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磬簫從茫茫的雨霧中走來,皮鞋和褲管都濕透了。


    他收起雨傘,掛在門廊上。望著越來越滂沱的雨水,他拍了拍撲在大衣上的水珠子。這場雨,從下午就開始下,至今仍沒有要消停的意思……他蹙眉輕歎,今早良城出門的時候沒有帶傘。


    他進了屋,連忙找來棉鞋換上。


    雖然還是深秋,但是下雨的都柏林,比起倫敦的濕冷,絲毫不遜色。


    想起那個沒有帶傘,並且隻穿了一件開司米薄衫就出門的女人,他眉宇間多了幾分憂慮……這麽大個人了,竟然比念念還要叫他操-心。


    他看著鞋櫃的目光一頓,發現裏麵的小幾號的那雙鞋沒在了。他斂了下眉,清俊的麵容溢著溫柔的笑容……他連忙把食材往客廳的茶幾上一放,迅步朝著房間走去償。


    他輕輕推開房門,便看見趴在床上、毫無睡相可言的顧太太。一隻腳上,還掛著棉鞋……竟然就這樣睡過去了。


    所幸,房間裏暖氣很足,否則是要感冒的。


    他輕手輕腳的過去,拿掉了那隻棉鞋,用自己寬厚溫暖的手掌把她冰涼的腳丫子捂熱些,才放進被窩裏。他半跪在床頭前,發現她的長發有些濕,發絲上還凝著圓潤的水珠,應該是剛迴來不久。


    他把她一小撮長發拿在手裏,一股冷意從掌心滲入身體,他有些生氣,可看到那張寫滿疲憊的麵容時,深邃的眸子裏滿是心疼。


    今兒一早,天沒亮她就被一個電話叫走了……


    他給她掖了掖被子,又拿來幹毛巾,幫她弄幹頭發。


    良城長長的睫毛動了動,她感覺有人在她身邊,小心翼翼的不知道在做些什麽,但她就是不想睜開眼睛,頭昏沉沉的,很難受。


    不過,這屋子裏,除了自己,就隻有他了。


    她吸了吸鼻子,放心的繼續睡去……


    見她動了動,卻沒有醒來的意思,顧磬簫微微莞爾,輕輕吻了一下她的臉頰,出了房間。


    他煮了一杯咖啡,站在掛曆前。有一個紅色筆圈住的日子,他數著距離那個日期的時間,還有一個星期……很快,他就能見到伶俐可愛的念念了。


    算起來,他們兩個月前才見過麵。可他看著日曆上的時間,卻覺得像過了很久……不知道她有沒有長高些?


    他啜了口咖啡,笑容溫柔。


    **


    良城醒來的時候,已經入了夜。


    外麵已經停了雨,但還是有滴滴答答的聲音,擾人清靜。


    她坐在床上呆了好一會兒,才隨手拿了條披肩披上,趿著棉鞋從房間裏出來。


    客廳裏的燈亮著,沒有人。隱約間,她好像聽見有敲敲打打的聲音……她微微皺眉,跟著聲音來到書房。


    她擰開門。


    顧磬簫半跪在地上,拿著尺子跟鉛筆,不知道在記錄些什麽。他的左手邊,放著一個黑色的工具箱。良城認得,那是他做模型用的工具。他身後,堆著大大小小的木樁子,還有五顏六色的零件……看著他一臉的認真嚴謹,連眼鏡上沾了灰也沒管。良城倚在門上,凝眸微笑,遠山溫柔。


    “醒了?”顧磬簫頭也沒抬的問。


    “嗯。”良城應了聲,緩步走了過去:“你怎麽知道我來了?”


    “我聽到開門聲了。”


    “哦…”


    良城悶悶的,剛剛一開口,喉嚨像被火燒著一樣,難受極了。她大概,是要感冒了……她在他身旁蹲下,看著他在木樁上做標記。“你弄這個做什麽?”她忍不住問。


    顧磬簫轉頭看了她一眼,薄唇彎起一條弧線,他深沉的眸子閃爍著明亮,低頭繼續時才柔聲說:“下個星期,念念就要過來啦。”


    良城覺得頭還有些暈,忍不住整個人挨到他身上,腦袋靠在他肩膀上。“難怪。”好半響,她才恍然。


    之前念念借著感冒,仗著顧磬簫對她的寵愛,提各種各樣的要求,其中不乏一些刁鑽的稱得上麻煩的事情。好幾次,連她都看不過眼了,可是顧磬簫卻一一點頭答應了下來,並且大多數都已經做到。現在,還差一座小房子,給念念養的大胖。一隻阿拉斯加牧羊犬。


    念念說,她升了中學,學業重,簡默要忙工作,而紐約又太冷,所以她跟簡默商量後一致決定把大胖送過來由他們幫忙養……良城舒揚的遠山眉蹙了蹙,良念珺還真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紐約冷,難道愛爾蘭就不冷了嗎?還有,她說她跟簡默忙,難道她跟顧磬簫就不忙了嗎?


