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笑道:“我在京城好像沒什麽名氣。”


    於強華道:“我有位同學在北港工作。”


    “誰?”


    “趙國強!”


    張大官人聽到趙國強的名字,不由得笑了起來:“國強很有能力,我很欣賞他。”


    於強華道:“我聽說你們兩人同時進入北港市常委層,恭喜啊!”


    張揚道:“有時間去北港轉轉,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於強華笑道:“一直都想去,可是工作太忙,幹我們這行的沒有時間觀念,從兇殺案發生到現在,我隻睡了一個小時。”


    兩人來到停屍房內,於強華示意看守員從冰櫃內拉出屍體。


    張揚真正想看的是那兩具被利刃割喉的男子,當時他看到屍體之後就停下腳步,沒有走近,他的謹慎主要是為了避免嫌疑,為了保護自己,事實證明當時他的做法並非多餘,否則他不會這麽快的擺脫嫌疑。


    張揚拉開包裹屍體的塑料袋,屍體脖子上的刀傷清晰可見,一刀斷喉,張揚仔細檢查了一下傷口,從傷口的形態他得出了結論,是刀傷,切口光整,即便是最鋒利的刀,也不可能切出這樣銳利光滑的邊緣,張揚用手托起屍體的脖子。


    於強華道:“頸椎全都碎了,除了刀傷之外,他的頸部還受到重擊。”


    張大官人搖了搖頭道:“刀氣!”


    於強華愣了一下:“什麽?”在他的意識中,刀氣是存在於武俠小說中的玩意兒。


    張揚道:“頸椎是被刀氣震碎的,兇手故意刀氣外放,以此來迷惑你們的判斷。”


    於強華將信將疑道:“這世上真有這麽強大的武功?”


    張揚點了點頭,將裹屍袋拉好,又逐一檢查了其他的三具屍體。


    從停屍間內出來,張揚除去手套和口罩,一邊洗手一邊向於強華道:“兇手的武功很高,我本以為從傷口上能夠看出她的門牌來路,可是她應該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刻意掩飾了自己的出手。


    於強華對武功可以說是一竅不通,直到現在他也不相信有人可以用刀氣震碎人的頸椎之說。


    張揚道:“於大隊,你們是通過什麽認定兇手是個女人呢?”


    於強華道:“手型輪廓,還有我們在現場找到的織物纖維,那種材質一般常用於女子的服飾上。”


    張揚點了點頭,總覺得於強華對他還有不少的保留。


    迴到汽車內,一直都在等他的陳雪道:“怎樣?有沒有什麽發現?”


    張揚道:“肯定是個高手幹的!不過我從傷口上並不能看出是她的手法。”


    陳雪道:“是不是她,當麵一問既知。”


    除了張揚和陳雪,沒有人會懷疑到文玲的身上,當天晚上,卻是文家一家團圓的日子,文國權迴來的稍晚一些,不過從他的表情來看,他今天的心情不錯。兒子文浩南從南錫過來,連最近專心誦經禮佛的女兒文玲,也從普濟庵迴來。


    文玲的模樣和過去沒多少改變,歲月在她的身上並沒有留下太多的痕跡,她的肌膚依然細膩白皙,白的有些蒼白,不過比起過去,目光顯得柔和了許多,這可能和她最近專心禮佛有關。


    文國權微笑道:“小玲迴來了!”


    文浩南道:“爸,是我專程去把姐姐接迴來的。”


    羅慧寧道:“你這孩子,我讓你去把蘇菲叫過來吃飯,她人呢?”


    文浩南道:“咱們一家人吃飯,叫一個外人做什麽?”


    羅慧寧啐道:“怎麽說話呢,她是你女朋友,將來就會是我們文家的兒媳婦,娶過門就是一家人,怎麽是外人呢?”


    文浩南道:“以後的事誰知道會怎樣?”言語之中,流露出他對這段感情的冷淡。


    羅慧寧想借著這件事說他兩句,可是卻被文國權用目光製止。文國權道:“咱們一家人,好久沒在一起吃過飯了。”他一手摟住兒子的肩頭,一手摟住女兒的肩頭,心中感到一陣溫暖。


    望著父子三人相擁而行的場景,羅慧寧的內心也被暖流滌蕩著,這才像是一個家。


    一家人來到餐廳坐下,文國權道:“張揚怎麽還沒到?”


    聽他這樣問,羅慧寧不由得愣了一下,她下意識地看了兒子一眼,文浩南道:“我去請他了,他沒時間,香山別院那邊出了人命案,他正在協助警方調查。”


    文國權點了點頭,兒子的這個理由非常的合理,他輕聲道:“那就吃飯!”


