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正可不由得甄紅失神,步步逼近,招式也越使越辣。


    甄紅手上的招式卻由進攻轉為防備,正有一番招架不力的模樣。穆正看見,心裏大為所得意,招式逐漸展開,逼近甄紅,身上幾處的破綻,也能讓人輕易看出。甄紅卻不急不緊,腳上逐漸走進穆青。


    穆正此刻已經起了殺心,穆青當然知道,正萬分焦急之際。卻看見甄紅忽而往自己這邊掠了過來,她在此同時,向著穆青招了一下手。穆青是蹲著的,看見甄紅把重劍反握,劍身掰直了,直朝後方去。而她的手,更是伸得老直,並不似要出招的模樣。


    穆正在她身後,已經是一個大鵬展翅,橫著劍砍了過來。若是甄紅不出招格擋,她便會被他橫砍成兩半!穆正步步逼近,身手用力,力度已經使出,再無收迴的可能。


    就在此時,甄紅往穆青那兒大喊了一句:“青兒,接劍直出,力取黃龍。”


    穆青的臉上,現了一絲驚訝,轉而成了驚喜。他立刻答道:“是!”便大踏前一步,伸手握去,一把緊捏甄紅手中的劍柄,身子也向前一突,直取穆正心房。此時,甄紅已是脫手劍柄,身形向前。沒了重劍牽扯,她頓時身輕如燕,平掠出去的身子,立刻卷曲起來,腳尖向勢穆青頭頂踏去。


    甄紅輕踏穆青頭頂的瞬間,便如燕子飛身,在空中輕巧迴旋,轉而與穆青同向。動作一氣嗬成,流麗非常。此際,穆已是奮力向前,收勢不及。穆青也奮力向前,直刺而出。


    穆正收不迴大鵬展翅之勢,隻能是朝前撲去,穆青卻是順勢用力捅去。隻一下,重劍便正進了穆正的肚腹,再穿其肚腹而出,乃是血濺當場,十分要緊。群雄頓時心裏大聲叫好,口上卻不敢出聲。


    隻因此招雖妙,可以一招製敵,卻仍是險象未過。穆正中劍之際,使的劍招是橫砍,這會兒,看著也要砍到穆青的頸上去了,招式雖然巧妙,可是穆青也必然會受傷,這迴可是兩敗俱傷之勢。


    沐劍穀的弟子們更是屏息起來,他們隻是跟著穆青跪下,全然沒想過,甄紅是否值得他們跟隨。若是甄紅要犧牲穆青來取得勝利,此際恐怕會有人不服吧。


    正千鈞一發之時,眾人又聽見甄紅喊道:“青兒,放手劍柄,仰頭避劍,全身放鬆便是!”她這樣說著,腳下用力,給穆青的身子施了一下力勢。


    危急之際,穆青別無他法,當然是照做,他也掂不準甄紅的下招,全是對甄紅的信任罷了。而甄紅的動作,正好像是把他整個人踢了出去,他全身放鬆了,身子如柳葉一般輕巧。受了甄紅的腳力,立刻自穆正下盤一渉而出,射將開去,落在穆正身後幾尺之處。


    甄紅也順勢躍起,穆正的劍招,便自甄紅的腳下和穆青的頭頂險過而去,幾乎要砍到了甄紅的腳踝。而她這番在空中,卻還能施展一招‘蜻蜓飛上玉搔頭’,收勢腳掌,點搽重劍。若其不是淩霄派弟子,有一身靈動輕功,恐怕早已失了一腳去,哪有得這樣來一招?


    穆青放手劍柄之際,甄紅立馬一手接住了劍柄,兩人交替間,已經製住了穆正,劍柄也還到了甄紅手上,她的這招可算是借力打力,一招下來,足以製敵。而穆正橫砍的劍招也傷不到兩人,一柄重劍,也被甄紅點了一下,失手飛將開去,幾個穆正的人躲避不及,紛紛受了劍傷。


    穆青早已站起,乃是驚喜十分,在場的沐劍穀弟子也一式展了笑意。而此刻,甄紅所握之劍穿透了穆正的身體,穆正的生死,便係於她的一瞬心思。


    若是群雄方才還能心裏叫好,此時也全驚呆了去,口都是張開的,卻一聲也發不出。大家都看著甄紅的動作,要是她把劍身橫向切出,便能當場取穆正性命。若是她就此抽出劍身,穆正便留得一命。


    甄紅製敵,十分巧妙,好生利用了沐劍穀和淩霄峰的招式,也確實是使得沐劍穀的重劍製敵。她已經在群雄麵前,展示了自己的實力,如今,她便要在群雄之前,展一個大將之風!要說在場人的意願,當然是希望甄紅動手除害,可是,穆家有祖訓在,甄紅將如何還是未知之數。


