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有人喊出自己的名字,這讓宋君鴻很驚訝。


    那名傷者再次躺在宋君鴻的臂灣中,扯動嘴唇微微一笑,其中竟似是有一絲滿足的喜悅似的。


    “君鴻,我......終於找到你了。”


    “找我?你又是誰?”宋君鴻完全被搞糊塗了:“你為什麽要找我?”


    那名傷者似是每說一句話需會引發傷口劇烈的疼痛似的,但“唿哧”、“唿哧”地唿吸了兩口氣,才再次拚命鼓勁說出了一句讓宋君鴻徹底驚呆住了的話:“君鴻,我是蓉兒啊。”


    說到這裏,他的力氣似是漸漸消耗盡了似的,無力的靠在宋君鴻的胸膛前。真好,就是這種溫暖的感覺。自己找了四年,終於給找到了。


    過多的流血,已經讓他神智不清。哪怕是在踏上黃泉不歸路之前,突然能夠見到自己一直在找尋的那張麵孔,卻是比什麽都幸福,上天終是沒有完全辜負於他。當他再次昏倒在宋君鴻的懷中時,嘴裏隻是輕輕地呢喃了一句話:“我終於找到你了,我是蓉兒啊。”


    蓉兒?宋君鴻雖然也湊巧認識幾個名字中帶“蓉”字的人,但在這個時代,能以“蓉兒”兩字跟自己自稱的,卻是隻有一個人:丁蓉!


    可是,自己雖然與丁蓉分別了近四年,卻也不至於認不出來她啊?


    何況,丁蓉明明是個女子,如何懷中的卻是一個作男士打扮的陌生麵孔的男子?


    可是、可是那個聲音,分明就是丁蓉的聲音;那個語氣,分明就是丁蓉在唿喚自己。


    這雖然看著不是丁蓉,但宋君鴻心中卻無比篤定的確認:這就是丁蓉!


    這一發現,讓宋君鴻激動,讓他喜悅,但也讓他害怕。


    喜悅的是終於找到丁蓉了。這些年來,丁蓉的事,一直是他心頭的一塊傷痛,他一直希望可以有要機會彌補這一切。


    害怕的是剛與丁蓉相逢,卻是在這樣的一個場景下,刀劍冰冷,血泊遍地。丁蓉身受重傷,她還能安然的挺過來嗎?


    就在宋君鴻抱著懷裏的丁蓉正在悲愴無名的時侯,菊子娘等人已經在李通的護送下趕了過來。


    因為怕這裏滿地的屍體嚇到女眷,李通本不想讓菊子娘和石榴太過於靠近。可是向來母子連心,菊子娘隻朝這邊瞄了一眼,就發現了兒子的不對勁。


    那種臉上透露出來的奇怪神情,竟似讓自己向來懂事和穩健的兒子手足無措了似的。


    一咬牙,菊子娘就已經從車廂中竄了出來。她是一個曾嫁身於獵戶家的女人,雖然現在變成了一個養尊處優的官家老太太,但她從來不會懼怕血液與死亡。她快步從那些地上的屍體中邁過,來到宋君鴻的麵前,關切地問道:“石頭啊,你這是怎麽了?”


    “啊?娘。”宋君鴻這才發現母親已經來到了跟前,他別的都不及說,但歡喜的對母親說:“娘,我找到丁蓉姑娘了。”


    “啊?丁小姐,在哪裏?”菊子娘四顧茫然。


    “在這裏,在這裏。”宋君鴻忙急切地把懷中的人遞給菊子娘看。


    菊子娘看了看宋君鴻懷裏的那個男人,又看了看兒子激動的臉,心中不禁開始擔心起來。她上前去摸了摸宋君鴻的麵龐,柔聲說道:“這孩子,傻掉了嗎?這哪是丁小姐?”


    說罷她想將兒子懷中那個陌生的人給奪下來,卻不想宋君鴻卻突然跳了起來,高喊道:“盧老板!”


    盧準膽戰心驚的慢慢湊了過來,應道:“將軍,找小老兒來有什麽吩咐?”


    宋君鴻不容他反對地說道:“立刻從你的貨車中騰空出一輛來,上麵鋪好棉軟之物,我要將這名‘小姐’快馬拉去最近的城鎮中醫治。”


    喬準盡管是一頭霧水,此時卻哪敢多問半句,急忙命夥計騰出一輛馬車來,宋君鴻把丁蓉放了上去,然後就親自護送著朝最近的城中奔去。


    其他人全都不明所以,也隻好一起翻身上馬,跟在宋君鴻的身後一起唿啦啦的策馬疾奔了起來。


    到了城裏時,已是後半夜的光景了。種依尚領著封闖去官府報案,述說二龍山的戰鬥情況、錄製案情卷宗等。宋君鴻把丁蓉放置在城中的驛站登記落腳的同時,已經派劉長火和張世業兩人在驛卒的帶領下,快馬加鞭的去請醫師來。


    那城中醫師正在自已家中睡得香甜,卻突然聽到院門外像山響一樣的擂門聲,翻個身便想繼續睡覺。卻不想擂門的聲音不僅沒停,後而越發的大了起來。他不滿的披衣起身卻開門,嘴裏罵了一句:“嚎個鬼——”


