著薄魘,“這與你帶我到這裏來有何關係?”


    薄魘目光忽然放得長遠,像是透過邵輕在看著什麽,“明日一早,你便與二長老一同離開龍門前去追捕鬼刹,若你迴來時本尊……本尊不在這龍門裏,你便到這裏來一趟。”


    “到這裏來做什麽?”不知為何,邵輕總覺得今夜的薄魘有些奇怪,忍不住問道:“薄魘你沒事吧?”


    薄魘愣了愣,旋即勾唇淺笑,“膽子肥了不少,竟然敢喚我名字。”


    邵輕:“……”


    將薄魘送迴到他寢殿,邵輕轉身想走,薄魘突然拉住她。邵輕不明所以的轉過身,一張放大的俊顏立即映入眼簾。


    唇上傳來的觸感告訴邵輕,她又被占便宜了!


    邵輕眼底立即蹭得冒起火來,正要推開薄魘,薄魘卻先一步鬆開了她,笑得欠扁的揉了揉邵輕的腦袋,輕聲道:“晚安吻,快迴去吧。”


    邵輕:“……”


    邵輕覺得,她不能在這樣孬種下去。眼看著薄魘就要走進去了,邵輕一急,立即彎腰拔出靴子,擼起胳膊朝那抹紅色的身影狠狠的砸了出去。


    隱藏在暗處的桑二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邵輕。


    然而下一瞬,薄魘的反應更讓他驚訝不已。


    薄魘竟然沒有生氣,反而撿起那隻靴子拍了拍,就這麽拎進房間了,拎進來,進來,了!


    桑二小心肝直跳,久久不能平複。他突然有種預感,他的人生觀從此要被顛覆了。


    得了手後立即逃走的某人迴到院子裏,唇邊的笑還未散去,便見一抹身影朝自己迎麵而來,下一瞬,整個人被擁入懷中。


    “鞋子呢?”


    “半路扔了。”邵輕往夜嵐笙的懷裏蹭了蹭,嗅著那清冷熟悉的月見草香味,隻覺得安心,“你怎麽醒了?”


    “先迴房吧。”夜嵐笙將邵輕攔腰抱迴房間,輕輕的放在床榻上,淺笑著揉了揉邵輕的發頂,“看來今晚,你要與我們擠一擠了。”


    邵輕看了眼窩在裏麵唿唿大睡的魏月零,嘴角抽了抽,小聲道:“我可以去和我媳婦兒擠一擠。”


    夜嵐笙幽深的目光凝視著邵輕,柔聲勸道:“她與林瀟瀟在一起,你倒不如與我們兩個一大一小的擠。”


    邵輕一時間還真的忘了院子裏還有個林瀟瀟,現在想起往時自己一個人住的院子一下子竟然多了這麽多個人,不禁覺得汗顏。


    熟睡的魏月零突然嚶嚀一聲,從裏麵咕嚕了一下,滾了出來,伸出小手摸了摸旁邊,似乎因為沒有摸到什麽,眉頭微微蹙起。


    邵輕眼珠輕轉,將手伸了過去。隻見那隻小手覆上了她的手背,摸了摸,隨後握了起來,抱入懷中,嘴裏還嘟囔著:“小嵐笙,你的手真軟……”


    夜嵐笙:“……”


    邵輕:“……”


    最後邵輕還是留了下來,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抽不迴手。


    次日早早的,天還未亮,魏月零便醒了過來,下意識的往旁邊暖唿唿的地方蹭了蹭。


    “軟的?”魏月零錯愕的睜開眼睛,沒有看到應該看到的臉,頓時嚇了一大跳。


    被魏月零弄醒的邵輕微微睜開眼睛看了魏月零一眼,轉了個身,躺平了身子,露出一副如獲大釋的表情,繼續睡。昨夜魏月零這小子一直窩在她的懷裏,她想翻個身子都不成,睡得委實難受。


    魏月零終於弄清楚了,原來昨夜他覺得暖唿唿軟綿綿舒服到不行的地方,竟然是邵輕的懷裏,而本該被他抱著的人,卻睡


    在邵輕的另一邊,抱著邵輕。


    這個小白眼狼,枉他這麽疼他,有了媳婦竟然就不要他了,真真是氣煞他也。越想越不服氣,魏月零扯了扯邵輕的胳膊,硬著稚嫩的童音惡聲道:“喂,你睡進來一點。”