    羅慧寧讓保姆去裝飯的時候,文國權道:“浩南,把那憑酒拿來,咱爺倆喝幾杯。”


    文浩南多少有些詫異,在家裏,父親很少主動提出喝酒。他起身去酒櫃前拿了瓶酒,給父親滿上,自己也倒了一杯。


    羅慧寧笑盈盈望著丈夫道:“遇到什麽開心的事情,居然主動喝起酒來了。”


    文國權道:“今天十多位國內著名學者聯合上書,抗議京城相關部門強拆天池先生的故居,還有多位書法界人士聯合署名,國內主流媒體都關注了這件事。”


    羅慧寧啊!了一聲,她知道丈夫一直保持隱忍,就是等待著這樣的機會,想不到這麽快就來了。


    文浩南卻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道:“是不是張揚折騰出來的?我真是想不通,既然天池先生將香山別院給了他,他就是房主,遇到了麻煩他自己解決就是,為什麽重要牽連到咱們家,為什麽總想利用爸的影響力,難道他給我們家惹得麻煩還不夠嗎?”


    羅慧寧沒說話,文國權臉上的笑容卻突然收斂了,握在手裏的酒杯沒有湊到唇邊,而是重重頓了下去。他顯然在以這樣的動作,發泄內心的不爽。


    文浩南道:“爸,我知道說出來會惹您不高興,可是我還要說,明年就是換屆的關鍵時候了,您的一舉一動,別人都在關注著,因為香山別院的事情他搞得雞飛狗跳,雖然和咱們家沒什麽關係,可別人不這麽看,別人首先會想到他是您的幹兒子,會以為我們文家縱容他這麽幹。”


    文國權站起身,一言不發的離開了餐桌。


    文浩南怔怔的看著父親的背影,他馬上做出了一個決定,想要追趕上去解釋清楚。卻被文玲一把抓住了手腕,文浩南想要掙脫,卻想不到姐姐纖細的手腕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握得如此之緊,讓他動彈不得。


    羅慧寧充滿失望地望著兒子道:“以後在我麵前,絕不允許你說張揚的壞話!”


    文浩南怒道:“媽,究竟我和他誰才是你的兒子?”


    羅慧寧站起身走了兩步,停下腳步道:“兩個都是!”


    文國權站在露台上,雙手扶著憑欄,望著西方天空中五彩斑斕的晚霞,他的臉上充滿了悲憫的表情。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他意識到妻子來到了自己的身邊,輕聲道:“浩南什麽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


    羅慧寧搖了搖頭,來到他的身邊站定,和他一樣望著遠方:“國權,作為父親,你應當和他好好談談,而不是一言不發的離開,我不想他一錯再錯。”


    文國權道:“他難道看不出,張揚在香山別院上製造影響,是為了轉移別人的注意力,他是在幫著我們文家分擔壓力。”


    羅慧寧道:“他對張揚的偏見太深,短時間內很難改變。”


    文國權歎了口氣,轉身看著妻子的容顏,曾幾何時,他已經沒有這樣仔細的注意過自己的身邊人。


    羅慧寧在丈夫專注的眼光下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她笑道:“看什麽看?老夫老妻的了,還有什麽好看?”


    文國權也笑了,他低聲道:“其實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你根本想象不到這次學者聯合上書的策動人是誰!”


    羅慧寧秀眉一動:“誰?”


    文國權道:“我在署名上找到了喬振梁三個字。”


    羅慧寧驚聲道:“津海市委〖書〗記喬振梁?”


    文國權點了點頭,這世上重名重姓的人實在太多,所以羅慧寧才會有此一問。


    羅慧寧有些迷惘道:“你和喬振梁之間好像沒什麽太深的交往。”她隨即又道:“喬振梁癡迷書法,難道他僅僅是以一個書法愛好者的身份抗議這件事?”


    文國權卻搖了搖頭道:“事情絕非表麵上看起來這麽簡單。”他並沒有把話說完,正如妻子所說,他和喬振梁之間並沒有太深的交往,甚至可以說,他的很多政治理念並沒有得到喬老的認同,文國權一直對這位老爺子是敬而遠之的,喬老賞識傅憲梁,幾乎是一個公開的秘密,這就呈現出更多的矛盾,更多讓人感到迷惘的地方。在換屆即將到來之前,在自己和傅憲梁之間的競爭越發激烈的時候,喬振梁這次的做法等於是站隊,而且主動站在了自己的一方。


    文國權才不相信喬振梁隻是出於對天池先生的尊敬才策動這次抗議,喬振梁喜好書法不假,但是絕沒到為了愛好而忽略政治因素的地步,以他的年齡,也不可能文藝到這種份上,更何況他的背後還有喬老這位高人,文國權不知不覺又陷入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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