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立對此事的困惑,一直持續到第二天傍晚。


    這期間。


    他用了無數次連心鎖技能。得到的結果是,荀況始終留在圓月山莊沒出來過,而那小丫鬟入畫,則走行越遠……


    不能再等下去了,雷立本打算天黑後,偷偷再去一次圓月山莊探個究竟!可還沒等出發,他便無意間突然發現,一個騎著穿雲豹當坐騎的華服公子,詭異地出現在北涼王別院的府門前。


    柳傲骨!


    雷立一眼就認出這人是誰了,在報名時,他和這家夥曾有過一麵之緣的。隻不過,直到佟大小姐再次說起柳傲骨的名字時,他才一點一點把這廝從自己的記憶中搜索出來……


    這家夥,根本就沒走?


    看來,走的,隻是那個小丫鬟入畫一個人了。而今天早些時候,那小丫鬟已經脫離了連心鎖的可控範圍,自己最初還擔心柳傲骨也和她一起神秘消失了呢……嗯,這樣自己就放心了,


    雷立咧嘴一笑!


    他覺得,自己該去找段纏綿,喝點花酒了……


    ……


    一座院落半圮的土屋孤零零地立在曠野上,顯得荒涼而孤寂。


    傍晚。


    曠野上飛舞著漫天的大雪,鋪天蓋地把整個大地都籠罩了起來。


    雖然正值隆冬時節,可是疾風穀外的赤霞焦土本屬於地熱帶,下這麽大的雪也是很少見的。一個中年男子站在院子裏,仰頭望著斑斑駁駁灰色的天空發呆。


    雪花不斷落在身上,他也不拂去,仿佛渾然不覺一般。


    不一會兒,他就被妝成了一個雪人!


    遠處。


    一棵老樹上棲著一隻寒鴉,一條彎彎曲曲的土路上現出幾騎身影,直奔土屋而來。伴著一聲呱嘎的怪叫。寒鴉從來人的頭頂略一盤旋,箭一樣射進了漫天的大雪之中。


    土屋再向北,就是疾風穀。


    遠遠望去。整座仿佛一個巨大的白色墓塚立在那裏……


    而那幾騎卻是從另一個方向過來,稍近一點,漸漸分得清馬上人的樣子。前麵是一個麵貌清臒的老者,反穿著羊皮襖。頭上戴一頂厚厚的大氈帽,身後背著一個大包裹!


    後麵跟著的是一個麵貌兇惡的醜大漢。


    他和老者一樣的裝束,隻是左邊的袖子空蕩蕩的。竟是少了一隻胳膊。而那醜大漢的旁邊,卻是一個貌美的年輕婦人,身穿一襲青色貼身襖褲,一副小家碧玉的打扮,顧盼間,卻又帶著幾分妖嬈之色。


    幾個人來到土屋前麵。


    老者和醜大漢先後跳下馬,把馬韁繩一扔竟係也不係。大步邁進了院子裏,那馬也並不跑,隻是低下頭打幾個響鼻兒,立在那裏唿唿喘著粗氣。


    那年輕婦人卻並不下馬,隻騎在馬上向院子裏張望。


    “咦!”


    那美婦輕唿道。“這裏好古怪,怎麽院子中間倒站著一個雪做的翁仲。”


    說著,竟在馬上咯咯笑了起來!


    那老者徑自到了雪人麵前,抱拳道:“打擾了,老丈,小女無知,胡言亂語請勿見怪。路趕得匆忙,錯過了宿頭,不知能否在這借宿一夜?”


    中年男子眨了眨眼。


    仿佛這時他才注意到自己麵前竟然多了幾個人。他輕輕撣去身上的雪,懶洋洋地道,“這裏沒有主人,誰都可以宿,是不必借的。”說完,再一言不發,迴身轉進了土屋內。


    老者微怔。


    他這才發覺自己弄錯了,那人神態顯得落寞疲憊,站在雪地裏一副龍鍾之態,其實年紀並不是很大,但確也估算不出到底是多大年齡!再一聽他說話雖也是此間口音,又不似此處的土語。


    或者,他也是個過客罷!


    老者向年輕婦人做了個手式,那婦人輕扭蠻腰跳下馬來,把馬牽進院子,係在一棵枯死的矮鬆樹上。


    接著。


    三個人撩開那扇已經破爛不堪的草門簾走進了土屋。


    隻見土屋內一床土坑,幾張布滿灰塵的凳子,屋子中間有一個土爐灶,除此之外竟別無長物。那醜大漢皺了皺眉頭,嘴裏罵了一句,怪眼挑釁地橫了一眼坐在一張矮凳上的那中年男子。可那中年男子卻好像又忘了這三個人的存在,隻屈在那裏縮著身子,皺著眉頭貌若愁深似海狀。


    那年輕婦人先自忍不住了。


    她對那中年男子道:“喂,那個雪翁仲,這是什麽地方?”年輕婦人的聲音很好聽,宛若恰恰鶯啼,很有韻律,而未等說完,她又自咯咯嬌笑了起來。


    那中年男子這一次略抬起頭來。


    卻仍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道:“妹子,你也不想想,翁仲還能呆在什麽地方,當然是站在墳墓前麵了,你看到遠處形狀古怪的山穀了嗎,現在叫做疾風穀,從前,卻是叫做情人塚的。”


    “疾風穀!”