    邵輕被他吵得不耐煩,便也隨他的意往裏麵挪了一些。見此魏月零心中一些,小腿兒跨過邵輕,擠在了兩人中間,用身子推了推邵輕,拉過夜嵐笙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舒服的眯了眯眼。


    隻不過一會兒,又蹙起了眉頭,捅了捅邵輕,壓著聲音道:“你轉過來。”


    “你這小屁孩煩不煩。”邵輕嘀咕一聲,轉了個身麵向魏月零。魏月零拉過邵輕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胸脯上,咧開嘴傻笑了起來。


    邵輕懶懶的睜開了一隻眼睛,不偏不倚正好看到了這抹笑意,愣了愣,記憶最深處的東西被觸動,眸光柔和下來,挪了挪身子主動完成了這一個真正的擁抱動作。


    房內寂靜無聲,唿吸淺淺幾不可聞。夜嵐笙不知何時已經醒來,目光柔和的看著邵輕,那眼底的寵溺任誰都一覽無餘。


    四目相對,時間仿若停止在這一刻,沒有責任,沒有紛爭,沒有顧忌,眼底心裏,滿滿的隻有彼此。


    天剛剛亮的時候,薄魘便命衛護法過來,提醒邵輕該出發了。


    為了不暴.露身份,夜嵐笙貼上了早些時日邵輕給他做的那張人皮按麵具,在邵輕的安排下先行一步去了二長老那邊,打算插在他帶的那些人裏一起混出去。二長老是個講排場的,出門必須帶十個以上的人,這也正好給了夜嵐笙機會。


    “莫要忘了我與你說的事。”在二長老出發前,薄姬拖著仍未傷愈的身子,趕來了長老閣。


    “這是自然。”二長老從得知自己要與邵輕一同前去追捕鬼刹後,臉色便一直都沒有好過,這會兒即便是見到薄姬,也沒給什麽好臉色,“你若有心思想著這些,不如先養好傷,討好薄魘來得好。”


    薄姬眼底極快的劃過一抹冷光,什麽都沒有說,便離開了長老閣。


    不多時,長老閣內便浩浩蕩蕩的走出一支隊伍,最前麵的自然是二長老,緊隨其後的,是身後的數十名弟子,而夜嵐笙則作為最低等的“弟子”,跟在了最後麵。


    來到大門時,邵輕幾人還未過來,二長老無法,隻好在大門前等著邵輕。隻是等了好一會兒,邵輕沒來,薄魘卻是來了。


    薄魘深沉的目光掃過二長老等人,眉頭微微蹙起,“邵輕怎麽還沒來?”


    雖多看薄魘一眼都覺得氣悶,二長老還是迴答道:“約莫是睡過頭了吧。”


    薄魘沒有在開口,淩厲的目光有複將眼前的人掃視了一遍,最後停留在了那站在最後麵低垂著腦袋的男子身上。


    夜嵐笙雖未抬頭,卻也察覺到了一道森冷帶著探究的視線朝自己投了過來,心中微凜,麵上依舊淡然,沒有任何不安,仿若不曾知道有人看著自己一般。


    院子裏,邵輕磨磨蹭蹭的吃完了早飯,又對任笑一通好說,交代林瀟瀟在這裏看著任笑,方才帶著魏月零出發。


    任笑倚在院門前看著邵輕的背影,幽幽的歎了一口氣,“要說我這相公嫁的是好,至少在我被人抓的時候,舍得用自己來交換我。可也就是因為她太討喜了,惹得個個都喜歡圍著她轉,我反而覺得有些鬧心。”


    林瀟瀟看了任笑一眼,微微垂眸,沒有答話。


    還未走到大門,邵輕遠遠的便看見了那一抹紅色的身影,低頭對魏月零道:“這一趟出去委實是值了,不僅有二長老那臭老頭陪著,還有龍門尊主相送。”


    魏月零一臉不屑,“你怎知薄魘此次前來不是替你送行的?”


