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楊皇後多麽急這要將瑜王的婚事辦了,可最終那大婚的日子也沒有按照她想得那樣,定在七月二十六。


    原因有兩點:一是還有十來天的時間,實在準備不出來,在這舟車不方便的古代,一些路途遙遠的親友除非插翅才能趕過來;其二就是秋後了,恩科將至,這兩件大事衝突了。


    ――所以,瑜王的大婚日期第三次被改動,改到了八月十六。


    雖然這婚期連番變動,讓大越臣民覺得頂……頂可笑的,但定在了月圓之夜,倒也正值佳期。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七月就剩了一個小尾巴,馬上就要拐入八月的懷抱。


    炎炎夏日即刻將盡,迎來涼爽的秋。


    但這個涼爽的秋季卻並不是那麽輕鬆,諸多忙碌與緊張――


    “……還剩這幾天的時間了,可你哥哥卻越來越不著調了,我這心裏……哎,真沒底呀……”寧平侯府的三房裏,蔣氏拉著九姐兒的手滿臉憂慮的傾訴著。


    “好了,母親,你這樣四哥哥會更沒法靜心讀書。”九姐兒趕緊勸道。


    期望越大,壓力也越大。


    前兩日楊國豐就對她說,文景水的狀態並不好,總是患得患失。


    “這個我也知道……隻是……哎……”蔣氏又歎一聲。


    “好了,母親,我們一起去看看四哥哥吧。”


    九姐兒想,還是自己親自去看看吧,這樣才放心。


    “好吧。”蔣氏聞言點點頭道。


    兩人便在周媽媽和幾個丫頭的簇擁下去了外院的文景水處。


    到了那裏才知道文景月和文景金都在。


    文景水和文景月各自抱著一本書,但目光卻並沒落在書上,而是看著對麵為他們兩人講著什麽的文景金。


    那文景金則一邊嘻嘻哈哈的說著,一邊還手舞足蹈,也不知道在說什麽。(平南)


    見此情景,蔣氏瞬間蹙了眉。


    幾人見兩人來了,趕緊各自起來,給蔣氏行禮,然後又和九姐兒見過。


    “金哥說什麽呢?這麽高興。”蔣氏有些皮笑肉不笑。


    聽了蔣氏這話,剛才還興致勃勃的幾人立刻蔫了下去,特別是文景水,臉微紅著,很有些不好意思。


    “也沒說什麽,一個笑話而已。”文景金趕緊道。


    “哦……”蔣氏便輕應一聲,犀利的目光依然落在文景金臉上。


    其實文府春末時也有一件好事的,那就是這文景金連過了初試兩關。


    不過因為考的並不理想,再加上府上有文景水文景月這兩個進士苗子,並沒人將這事放在心上,連苗氏都未太在意。


    他本人雖然也打算參加這秋日的恩科,不過眾人料定他百分之百是要落榜的。


    現在這個百分之百要落榜的人,竟然來影響自己進士苗子的兒子,蔣氏又怎麽受得了?


    “對了,三嬸嬸,九妹妹,我……我還有事,迴屋了。”在蔣氏的迫視下,文景金坐不住了,站起來告退。


    “好啊。”蔣氏這句到應得很幹脆。


    然後文景金便灰溜溜的走了。


    文景金剛走,鄒氏身邊一個叫青雲的大丫鬟便來喊文景月。


    文景月立刻也跟著那丫鬟匆匆走了。


    九姐兒的目光落在那丫鬟的後影上,隻見妙曼浮凸,玲瓏風流,頗為賞心悅目。


    九姐兒禁不住輕輕凝眉。


    “母親,您剛才真不該那樣對三哥。”


    “那你說說,我該怎麽樣對他?你這是在讀書嗎?他過來你還能讀書?”


    ――她這端正看著,而那端的文景水母子卻已經爭辯起來。


    聽見母親這樣說,文景水動動嘴唇,想說什麽,但最終什麽也沒說,不過神情中卻頗為不忿。


    “水哥,我這樣做是為誰,你難道就不明白嗎……”蔣氏又開口。


    “好了,母親,我要讀書了。”但蔣氏這番苦口婆心的話剛剛開了個頭,就被文景水打斷。


    “你……”蔣氏聞言立刻變了臉。


    “母親,您剛才不是說大舅母一會兒會過來嗎?我想這會兒也該到了。”九姐兒趕緊見勢不妙趕緊道,一邊說著還趕緊和身邊的周媽媽使了個眼色。


    “是啊是啊,太太。”那周媽媽立刻會意,幫腔道。


    蔣氏聞言看兩人一眼,又看一眼那依然梗著脖子的文景水,最終沒有再多說,一甩袖子轉身走了。


    周媽媽趕緊跟上,隻是臨走時看了九姐兒一眼。


    九姐兒對她點點頭,自然也就站著沒動。


    “九妹妹是要勸我吧?”看一眼依然站在原地的九姐兒,文景水卻率先開了口。


    九姐兒聞言笑了,“小九覺得四哥哥什麽都明白。”