    這借口,簡直不要太爛。


    可是,她卻沒有辦法反駁,因為等她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顧磬簫已經點頭應允了,並且雷厲風行的采購了不少狗糧囤在家裏……好吧,隻要他有精力,隨便他,她才懶得理。


    此時,看到顧磬簫幸福的忙碌著,她竟然也跟著有些高興。


    顧磬簫微微側著臉,看著有些無精打采的良城,他輕聲說:“我衣服髒…”


    “我不嫌棄。”良城說著,雙手反而抱住他的腰,“顧磬簫,你當心著點,良念珺這個人,容易上臉。你看看她這些年跟良牧寧相處時那樣,簡直能上天了……”


    “我倒很羨慕她跟牧寧那樣的相處。”


    “所以,你才照葫蘆畫瓢?良念珺提什麽你都答應什麽,就差沒讓你去殺人放火了。”


    “哪有那麽誇張?”顧磬簫忍不住笑了。他沉默片刻,才緩緩的開口:“與其說寵她,不如說是補償。雖然我們大家都疼她、愛她,但是始終無法彌補父母空缺這個遺憾……”


    良城握住他寬厚的手掌,指輕撫著他粗糲的繭,她閉上眼睛,輕歎一聲,“我都知道。”


    “顧磬簫,不論你做什麽,我都會陪在你身邊。”末了,她又說。


    **


    翌日,良城昏昏沉沉的醒來。


    她抬手擋了擋刺眼的光,隔了一會兒,才適應過來。


    果然,真是感冒了,可能還有點兒發燒。


    昨天淋了那點兒雨……好像也不對,大概是她這陣子太忙太累,連休息都沒顧上。這場感冒,是日月累積的一場爆發,對她不愛惜自己身體的懲罰。


    良城又閉上雙眼。


    外麵有腳步聲,很輕很輕,由遠到近,由朦朧到清晰……沒一會兒,就聽到開門的聲音。


    她默默的數著他的腳步,一動不動。


    他坐在床邊上,寬厚的手掌蓋在她光潔飽滿的額頭上,少頃,又拿開,他的手伸進被窩裏,握住她的手。“沒有發燒,起來吃點兒東西吧。”他說。


    她緩緩睜開雙眼,眯著眼睛看著他:“我沒胃口。”


    話音剛落,兩個人都不約而同蹙了蹙眉。她這一口難聽的“公鴨嗓”……她嫌棄的轉了下臉,埋進柔軟的被窩裏,難過的叫嚷:“怎麽辦,明晚就開秀啦。”


    顧磬簫好笑,“吃藥會好得快些!”


    “靈丹妙藥也不可能一天就能治好吧?”她皺著小臉,欲哭無淚。


    “不試試怎麽知道?快起來。”顧磬簫把她從被窩裏拉出來,拿了件開司米薄衫給她披上,屋子裏有暖氣,他沒有讓她穿太多。


    良城心不甘情不願的被他推進去洗浴室,整理好出來的時候,看到顧磬簫在廚房裏忙碌著,在準備他們的午飯。


    距離那場事故,已經過去了好多年,但她仍舊怕火,哪怕隻是小小的灼熱,都能叫她害怕得顫抖,甚至情緒失控。所以,從來他們到都柏林定居開始,顧磬簫一個人包攬了所有家務。


    那些豐富多彩的節日,他們從來沒有湊過熱鬧。因為,有煙火。


    看著他修長挺拔的背影,良城沉了下眸,斂去眼中的酸澀。她倒了一杯溫水,在客廳裏閑閑的踱著步子。


    昨天的一場暴雨,衝走了連日裏的陰霾。今日,倒是一個好天氣,萬裏碧空,陽光燦爛。她站定在窗前,看著清爽怡人的花園,微微凝眸……


    在花圃旁邊,已經搭起了木樁,雖然還未正式完工,但是基本的框架已經完成。然而,要一塊塊砌起那些零零碎碎的木塊,然後再上色,那些才是磨人的功夫。良城想起顧磬簫畫那朵蘑菇房,像極了迪斯尼樂園裏麵的小城堡。


    半響,她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個良念珺,真是個刁鑽的壞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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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新年快樂!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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