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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已經快到了四更天,四人又隨口暢聊了幾句後,劉羽、柳叢楠和方邵便各自告辭迴家去了。


    但宋君鴻卻並沒有立即趕迴蘇府,也沒有迴軍營,反而一個人孤零零地在街上轉起了圈子起來。


    他雖好不容易從朱熹事件的狂熱中清醒過來,頭腦中便立即被另一個念頭占據,並再也揮之不去。


    ——他想起了在來路上遇到的那頂軟昵小轎,以及轎中那疑似史珍的嬌顏。


    轎中人會不會真的是史珍?宋君鴻心下一動。


    盡管心裏還不敢完全肯定,卻越想越覺得可能。這也不知是因為越發覺得那個麵容像史珍,還是自己心中太渴盼史珍迴來了?


    在抗金保宋的戰爭中,史珍也付出很多,同樣也危險很多!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史珍堪稱是比全體捧日軍更加英勇的女子。因為捧日軍們至少還算是本土做戰,且有袍澤們可以互相依靠,而史珍卻是隻身直闖敵巢,早在其獵取虎子之前,就更可能會先喪身虎口之下。


    這已快成宋君鴻的一塊心病了——必須要等史珍平安歸來!


    在戰爭結束後,迴到臨安行在的宋君鴻也曾抽空去史府上拜訪過兩次,但史家給的說法一直都是史珍遊俠在外,並未迴府。


    這讓宋君鴻心中更是急切。自從史珍前往北境後,宋君鴻的心裏便開始擔心了起她來,他以前從未想過自己會對一名這個世界的女子如此掛心,生怕她在北境有所不測。


    史珍啊史珍,你一定要好好的迴來,我們間還有很多話都沒有說。宋君鴻抬起頭來,望向頭頂的圓月。那麽大,那麽亮,又是那麽的孤獨冷清!


    宋君鴻不禁想起小時侯鄭知慶教過的自己《詩經》裏麵的句子,將之輕輕的吟哦了出來:“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是嗬,自古以為有多少人在這月下悵惘,最後卻有幾人能了解心頭所思,一償所願?


    宋君鴻幽幽歎了口氣,終於緩緩低垂著頭,向蘇府慢慢走去。


    才走了幾步,他忽然又停住了。


    “不行!若不把這事兒去查個清楚,縱是我迴去了也必睡不蹋實。”宋君鴻喃喃的自語。


    管他的呢,今晚已經出格一把了,就再做一次出格的事兒吧!宋君鴻一咬牙,轉向史府的方向撒開了腳丫子奔去。


    可惜的是他現在身處城北的天宗水門附近,可史府卻正好在城西南段的萬鬆嶺附近,而臨安城恰那好是從南到北達近十裏地之長的狹長格局,所以宋君鴻幾乎是需要縱穿大半個臨安城,心中不禁暗暗後悔今天為何竟沒有把馬騎出來。


    他跑出一頭大汗,才終於來到了史府的大門前,此時有一個毃更人“梆、梆”的敲了幾下經過,拖著長長地尾音喊道:“天——幹——物——燥,小——心——火——燭。”說罷又敲了幾下,然後便又機械的走遠了。


    聽敲出來的更點兒竟已經是五更天了!宋君鴻略感驚訝。他慌忙仰頭一望,東方逐漸開始慢慢映出了一抹亮紅,天果然已開始蒙蒙作亮。


    不行,不能再拖了。宋君鴻幾步竄到府門前的台階上,伸手便拉住了大門上的門環,心裏卻像打鼓一樣了響了起來。


    “邦、邦、邦!”宋君鴻揮腕叩響了門。


    沒人應聲。


    宋君鴻又加大力度,使勁叩了幾下,並喊道:“有人嗎?請開個門!”、


    過了一小會兒,終於有人應聲了。


    “來啦,來啦!”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一條尺餘寬的縫,一個仆役從裏麵探出頭來,才十幾歲的年輕臉上還是睡意未醒,帶些著惱的問道:“還要不要人睡了?大清早的就在外麵鬼嚎!”


    宋群鴻一看,不是以前自己熟識的門房老張,便隻好揖了個手問道:“叨擾了。(..tw好看的小說)請問你們家小姐迴來沒有?”


    那名年青的仆役警惕的上下打量了宋君鴻幾眼,並不答話反而問道:“你又是誰呀?幹嘛要來打聽我們家小姐的行止?”


    “這......”宋君鴻嘴上一滯,是呀,幹嘛要來打聽?說掛念、擔心史珍?這話不好說,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萬一在這些下人們口中傳出什麽是非來反而對史珍的名譽不好。隻好再搭手問道:“那貴府的大官家史福在不在?”


    “福叔倒是在。你找他又有什麽事?”