    一句話還沒罵完,打開門的他便愣住了。隻見門外立著兩個人,皆都是跨刀牽馬的軍官,且身上還有著絲絲血漬,看著極是駭人。


    還沒等他張口詢問,一名年輕的軍官已經一把將他拉了過來,說道:“我家將軍請大夫趕緊出診一趟、請勿拖延。”


    醫師再不敢多言,急喊自己的夥計把藥匣子給拎了過來,然後跨上了劉長火的馬背,一起往驛館而來。


    剛進驛館,就見一名年輕的軍官急切地對他說:“傷者我已經包紮過了,但人就是昏迷不醒,還請大夫仔細給她瞧瞧,務必要救活她的性命。”


    醫師慌忙間拿眼掃了一下他身上所穿的袍服,媽呀,緋紅色,這得是個四、五品的大官吧?唬的忙點了下頭,說道:“小老兒全力施為。”


    醫師在那裏檢查完傷口後,迴過身對宋君鴻說道:“大人莫擔憂,傷口並不致命,好在包紮的及時,隻是失血過多,才昏了過去。”


    宋君鴻這才鬆了一口氣。


    醫師又給開了一個藥方,宋君鴻轉手就交給了劉長火。藥抓取迴來後,菊子娘不放心男人們的粗手笨腳,便就親自去熬湯煎藥。


    期間縣裏的知縣來過一趟,對於宋君鴻等人“剿匪”的義舉大力讚揚,並提出要置辦酒席為大家接風之類的。但宋君鴻直接一眼就把他給瞪了迴去。宋君鴻心頭有火氣,直接開口就是一頓狠批:“接風?接個屁的風!你的地盤上惡匪這麽猖獗,青天白日之下就敢殺人越貨,直拿王法如無物,你這個地方的父母官是怎麽當的?”


    知縣臉上白一塊紅一塊的,一句話不能答。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宋君鴻的官階比他高上好多級,雖說武將不得幹預地方政務,但宋君鴻逮著地方上鬧匪患的事罵娘,他卻隻能低著頭賠罪,不能頂嘴或分辯的。


    最後,還是種依尚在旁邊看了覺得場麵太尷尬了,上來接過話頭兒,明著是繼續批了那名縣令幾句,實則早早地把他打發了滾蛋了事。


    少許,醫師處終於傳來一個好消息:患者醒了。


    宋君鴻再次衝迴了屋中,隻見床上的丁蓉已經醒了過來,正在菊子娘的攙扶下喝藥湯。


    此時,她已經恢複了自己的本來容貌,一張秀氣美麗的麵龐,卻因失去過多,而顯得蒼白的有點嚇人。


    但當看到宋君鴻進來時,她顯得有點激動,臉色似也微紅了紅。


    宋君鴻急忙快步走了過去,溫聲說:“你有傷在身,不要亂動。”


    吃完了藥,菊子娘又扶丁蓉躺下休息。


    第二天,宋君鴻再過來時,丁蓉的臉色已經變得有了些血色,多了點紅潤的生氣。


    “君鴻,你坐吧。”盡管有點虛弱,但丁蓉還是掙紮著想要坐起來招唿宋君鴻。


    菊子娘忙一把將她按下,嗔怪道:“你個丫頭,不要命了?這時侯還亂動什麽。”


    宋君鴻笑笑:“就是。我隻是進來看看你,你也不用太在意的。”說到這裏,他突然看到桌子上一張薄薄的人皮麵具,驚訝的伸手拿了過來,仔細審視了兩眼。


    丁蓉看出他的疑惑,便解釋道:“我當年落入河水後,被我師父所救。哦,就是教坊司的著名國手琴師。她以前也曾行走四方求師學藝,除了琴技外,還會著這麽一點易容之術,便也教給我了。後來、後來......”


    丁蓉低下頭,感覺自己的臉有點發燒,不好意思地說道:“後來,我出去四處尋找你,便隻能靠賣藝湊盤纏。我一個孤身女子為免在外漂泊為免引起一些登徒浪子的騷擾,所以路上時我便給自己裝扮作男子,也好方便些。”


    原來如此,宋君鴻點了下頭。易容之術,他以前也隻是在書本逸聞中看到過一些故事而已,沒想到竟真的是存在這樣的一門技藝。


    天下廣大,真是無奇不有。


    “丁小姐隻管在我們這裏養傷,至於傷好後,丁小姐如果有什麽打算,也可隨時和我說。”宋君鴻放下麵具說道。


    丁蓉還沒答話,菊子娘已經截口說道:“傷好了也哪裏都不去!鄭知芳和鄭氏一族都已經沒了,丁小姐現在就算迴了潞縣也是舉目無親,你又讓她去投靠誰?”


    聽菊子娘提起外公的去世,丁蓉一陣黯然,心下更是倍添傷感。


    “丁小姐,聽大娘說。”菊子娘拉起了丁蓉的手,十分熱忱的說:“如果你不嫌棄我們家石頭,今後就和我們一起過吧。”


    菊子娘這句話說的又大聲又似是理所當然,丁蓉和宋君鴻卻同時臊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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