    文景水一愣,也笑了,隻不過這笑容卻很有些苦澀,“我自是什麽都明白的,隻是不知為何如今……其實我已經很努力克製了,可是卻總是難靜下心來。”


    九姐兒一愣。


    “九妹妹,你肯定是體會不了這麽心情的,明明什麽都清楚,但卻怎麽都不想去做,這讀書以前是我最愛做的事,還記得小時候,不願去和兄弟們遊戲,便躲到樹洞裏讀書,結果卻忘了時間,讓眾人一頓好找、還被父親打了一段的事,可現在呢,一提讀書就滿心煩躁,我也不知自己為何變成這樣,真的……”說到後來,文景水的語氣裏滿是苦悶和惆悵。


    “四哥哥,我能體會的……真的……”


    她又怎麽不能體會,前世這種情況也見得不少,當讀書學習不再是樂之的事,而成為一種純負擔,好學生也會逆反。


    促成因素嗎,應該和文崇湖蔣氏兩夫婦的過高期望壓力有關係,但除此之外,也是文景水自身心理的問題,脆弱呀。


    “你不要想得過多,萬事強求不得,隻要盡力就好,到時即使考的不好也沒什麽,還有以後呢。”九姐兒又道。


    如果用科學道理解釋此刻文景水這種狀況的話,她的這位哥哥應該是患了考前綜合症。


    這種病症也不新鮮,高三的學生中很普遍。


    也沒什麽具體解決方法,隻能開解他,讓他自己慢慢調節狀態了。


    文景水聽了她這番話,沉重的表情才稍緩,對她點點頭,“九妹妹,放心吧,我會好好休整的。”


    九姐兒聞言笑笑,又道,“四哥哥,如果這幾日實在看不下書的話,那就不要看了,出去轉轉,散散心。”


    “嗯,這倒是個好提議。”文景水聽了禁不住再次點頭。


    見他整個人好想輕鬆了許多,九姐兒便沒有待下去。


    “九妹妹,謝謝你。”隻是等她和翠翹一起走出屋門的時候,那文景水又叫住她。


    她迴他一個鼓勵的笑。


    從文景水處出來,她轉身就欲迴三房,但走到花園處卻聽身後有人喊她,“九妹妹――”


    她一愣,迴頭,就看見一邊樹蔭下有兩個人――


    一個穿比甲的丫鬟站在一邊,正拿著一柄美人團扇幫一個靠在躺椅上身著粉紫色褙子的女子搖著,而那身著粉紫色褙子的女子則正看了她盈盈而笑。


    正是二房文景金的妻子蕭氏!


    “三嫂……你可是好多事日不出屋門了。”瞄一眼蕭氏那臃腫的身子,九姐兒禁不住也一笑,走了過去。


    這幾月她雖然常迴來,但卻並未見蕭氏幾次,她受傷生病,蕭氏雖然總讓人帶口信,但卻並沒去看過她。


    理由呢,當然是在安胎!


    “安什麽胎?都五六個月了,根本就是虛偽涼薄。”為了這個,青杏這丫頭還曾經大發牢騷。


    雖然她並不覺得她這位麻嫂嫂如青杏說的那般,但對她這些日子的淡出還是覺得頗為不解的。


    “嗬嗬……”那蕭氏聞言又一笑,一邊吩咐身邊幫她打扇的丫頭去搬座位過來,一邊對九姐兒道,“這兩日清閑了,所以出來了。”


    “清閑了?”九姐兒禁不住一愣。


    那小丫頭已經搬了杌子過來。


    蕭氏對那小丫頭揮揮手,“去端茶過來。”


    那小丫頭轉身去了。


    蕭氏這才再次看向九姐兒,先是對她從頭到腳一番打量,然後才點點頭笑,“和我料想的一樣,九妹妹這王妃的日子過的著實不錯。”


    九姐兒聞言不說話,隻是也笑笑。


    “九妹妹,其實我挺想你的。”


    “是嗎?”


    “當然,”那蕭氏的目光便落到她臉上,“其實早就想去看你,隻是一直忙著。”


    “忙著?”