    那老者和醜陋漢子一聽這個名字,心中都是一驚。暗自慶幸,虧了這人無意中道出這個地名,否則再往前轉入茫茫大山中,不知何時才能再轉迴來。隻是不知道,那李疾風,現在是否在這疾風穀裏?


    三人中,唯獨那年輕婦人這時卻又咯咯笑道:“情人塚,很好聽的名字嘛。你叫什麽?是這裏人氏嗎?你聽說過李疾風嗎?”


    那老者聽年輕婦人說出李疾風的名字,不由皺了皺眉!


    可他再想責怪她不要亂說已經來不急了。


    誰知那中年男子竟完全不理那年輕婦人的問話,隻是搖了搖頭,嘴裏卻又文縐縐地念道,“半世好似一雪輕,追紅逐綠何關情,堪歎枯骨塚中睡,為誰跋扈為誰雄……”


    中年男子剛念到這裏!


    那醜大漢早已經不耐煩了,他把獨手一揮吼道,“別他媽給老子念經了,這樣在待一夜非得凍成幹巴雞不可。真他媽服了你,也不知升個火取暖。”


    說著,他三腳兩腿踢折了兩把凳子。


    再把碎木頭扔進了爐灶裏。然後伸手從懷裏摸出一塊灰褐色的火石,就著灶口升起火來。


    那老者則轉出屋去,從屋後尋了一大捆柴禾進來,又複轉身出去給馬套上草料袋。從馬背上取下一口小鐵鍋,一隻大酒袋,兩大塊熟肉。一袋子幹棗。


    那漢子把熟肉放在灶台邊熱著,把鍋架在爐灶上,解開酒袋子把酒倒了進去,又抓了一大把幹棗扔了進去,這在北方叫做煮酒,冷天喝起來即不傷脾胃又可以暖身子。


    不一會兒。


    那酒慢慢泛起了白沫,屋子裏也飄起了混著甜味的酒香。


    三個人圍著爐灶坐了下來。老者從腰間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插在熟肉上,又伸手從棗袋子裏取出來一隻大碗,年輕婦人掏出一塊手帕,把碗抹幹淨了。


    老者轉身對呆呆坐在一邊的中年男子道:“朋友,天這麽冷。如果不嫌棄,一塊過來吃碗酒吧。”


    那中年男子卻也並不客氣!


    他掇了一把凳子湊了過來,又偏坐在那美婦人的旁邊,也不讓讓主人,先割下一大塊肉放在嘴裏自顧大嚼起來,然後徑從那美婦手中接過碗來,舀了一大碗酒張口就喝。


    他邊喝邊讚道,好酒,好酒!


    一連氣,那中年男子竟幹了三大碗,連同酒裏的棗子一塊兒淅瀝胡嚕地吞了下去。那美婦人見他一副無精打采委委瑣瑣的樣子,竟有這樣的好酒量,忍不住又吃吃地笑了起來。


    而那醜大漢看在眼裏早就按捺不住了!


    他劈手從那中年男子手裏把碗奪了過來,嘴裏罵罵咧咧道,“晦氣,今兒竟遇到個死皮賴臉的貼屁蟲,老子一口還沒喝呢,一鍋酒已下去了大半。”


    說著篩了滿滿一碗酒。


    他端到嘴邊剛要喝,想了一想卻把酒遞給那老者道“大伯,你先喝。”


    隻是。


    那醜大漢腦袋話剛說完,就見半路殺出一隻手來,一把就把那酒接了過去。


    一仰脖,幹了。


    這進再看那醜大漢,臉漲得跟個炊餅似的,脖子紅得跟雞脖子似的,他唿啦一下就站起來,衝著那中年男子吼道,“你找死是吧,幹啥搶我的酒喝?”


    那中年男子一臉無辜道,“咦,不是你讓我喝的嗎?”


    “放屁,老子啥時候叫你喝了?”


    “明明你剛才說的,大伯,你先喝。啊!怪我怪我,我忘了告訴大家,其實我便姓李,名字就叫大伯……誤會誤會,真是抱歉,改日我請大家喝這裏最有名的猴兒酒作為補償!”


    中年男子這番話一說完。


    那老者衝醜大漢一擺手道,“罷了,出門在外都是朋友,不用計較這麽多!”


    醜大漢雖然覺得憋氣,可是顯然不敢違拗那老者的話。無奈,他坐下後,又氣哼哼地篩了一碗酒,然後再把這酒端起來,完全沒長記性地又開口道,“大伯,你喝這個……”


    話音未落。


    剛剛那隻手,竟然又突然出現了,那隻手依舊是一把從醜大漢手中,把那碗酒搶走!


    咕咚咕咚……


    中年男子居然又一次把那酒一氣喝幹!


    “你,你……”


    這一次,醜大漢已經出離憤怒了,他抽出刀來咆哮道,“你這次,你咋又把我的酒喝光了?”


    中年男子詫異道,“剛剛那一次,的確是誤會!”


    “可是,明明你已經知道我叫李大伯了,你為啥還要叫著我的名字讓我喝酒呢?我知道北地老客的脾氣,我要是不喝,又怕你說我瞧不起你,可我喝了,你看你,又生氣了?”


    “唉……”


    這完全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那年輕婦人聽了這渾話,已經笑成了一枝花。那老者皺皺眉,並沒說話,卻覺得這中年男子卻是有些過分了。而那醜大漢,這會兒已經完全被這狡詐的中年男子,給繞迷糊了!


    娘的。


    老子再篩一碗,不信你還敢來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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