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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還剛剛隻到了巳時三刻,宋君鴻便已經跨馬來到了“楊柳居”下。(..tw)這座酒樓在城東也算是較大的一家了,坐落於繁華的興茂坊附近,此時正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侯,樓下南來北往的客流如織。宋君鴻剛剛甩蹬下馬,便有一個機靈的店小二迎了上來,殷勤的問:“客官是要吃酒嗎?”


    宋君鴻點了點頭:“我朋友已經訂好房間了,慶字號三間。”


    “在二樓,請客官隨我來。”店小二在前麵引領,邊笑道:“客觀的朋友已經先來了。”


    “有人已經先來了?”宋君鴻剛上得樓來,果然便望見柳叢楠和方邵兩個人已經侯在了那裏。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啊!”宋君鴻笑著向兩位老友行了個禮。


    “反正今天無事,我便拖著他早來了,省得過會子日頭毒。”方邵笑。


    宋君鴻瞅了瞅卻沒有看到劉羽的蹤影,便問道:“雲飛兄卻還是沒到?”


    “還沒,咱們仨都是早來的。必竟訂的時間是午時一刻,現在還有大半個時辰哩。”方邵伸頭到窗外瞅了瞅天上的日頭,估算了下時辰,又趕緊縮了迴來說道。


    “我想應該也快了吧。”柳叢楠接口:“必竟咱們幾人中,數雲飛兄最是好飲。可平日間在家裏嫂夫人管的嚴,肚裏的酒蟲總是喂不飽。這次好不容易有了個聚飲的機會,我就不相信他會來的有多晚?”說罷他又把宋君鴻拉到座位上按下,笑了起來:“讓我們都先看看咱‘曲澗六子’中的老幺兒,英雄的捧日軍宋校尉如今變成什麽模樣了?”


    “有什麽好讓你們盯著看的,我又不是個大姑娘。”宋君鴻在嶽麓書院求學時本就比不得柳叢楠、方邵等富家公子細皮嫩肉,現在更是摸了摸因為成日裏出操帶兵而被曬的更有些紅黑甚至還有兩處曝皮的臉膛小小自嘲了下:“再說我還能什麽樣兒,就是變得更黑了些罷了。”


    “黑點好哇!不黑不夠威猛,你現在帶兵了嘛,總要有點威嚴。”方邵還振振有辭:“不信你看人家門神上畫的秦瓊、尉遲敬德,哪一個不是赤黑著臉膛、環目虯髯的?”


    柳叢楠也嘻嘻笑道:“不過行啊子燁,才短短不到兩年時間,你連京試都沒有參加,卻已經爬到從六品上了。隻與雲飛兄差上一級,卻比我和晉夫都要高過三階哩。”


    “兩位兄長這可是在取笑我哩。我大宋朝向來重文抑武,現實中武職比起文職縱高得那兩三階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況且你們每日在衙門中還隻需要和文案打打交道捱到了時辰就可下差,有什麽可嫉妒小弟的。”宋君鴻想起了自己上了一趟戰場後就攢下來的那一身刀創箭疤,苦笑不已:“若是不用上戰場上去與人掄刀子拚命就能輕輕鬆鬆當官兒,小弟倒寧願和兩位兄長換換。”


    “這倒是。當年一起讀書的時侯,大家夢想的都是金榜題名。卻是怎麽也沒有想到你有朝一日會離開科舉坦途而走上從軍這一條路。”柳從楠起身給宋君鴻斟滿了一杯茶湯,笑道:“來,咱們幹脆邊喝邊等,你也給我們講講你這一年多來從軍的事情。”


    “是啊,講講怎麽痛宰那些金狗的!”方邵也起了勁,說這話時,兩眼興奮的直放光芒。


    大概每位男人心中都有一個金戈鐵馬的夢想吧,即便是柳叢楠和方邵這種已經成功開始走上文官路途的人。


    “嗨!有什麽好說的,每日價裏東奔西馳,生死兩懸,以命相搏罷了。”宋君鴻先是端起茶水來一飲而盡解了下酷暑,才苦笑著說道。


    柳叢楠和方邵卻更起了興趣,一個勁的催著宋君鴻快說。


    宋君鴻沒辦法,便把從當時接到金兵犯宋消息、迴家探視、投筆從軍、轉戰各城一直到打完這仗的諸般經曆都一一向兩人紛說了一番。(..tw好看的小說)


    聽的柳叢楠和方邵兩人雙拳緊握緊張不已,尤其是聽到宋君鴻千裏奔迴故裏,卻是個家破人亡的慘境時無不唏噓。柳叢楠和方邵兩人的家眷因在湖廣,故才在這次戰爭中僥幸未受波及,卻不想宋君鴻從軍的背後,會背負著如此沉重的國仇家恨,後又聽到了宋君鴻在戰場上與金兵的幾次交鋒、驅逐敵寇時才感解氣。


    直腸子的方邵率先揮拳擊桌嚷道:“子燁你做的好!自古以來,君、父之仇不共戴天也!就該痛殺這幫金狗。隻可恨我未能和你一起批甲上陣!”


    柳叢楠也拍桌道:“如此豪舉,才是我華夏男兒之血勇!今日當為此大醉而歸!咱也不等雲飛兄了,店小二,現在就給我們上酒來,換大碗!”