    “是啊,不知道你三哥到時能不能考中,反正現在我覺得自己要是去考的話沒準能弄個進士。”那蕭氏緩緩道,邊說邊笑,隻是那笑容裏卻帶著一抹戲謔和自嘲。


    九姐兒聞言不由一愣。


    難道這幾個月幾乎足不出戶就是因為專注做丈夫伴讀的事?


    她的這個麻嫂嫂實在偉大……


    “不過我已經知足了,說起來也是個秀才了,嗬嗬……”那蕭氏又笑起來,這次卻是真心的。


    是啊,即使春日那兩場考試並不理想,那也是超出文景金的水平的。


    九姐兒也不知該說什麽,最後隻說了一句,“剛才我還在看見三哥哥了呢。”


    “哦……”蕭氏聽了點點頭,“我們說好了這幾日不看書了,隻玩。”


    “是不是你三哥又去了你四哥那裏?”很快蕭氏又問道。


    九姐兒點頭。


    蕭氏卻搖頭,像說一個孩子般,“真會討人嫌,三嬸嬸見了定會不高興的。”


    九姐兒聽了也笑,“已經不高興了。”


    “哦……”蕭氏聞言即刻會意,禁不住又搖頭笑了……


    九姐兒惦記著向蔣氏複命的事,所以又和蕭氏坐了一會兒,便向蕭氏告辭迴了三房。


    迴去才發現蔣氏竟然在哭,而周媽媽則坐在一邊勸她。


    “好了,母親,四哥哥那裏已經沒事了,四哥哥已經向我保證勤奮念書,全力應考。”九姐兒趕緊道。


    “哎……”那蔣氏聽了便是一聲歎,“還好有你,你說……你說這兩個孩子怎麽就這麽不讓人省心呢……”


    九姐兒一愣,才意識到這蔣氏是想起了十姐兒。


    “十妹妹已經好了吧?”九姐兒低聲問道。


    蔣氏沒說話,隻是點點頭。


    九姐兒向外麵看一眼,然後提議,“母親,要不我們去看看十妹妹吧?”


    蔣氏聞言卻是一愣,“可是……可是你不怕嗎?”


    “怕……怕什麽?已經好了,還怕什麽。”九姐兒笑道。


    蔣氏不說話,隻看著她。


    “母親,放心,這時役怕熱天,這會兒早沒事了。”


    難道是蔣氏不敢去?


    在這科學道理不普及的古代,自然對這瘟疫更恐慌,這也就是當初楊國豐選時役這一招的原因。


    蔣氏卻忽然紅了眼圈,“我又怎麽會怕這什麽時役,隻是……隻是你竟然不嫌,要知道自從十姐兒去了莊子上後,府上還沒有任何人去看過她,我自是想去的,可是……可是你父親他總是不讓,說會惹人忌諱……”


    呃……


    聽罷這話,九姐兒不由一怔。


    原來眾人都怕這傳染病呀……


    “這個是……”看著九姐兒拿在手中的東西,蔣氏不由滿臉驚異


    “就暫時叫它口罩吧!”九姐兒將那些自製的棉麻口罩交給蔣氏,“戴上它,可以防止時役傳染,當初看給蘇師傅看病的權神醫戴過。”


    當然要拉一個權威出來,不然又怎麽會有說服力。


    “是嗎?”果然,蔣氏聞言立刻將其接過去,然後拿出一個,左右看看,又帶上試過,終於點點頭,“是挺好,還不妨礙透氣呢。”


    “母親,把這些拿給下人們吧。”九姐兒又道。


    “好。”蔣氏看她一眼,然後笑了。


    一種丫鬟婆子聽了這個的妙用,再聽是權神醫發明的專門防時役的,自然都心安了,所以在蔣氏提出要看十姐兒時沒有任何人露出一絲不願的神色。


    蔣氏自然對九姐兒更添一份感激,一個勁的拉著她的說,“幸虧有我們小九呀。”


    弄得九姐兒都不好意思了。


    很快就打點好一切,然後蔣氏和九姐兒坐上馬車。


    隻是行到門口時,卻見一個門房匆匆拿個一份拜帖進來。


    “怎麽迴事?”看她走得匆忙,蔣氏立刻掀起車簾問道。


    “秉太太,信親王妃來訪!”那門房恭聲答道。


    信親王妃?!


    九姐兒聞言禁不住瞬間一愣,某些不太久遠、但卻像飄渺了半輩子的思緒瞬間浮起在腦海……


    ……


    ------題外話------


    早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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