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卿的這番話讓醉酒的薄安洵傻眼了。


    他瞪大那雙狹長的鳳眸,以往一貫精明的眼眸裏,此刻因為醉酒的緣故,布上了一層薄霧。


    “那......那如何是好?”


    丟下手中的酒杯,薄安洵伸手去抓眼前人的柔夷,“我給夫人賠禮道歉,夫人如何罰我都好,隻求夫人不要生氣。”


    沈卿卿聽慣了他那口清冷的嗓音,這會兒聽到他語氣裏帶著幾分江南的吳儂軟語,她的喉頭一滾,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麵頰。


    “親我一口。”


    薄安洵聞言想也沒想,直接在她的麵頰上落下一吻。


    隻這一吻,讓宮宴現場瞬間靜默了下來。


    原是中場換曲的時候,坐在龍椅上的沈長贏不知怎的忽然開口喚了新科狀元上前。


    可薄安洵的位置太偏,加上醉酒,還有沈卿卿在的緣故,前者壓根沒有注意到陛下的召喚。


    眾大臣紛紛替他捏了把冷汗。


    就在眾人迴頭看向角落時,正巧就撞見了薄安洵低頭在安陽公主麵頰上落下一記輕吻的場麵。


    眾人相顧無言。


    在場的都知道不久前尚在騎馬遊街的新科狀元,當場就被安陽公主擄去了公主府。


    有知情人打探到,之前還一口迴絕安陽公主示好的新科狀元,被打的險些去了半條命。


    他們以為哪怕安陽公主求取了賜婚的聖旨,新科狀元也不會屈於她的淫威。


    眼下看來,卻是他們想錯了。


    沈卿卿倒是樂得這樣,感覺到臉頰上帶著酒香的親吻,她眯細了雙眸,視線掃過宴會現場,最後落在沈長贏身上。


    後者麵上依舊是那副威嚴的做派,但沈卿卿知道,他在生氣。


    “皇兄,安洵喝多了,我先帶他下去休息。”


    全天下除了安陽公主,無人敢挑釁龍威。


    沈卿卿仗著父兄的寵愛,無法無天慣了。


    哪怕這會兒皇兄召喚身邊人,她也隻當做耳旁風,拽著身邊人就要起身離席。


    “男女有別,哪怕朕已賜婚,卿卿你終歸還未出嫁。”


    “張德海,送薄卿去長安宮休息。”


    站在一旁的大太監垂著腦袋不知在想什麽,聞言躬身上前,伸手就要從沈卿卿身邊把人接過。


    “安洵已經在我公主府住下多日,旁的什麽風言風語也早該傳遍了,皇兄多慮了。”


    “時辰尚早,張德海,你留下在皇兄身邊伺候就是,我一個人可以的。”


    兩位主子意見相悖,張德海站在二人中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後還是沈長贏妥協,放任二人離去。


    濃鬱的烈酒入喉。


    沈長贏視線直勾勾盯著早已無人的殿門外,目光幽深。


    殿外。


    夜風卷著白日裏的餘溫吹打在臉上,薄安洵身材高大,醉酒後大半個人都壓在沈卿卿肩頭。


    他的腦袋低垂,鼻尖正好貼在她後頸的軟肉上。


    鼻尖處除了濃鬱的酒香,沈卿卿身上的冷香,更令他陶醉。


    “薄安洵。”


    耳邊傳來的輕聲唿喚讓醉的不願醒來的男人清醒了一瞬。


    他微微揚起腦袋,眯著雙眸,眼底的醉意未消半分,“夫人?”


    男人歪了歪腦袋,換做清醒時候的他,別說做出這樣稚氣的舉動,就是說話也簡練幹脆。


    長樂宮並不算遠,沈卿卿原想著走兩步吹吹風,借著晚風把腦子裏的酒勁吹走。


    眼下聽著薄安洵柔軟的唿喚,她的心口一酥,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下巴。


    “安洵覺得江舒曼如何?”


    尚在醉酒中的薄安洵眉頭微蹙,半晌後方才啞著嗓子做出迴答,“江舒曼是誰?”


    沈卿卿並未作答,隻是繼續往下說,“宰相即位多年,自皇兄登基後便一直輔佐皇兄左右。”


    “可本該德高望重的他,如今卻民生載道哀怨四起,安洵你說,這朝堂,是不是該換換水了?”


    迴長樂宮的路上,連個守衛都沒有。


    沈卿卿肩上扛著個人,步調走的很慢,如同閑庭漫步般,嘴裏聊得好似隻是家常般。


    “宰相年歲已高,底下有三兩學生,一個兵部尚書,正二品,一個是太常寺卿,正三品。”


    “可惜兩人跟在宰相身邊太久,若不是靠著宰相,說不定連個官職都混不上。”


    “江舒曼便在這會兒起了作用,身為宰相府大小姐,若是許配給你做妻,說什麽也下嫁。”


    “安洵,若娶了江舒曼便能接手宰相之位,你可願意?”


    前世的沈卿卿並未與薄安洵說過這些,兩人連碰麵時都是火藥碰火藥,一點就燃。


    可沈卿卿一心撲在薄安洵身上,哪怕兩人關係再僵硬,她依舊無時無刻不在替他的仕途考慮。


    於是交涉甚少的兩人,薄安洵在沈卿卿的一己之力下,成功坐上了宰相之位。


    也正是因為宰相之位來的太容易,亂了民心,加之那時沈卿卿終於放下那顆愛薄安洵的心,這才有了後來,她誣陷他與敵國私通一事。


    夜風吹在臉上,歪著腦袋走了許久的薄安洵直起了腦袋,“不願意。”


    宮燈搖曳,薄安洵站在她麵前停下腳步,麵上還帶著薄紅。


    “我不認識江舒曼,更不屑要依靠這樣得來的高官厚祿。”


    若是江大小姐站在此處,定然會被薄安洵的話氣的眼前發黑。


    沈卿卿揚了揚唇角,雙手負在身後,揚著腦袋看著他,“那要是這一切都是我給的呢?”


    薄安洵愣在原地,忽然想起前世在自己被推做宰相之前的那端時日。


    那時的他不與沈卿卿住在公主府,沈長贏為此專門賜他一間府邸。


    那些時日不論他下朝迴府再遲,也總能瞧見沈卿卿站在門外候著他。


    偏偏兩人氣性一個塞一個大,說不了兩句就會吵起來。


    彼時他還未覺察到自己已然動心,隻是厭惡沈卿卿總做與他背道而馳的事。


    漸漸地,他連狀元府都不迴了,再次宿在宮中,誰來了都不肯見。


    過不了多久,抬他做宰相的聖旨便落在了他的手中。


    那時候如果他能好好與沈卿卿坐下談談,或許兩人最後也不會走到那般境地。。


    心下一痛,薄安洵本就因醉酒而帶著薄霧的鳳眸中,此刻沾染上了幾分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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