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兵士們終於勉強開始接受每天的操練了,宋君鴻也沒有能消停幾天。


    僅兩天後,宋君鴻在房中整理了一天的兵冊,剛想出去透口氣,結果就被李通和李三狗堵在門口了。


    “怎麽了?”看著他們兩人愁眉苦臉的樣子,宋君鴻開口問了一聲。


    “有件事說,說出來可能都沒人會信,大人您還是自己先看看吧。”說著,李通手就遞過來一個麻布包裹的長條狀物品。


    宋君鴻奇怪的問:“這裏麵是什麽?”


    李通說道:“這就是我們士兵們的兵器。”


    宋君鴻接過來找開布包袱隻看了一眼,眉頭就緊緊的皺在一起了。包袱裏是一把宋代軍士們裝備中較常見的長柄樸刀。可是這刀的刀頭居然缺了一塊,缺一塊也就罷了,沒有鋒頭兒的刀也叫刀。可是這刀的刀身上繡跡斑斑,上身居然還有兩個胡棗兒大小的碎裂出來的窟窿眼兒。


    這就太坑人了,這是鐵鍛打出來的刀身,又不是木頭刻子,怎麽可能還像蟲蛀一般的出現窟窿眼兒呢?


    “有不少的兵士的兵器就是這個樣子的。”劉長火在旁邊補充道:“還有刀口崩壞的、刀身生鏽的、槍柄斷折的、吞口鬆壞的、握柄朽爛的.......,諸般現象不一而足。甚至有個別兵士的刀因為鏽的太厲害了,以至於都拔不出刀鞘來。”


    鏽的都拔不出來?宋君鴻直接都聽的愣住了。


    他們現在跟自己所匯報的這鐵家夥還是兵器嗎?


    兵器是什麽?是兵士們專門用來吃飯的家夥。上陣保命靠它,殺敵建功也靠它,多少士兵拿兵器都當自己的兄弟手足一樣的看待,寶貝的不得了,怎麽可以讓它們生鏽腐蝕?


    “我一開始也覺得不可思議。可如今親眼所見了,才知確有這樣的士兵,也確有這樣的兵器。”李通也一臉的不可思議。在捧日軍中,戰士們可是不管多苦多累,也會天天都要專門抽出時間來擦拭保養刀槍的。


    “大概在這黃成軍中,兵士們摸鐵鍁、鋤頭的時間比摸刀的時間都要多吧。”劉長火插了句嘴。他突然笑了一下,又道:“大人,我突然覺得,咱們若是抽查一遍他們的勞役工具,沒準一定比咱們手裏的這些刀劍看起來要光亮的多。”


    “放屁!那他們還當什麽兵,直接迴家種地豈不更好?”宋君鴻低喝了一聲:“立即傳令下去,今天的操練先停一下,全軍範圍檢查、擦拭刀劍。”


    一個時辰後,一千三百餘名黃成軍都在校場大營集合了,開始檢查各自的兵器。


    幾乎沒有幾個人的兵器是保養完好的。一千三百餘名兵士裏,保存較好的兵器隻有兩百來把,其餘的多少都有些問題。這裏麵,有大約六、七百把問題輕點,保養修葺一下或許仍可正常使用,但還有三、四百把宋君鴻看到後也隻能歎口氣,叫人扔掉它們了。


    這其中甚至還有七、八十個人兩手空空,隻是抓耳撓腮、尷尬地看著身邊其他的人。孫狗子走了過去,劈頭問道:“指揮使大人不是已經下令說是要檢查兵器嗎?你們的兵器呢?”


    那些人怯懦的後退了兩步,賠著笑臉說道:“長時間不用,以至一時裏有點、有點......”


    “有點什麽?”


    “有點找不到了。”


    “什麽?”孫狗子聽完眼睛瞪的老大,當兵的居然能把刀槍都給弄丟了,這就和當官兒的把印丟了有什麽不同?


    “大人,這.......”孫狗子扭頭望向宋君鴻。


    “拖出去,凡是弄丟兵器的每人都先抽二十鞭子再說。”宋君鴻也被這幫兵給氣的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沒多久,場中一側立刻響起了皮鞭聲和弄丟兵器士兵的哀嚎聲。


    宋君鴻再次走上那個顛簸不平的點將台,高聲說道:“現在,我會讓李營指揮使會教給你們正確的兵器使用和保養方法。你們全都給我瞪大了眼睛好好學著。以後我會經常抽檢大家的兵器,如果有不合格的,就和剛才那些人一樣挨鞭子去!”


    說罷,一揮手,李三狗捧著一堆兵器走上了台來,開始給大家逐一的介紹各項兵器的保修常識來。


    宋君鴻走下台來,李通苦笑著問道:“大人,這樣有用嗎?”