    “那麽煩請小哥兒跟福叔通報一聲吧。”宋君鴻央道:“就說宋君鴻來訪,務請其出來一見。”


    青年仆役越發的懷疑,但看宋君鴻態度誠懇,言詞切切,還是猶豫了一下,說道:“在這兒等著,我去問下福叔願不願意見你。”


    說罷大門“唿啦”一下又關上了,把個宋君鴻晾在門外。


    一柱香的時間後,大門再次被打開,史福出來了,看見宋君鴻,笑嗬嗬的拱了拱手:“宋大人,勞駕久侯了,原諒則個。”


    宋君鴻見他雖然嘴上說的客氣,身子卻嚴嚴地堵在了門口,似是不願讓自己進門的樣子,便也隻是在門外先向史福執了個晚輩禮:“福叔安康。”


    “還好,有勞宋大人問侯。”史福嗬嗬一笑,卻並不客套,單刀直入的問:“隻是不知何事讓您這天還沒亮就登門我們史府啊?”


    “什麽大人不大人的,福叔還是像以前那樣稱唿我就可以了。”宋君鴻微微笑了笑,拉著史福到外麵走了幾步,才輕聲問道:“宋金之戰結束已經快有半年了,不知史珍小姐迴來沒有?”


    “前不久不是告訴過宋大人......宋公子嘛,我家小姐尚未歸府。”史福把邊攏袖子邊說。


    “那......她現在人大約在什麽地方?”宋君鴻又問。


    “遊俠四方,萍蹤漂泊,豈有定所?”


    “可......”宋君鴻不甘心,說道:“小侄今天傍晚時,見一轎中女子,音容間都頗似史珍小姐。”


    史福抬眼看了宋君鴻一下,然後又笑眯眯的迴道:“怕是宋公子一時眼花,看錯了吧?”


    宋君鴻也無奈,本就是沒什麽實據的事兒,如何強行求證?


    史福拱了拱手:“宋公子還有事兒嗎?老夫聽說宋公子現在正於捧日軍中供職,而種老太尉治軍向來都以嚴苛出名,馬虎不得。休沐日已過,現在已是寅時末,天將放亮。半個時辰之內宋公子要是趕不及迴軍營中應卯,怕是會幹犯了軍法。”


    這已經是在客氣點兒的進行送客了,宋君鴻無奈,瞅瞅天色也的確是所餘時間不多,隻好央道:“若是史珍小姐迴府,還勞煩福叔給小侄送個信兒。”


    “好說。”史福拱了拱手。


    宋君鴻也再行了個禮:“小侄告辭。”迴身向軍營奔去。


    來不及迴蘇府了,待到了軍營後再讓人給蘇府那邊送信兒報個平安吧。


    看著宋君鴻離去的背影。史福堆滿笑意的老臉上漸漸平靜了下來,重新踏迴府中並示意小門房把府門再掩上。自己往前走了幾步,在院子裏不遠處就立著一個中年婦女。


    她一身素稠織成的短竭勁裝,一手叉腰,一手倒持著一柄寶劍,正安靜的立在原地,臉上輕籠寒霜。


    “主母。”史福上前恭謹地向了個禮。


    原來,這個中年女子正是史珍的母親,史府的女主人。她早起正在院中練劍,聽到小門房傳報說有人找史福,一打聽來人居然是宋君鴻,便幹脆劍也不練了,等待著史福的匯報。


    “怎麽樣了?”


    “按主母一直以來的吩咐,仍是說小姐不在,把他打發走了。”


    “嗯。”史夫人點了點頭:“幸虧珍兒昨天累壞了,今早沒有和我一起練劍,否則讓她撞見還真是麻煩。”


    “主母......”史福想了想,說道:“老仆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在咱們府上,福叔不是外人,有什麽話但說無妨。”史夫人笑道。


    “咱們這麽攔著小姐與此人見麵,若是被小姐知道了,怕是會不高興。何況——”史福抬眼瞅了一眼史夫人的臉色:“老夫與那宋公子也有過多次接觸,知此後生並非奸惡之輩或登徒浪子。縱讓他見小姐一麵又有何妨?”


    “不行!”史夫人堅決的搖了搖頭:“珍兒一見這宋君鴻,便魂兒都沒有了。上次鬧出個逃婚的鬧劇來,整得在臨安中風風雨雨的成為笑柄,至今老爺在同僚們麵前還抬不起頭來,我如何還敢再讓他們兩人見麵。”


    史珍逃婚的事,對素來看重名譽的史靈鬆打擊不可謂不大。史夫人如今把這件事拎出來,史福便知道此事已再無轉寰的餘地。


    “再過幾天,珍兒就要隨老爺去皇城裏進行禦前晉謁了。官家會親自接見,何等榮耀、何等重要?這可是件天大的事情,也是咱們老爺重新揚眉吐氣的大好機會。所以至少在此之前,決不能讓那個姓宋的攪擾了小姐的心情。”史夫人又不放心地叮囑道。


    史福趕緊應下了。


    “告訴門房,若是以後這個姓宋的再來,連房門都不用開。”史夫人甩下這句話後,自己也沒了繼續練武的心情,把劍一收就迴房去了。


    隻把史福留在原地,良久之後,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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