    邵輕默,總覺得小屁孩這話裏的“送行”有兩層意思。


    “既然來了,便出發吧。”薄魘頓了頓,走到邵輕麵前,將一個小小的瓷瓶遞給邵輕,唇未動,話已經通過內力傳到了邵輕的耳中,“這瓷瓶裏有三顆藥丸,以本尊的血加以符咒煉製而成。料想你離本尊太遠縛魂子鈴會傷害到你,這藥丸你每到十五便服下一粒,可緩解縛魂子鈴的反噬。切記,莫要忘了昨夜本尊說的話。”


    三顆,三個十五,薄魘這是讓她最多在外頭過第三個十五便迴龍門。


    邵輕接過瓶子收好,道:“邵輕知道了。”


    沒有再多說別


    的,薄魘便帶著人迴去了。


    魏月零扯了扯邵輕的手,問道:“方才薄魘與你說了什麽?”


    他雖不知道薄魘與邵輕說了什麽,但卻是能察覺到薄魘給邵輕傳音的。內力高深到了他們這種程度,尋常人的傳音絕對逃不過他們的耳朵,隻可惜了薄魘不是尋常人。


    今日載他們出行的船是平日來往龍門和那頭岸邊承載貨物的大船。上了船,不用多言,邵輕和二長老極有默契的選擇了最前麵和最後麵的的房間,相隔甚遠,互不幹涉。


    邵輕單手托腮撐住桌麵,視線不停的往門口瞟,眼睛咕嚕嚕的不知道又在打著什麽壞主意。


    “怎麽,才一會兒未見就想了?”魏月零實在閑的無聊,見邵輕不停的看著門口,忍不住道。


    邵輕身子一歪,湊近魏月零,壓低聲音道:“我素來與這老頭兒不合,如今與他共處一條船上,打不準他會出什麽損招來對付我呢。”


    魏月零嗤笑,簡直是連鄙視邵輕他都覺得拉低智商了,“你當自己是誰,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我在跟你說正經的!”邵輕不滿道。


    魏月零可愛的翻了翻白眼,肥嘟嘟的肉掌在嘴唇上輕輕拍了拍,張嘴打了幾個哈哈,嘟囔著道:“本宮困了,天大的事等本宮睡醒了再說吧。”


    說完,身子一下子就歪到了邵輕的懷裏。


    邵輕嘴角抽了抽,無語的看著懷中的孩子,將他抱了起來,往床榻走去。昨夜她也確實沒有睡好,現在補個眠似乎也不錯。至於二長老那一邊,有夜嵐笙看著,她也不必擔心什麽。


    隻是有可能因為浪大的緣故,船搖搖晃晃的,邵輕翻來覆去睡不著,幾次將魏月零吵醒,魏月零氣得小臉的歪了,二話不說,一腳將邵輕踹了下去。收拾完邵輕,翻了過身,又繼續睡。


    邵輕滾了一圈,坐起身來撓了撓腦袋,扭頭盯著門口的方向看了半響,總算是明白自己為什麽睡不著了。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呀,身邊少了個人啊!


    “不好了,有艘大船朝我們這邊過來了!”


    外頭不知是誰重重複複的嚷嚷著這一句話,不多時外麵便傳來了蹬蹬的響聲,邵輕隻覺得腳底下不停的震動。


    邵輕跑到窗戶邊,這一看不得了,當著有隻與他們這隻差不多大小的船朝他們這邊駛了過來。隻不過,她怎麽覺得那船上棋子的圖藤很是熟悉呢。


    門突然被人用力的撞開,邵輕嚇了兩跳。


    “吵什麽吵,再吵本宮將你們全都剁碎了去喂狗!”魏月零突然怒吼著從踏上跳了起來,揚手就將一道氣勁往門口砸了過去。


    來人迅速往旁邊一躲,隨後不退反進,先是衝到了榻邊將還在發火的魏月零抱了起來,再跑到邵輕身邊,伸頭往窗外看了看,不知做了個什麽手勢。


    夜嵐笙握住邵輕的手臂,拉著她往外走,“阿輕,隨我走。”


    乍一聯係方才那艘船,邵輕瞬間明了,雙目發亮的看著夜嵐笙,“你這是要帶我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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