    “應該有用!”宋君鴻點了點頭:“他們大多都是役兵,所以應該很容易學會修理和保養工具,在天性裏也會愛惜工具的。隻不過,他們拿自己當工匠遠勝於當一個兵士,所以才會把兵器不當工具,而疏忽使用和保養的。”


    宋君鴻轉頭看了眼李通,很肯定的說道:“我知道大家都看不上這支雜牌廂軍。雖說他們戰力和軍紀都極差,但倒並不是一無是處,更非不可救藥。說倒底,他們主要是缺少一種習慣,那種真正軍人長期養出來的習慣。我想隻有要足夠的時間,我們總可以幫他們把這習慣轉變過來。”


    宋君鴻既然這麽說了,李通就再不在此事上多言。他相信宋君鴻,這位小上司想做的事,一般都會竭盡全力的去做。


    不過他還是很為難的問了另一個問題:“大約隻有一半的兵器可以修檢後使用,其他的兵士們怎麽辦?”


    “兵械理應由朝廷定期撥發補充。”宋君鴻咬著牙道:“李通,你去查查缺多少,就算是軟磨硬泡,我也去跟上麵要!”


    吃完午飯後,宋君鴻就喊了一句:“孫狗子,給我備馬,咱們出趟門兒!”


    “頭兒,咱們去哪兒?”孫狗子興奮的跑過來問。在這黃成兵營裏一呆就是近十天,他有點憋的慌了。


    “去揚州軍指揮衙門。哦,對了,你去找李通把他今早拿給我看的那個包袱也背著。”宋君鴻吩咐道,沒過多久,就領著孫狗子一起騎馬出門去了。


    下午時,宋君鴻兩人就來到了王矢的指揮衙門中了。


    聽說宋君鴻過來,王矢也沒讓他多等,就讓門房領進訂事廳中。


    “報告王將軍!”宋君鴻挺胸一行禮:“黃成軍指揮使宋君鴻前來相見!”


    他如今是王矢的正式下屬了,在一些公開場合上,對王矢必須以軍禮相見。


    王矢把手頭上的毛筆隨手在桌案上的卷宗上批示了幾下,就推到一邊去了。抬頭望向宋君鴻:“子燁,在黃成軍待的如何了?”


    “這十天來天天都忙的快抽筋了,真是特別‘精彩’呀!”宋君鴻苦笑著答。


    “嗯,你關於斬文書官的上呈文書我已經看了,我揚州軍衙支很持你這次的行為。這些軍中的胥吏貪*腐成性,也早該治一治了。”王矢笑著說道。


    “有夫子的支持,學生在黃成軍就能施展拳腳。”宋君鴻也鬆了一口氣。言談上也輕鬆了下來。王矢話裏的意思,對自己對黃成軍的整治行動看來還是很支持的,那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既然你在黃成軍這麽忙,你怎麽還有空到我這裏來呀?”王矢笑問了一句。


    宋君鴻卻擺出了一幅苦瓜臉來:“夫子,學生我都快愁死了,今日這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呀。”


    “怎麽了?”


    宋君鴻把那個從李通過接手過來的麻布包袱又抱著放到了王矢的案上,歎道:“有心報國,無刀殺賊呀!怎麽辦?”


    王矢抖開包袱瞄了一眼,大約就猜到了宋君鴻的來意。


    “我還以為你孝心發現了,來孝敬夫子呢,原來是給夫子添麻煩的。”王矢笑道。


    “學生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宋君鴻禁不住的大倒苦水:“你也知道學生我在這裏是無資無曆無朋無友,偏又分到了一個破落窮戶裏,日子真過不下去了,隻好來夫子您這兒來吃大戶嘍。”


    “你小子好歹也是個文舉人出身,現在怎麽淨和土匪一樣的說渾話哩。”王矢笑罵了一句。


    宋君鴻吐了吐舌頭,恢複了正色說道:“夫子,無論如何,您也要幫我解決這個兵器的問題。軍士的素質差,學生我可以訓,訓不好夫子您隻管責罰學生,就算您把學生的軍職都給擄了,學生也絕不會有一個字兒的怨言。可缺少兵器,這.......這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粥呀。”


    王矢的嘴角也勾勒出一絲苦笑:“你這小子光惦記著我是個大戶,卻不知我這兒有多少張嘴都需要喂呀。淮南東路的軍製在宋金大戰中毀了個大半,現在需要重建,各部各旅都在伸手跟我要糧草兵械,禁軍都還分不過來呢,朝廷一時間哪裏還顧的上你們這支偏遠禁軍哩。”


    “夫子,您可管著整個揚州地界兒呢,這是全淮南的重鎮,整個一路的軍事給養都要先在這們進行匯總,您這兒手頭再緊,也不缺我們黃成軍這點兒兵械。隨便哪兒拔下根毛來,都比我們黃成軍的腰還要粗了。”有道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呀,現在宋君鴻獨領一軍,為了全軍的發展保障,他索性跟自己的老師也賴上了。


    王矢無奈,隻好問道:“那你需要多少?”


    “當然是多多益善嘍。”宋君鴻笑嘻嘻的迴答道:“這世間難道還有誰會嫌東西多了砸手的嗎?”


    “你倒想的美!”王矢瞪了他一眼,他從案上取出一本帳冊翻了幾下,又對宋君鴻問道:“這樣吧,你現在手下有多少兵,需要多少兵械,跟我先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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