    店小二剛應聲出去抱酒,就聽樓梯上有人笑道:“有什麽好事不等我就開始了?”


    聽聲音,自是劉羽劉雲飛也來了。


    宋君鴻起身把劉羽迎了進來後,柳叢楠指著宋君鴻道:“子燁剛給我們講了他從軍報國、驅逐敵寇的故事,此大丈夫做為,故弟提議當為此浮一大白。”


    “有理!待我與諸賢弟一起痛飲。”劉羽也不用店小二動手,自己把袖子一挽,抱起酒壇給眾人碗中都倒滿酒,然後高喝道:“舉碗!”


    一碗盡底,方邵又催宋君鴻重新詳細講敘了一下平江府攻防戰,此戰還沒講完,眾人就又喝了一大碗。此後宋君鴻每講一戰,眾人便熱血,喝出一碗。


    不消一會兒的功夫,眾人臉上便都有了些許的紅暈。


    方邵借著酒勁,突然以手戟指向天高聲道:“怒――――衝――冠!”引的酒樓間不少客人一怔,紛紛側目望來,方邵卻渾不在意,旁若無人地繼續道:“憑闌處、瀟――瀟――雨――歇。”很快的劉羽和柳叢楠也以筷子擊打著碗沿為節拍,跟著吟道:“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宋君鴻也覺得一股熱血湧上頭頂,離座站起,腳步踉蹌,抽著腰間的戰劍,和著諸人的漫聲吟唱舞起劍來。


    這是昔日嶽武穆所做的名篇《滿江紅》,大宋中至今廣為流傳,市間小兒也多有能誦唱者。酒樓間客人見他們唱誦的是此精忠名作,無不肅然,再加上不久前剛又經曆了一番金兵侵略之辱,人人激奮,群情難抑,甚至有不少其他座位的客人們也跟著高聲唱和了起來,再也沒有人去責怪他們的輕狂之態。


    咦!華夏男兒義勇尚在、熱血尚在。人生能得幾迴狂?此時不狂更待何時狂?


    少傾,一曲《滿江紅》唱完,整個酒樓上下一片酣暢飲酒、哈哈大笑之聲。宋君鴻側目環顧,竟也一會兒工夫就已經喝出來了三大壇酒,不禁咋舌,這種喝酒度遠過平常之時。未免醉倒,急忙喚酒家上菜充腹。


    又吃了一刻酒飯後,宋君鴻覺得眾人已微有醉態,但喚店小二前來結帳。


    “嗯,共是三貫八百文錢。”店小二看了下帳單報道。


    柳叢楠剛欲付錢,卻聽隔壁走來一個人,走到宋君鴻麵前拱手道:“適才聽到貴諸友間契談,敢問足下可是捧日軍中之將士?”


    宋君鴻點了點頭,把懷中的官憑摸了出來遞給來人觀看。


    那人看完,忙雙手又遞迴給宋君鴻。


    宋君鴻剛剛接過,卻不料那人已經掀起袍子上的前襟,跪倒在地,“咚、咚、咚”的向宋君鴻嗑了三個響頭。


    就在宋君鴻等人愣怔在當場不知何故時,那人已經又站了起來,衝宋君鴻拱手道:“在下正是平江府人士,姓常,名天譽。隻因常年經商在外,遺有年邁老父在家。此次金人兵鋒所指本以為難以幸免,虧得貴軍將士奮勇守城,家中親人和一城父老才得以免受金人屠戮之苦。無以為報,此番區區酒錢,就請讓在下代為支付,聊表心意吧。”


    宋君鴻正要拒絕,卻聽得樓間一隅又有一個洪亮的聲音大聲吼道:“且慢!”


    眾人驚訝的向著聲音傳來處望去,卻見一個赤紅臉膛的大漢站了起來。隻見他四十上下的年紀,膀大腰圓,微敞開的衣襟處露出結實的古銅色胸肌,腰間更是懸掛著一柄粗闊的大砍刀。


    顯然正是一個不易招惹的狠角色。


    宋君鴻正在尋思著認不認識此人時,對方已經推開桌椅,大踏步的走了過來。向著宋君鴻一抱拳,說道:“這位小軍爺,請了!”


    “不敢!”宋君鴻也一抱拳,問道:“這位英雄,不知有何見教!”


    那人咧開大嘴一笑,立刻使其原本有點兇神惡煞般的麵孔顯的有點傻氣的可愛。他也介紹道:“在下劉放,祖上也曾做過禁軍的軍官。因會些拳腳弓馬工夫,被國賓周氏聘為了府上的槍棒教頭。平素裏最喜歡結交些各地豪傑,此番見到有如此少年英雄,特來結納。這番酒菜就改由在下來支付如何?”


    那叫常天譽的商人立時急了起來,但劉放把眼一瞪,也頗是嚇人。兩人爭執不下,店小二隻好為難的跑去找掌櫃的匯報處置。


    一會兒那店掌櫃的就跟了上來,倒也是個會做人的機靈人,把眼睛一轉,便笑眯眯的道:“既是如此,幾位也莫要再爭了。這頓酒菜小店請了。”


    哄得眾人開心後,送下樓去。在常天譽的盛情邀請下,幾人又被拉去他的店中繼續小酌攀談了一會兒。待再告辭出來,竟已是天色昏昏了。g


    【……第七節金甲牙旗歸故鄉(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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