    若說秦端對甄紅的了解,她必然會憤而殺人,這樣為之,雖然足夠震懾,卻難免顯得小氣。他又想上前幹預去,卻見嶽雪華一下翻身,便擋住了他。


    秦端低頭,立見嶽雪華的眼神,乃是萬分的堅定不移。竟又是如此?夫人此刻又算計了什麽?他不免呆愣一下。正在秦端呆愣的一瞬,甄紅已經放手,她並非取了穆正性命,也非留他一命。而是放開了劍柄,把穆正的身子踢將在地。


    穆正倒地後,一臉的不馴,看著甄紅說:“你這般使詐,算什麽好漢!”


    甄紅氣極,剛想說什麽,便咬了自己的舌頭一下,讓自己不說下去,她徑自走到穆叔公跟前開口說:“我穆家有祖訓,穆家人不可傷穆姓人性命。此刻,穆正此等小人的性命,我且放過,並會使人將他護送出穀,出穀之後,此人性命,皆與我沐劍穀無關,叔公看,這般安排可好。”


    穆叔公依舊是冰起一張老臉,隻是,他聽完甄紅此番說話後,胡子根部動了一下,似乎是啐了一口氣。其他老者,此刻表情也一式的嚴肅,卻都看著穆叔公的意思。寂靜片刻後,這老者沉吟了一句:“好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兒……給我跪下!”


    甄紅聽聞,正要發作,剛上前一步,思想一下,仍是後退一步,乖乖地跪下了。“穆叔公,侄孫媳婦不知道錯在哪兒?”


    “我說你不知天高地厚,並非說你有錯。”穆叔公捋須開去,露出一個欣慰的微笑。“我也想不到如此的辦法來,果然是年輕的厲害。”


    甄紅很是驚訝,抬頭看向穆叔公,老者年老,模樣莫非是老人,一道道皺紋加起來,卻看不出和一般老者有什麽分別。


    “我並非老糊塗,隻是想你知道,你身上的責任。”穆叔公說:“我沐劍穀,一門剛烈。自創穀幾位起,個個做事難免衝動,若是到了你這。還因衝動誤事,那沐劍穀到底還是會敗落,與其讓沐劍穀敗在爾等手裏,何不讓穆正在這胡鬧一場呢?讓我穆姓人親手滅了沐劍穀去……”


    “叔公此番作為,甄紅不能明白。”甄紅板著一張國字臉,聽見此言,她心裏私下覺得,自己正是被這老者愚弄了一番,十分地不爽著。


    “侄孫媳婦,莫惱莫鬧。”穆叔公說:“此番的事,我們這些老骨頭自會交代與你。”


    秦端聽見穆叔公所言,便知道穆叔公對於今次的事由,並非是道聽途說,而是十分地清楚明白。這幾位穆家長老,也非聽信穆正讒言才來的,莫非,自己的夫人早已經做了打算,私自通知了穆叔公等人?!


    此時,嶽雪華低聲說道:“夫君你猜的沒錯,是我讓穆正知道這兒的事,再讓人報信穆叔公的。”


    “何時之事。”秦端不解。


    “紅兒嘔吐昏闕之後的事。”嶽雪華輕描淡寫的一句帶過,不知為何,讓人倍感沉重。她眉間也漸結冰霜,不知心中所想何事。秦端有感,卻不便在此情此景發問,便有些悻悻的。手中的劍,始終不肯落迴劍鞘。


    這時候,穆叔公邁步上前,拍了拍甄紅的肩膀:“如今,沐劍穀就在爾等肩上。我等,為了讓穆氏一族再無認敢異議,必先做一事。”


    外一穆家老者便慌了神色,問道:“兄長真要如此?!”


    穆叔公凜了神色怒喝道:“當然,咱們不是說好了,你莫不是此刻才知道怕了,臨陣退縮吧?”


    那個老者被穆叔公的言語激得滿臉通紅,啐了一口說道:“兄長何須在此說三道四,我緣何會怕!兄長能為,咱們難道不能為麽?”這沐劍穀中人,果然易激。


    “果然是我們穆家的好兒郎!”穆叔公捋須讚賞自己的兄弟,那兄弟便‘哼’了一聲,不知服與不服,容色乃十分地倨傲。


    甄紅正是一頭霧水時,穆叔公又向著她說道:“侄孫媳婦啊,咱們這些人老了,難免會糊塗一時。你一個女兒家,要管下這沐劍穀的家業,已屬不易,若是三天兩頭有人抬著咱們來給你鬧事,你還得安寧……所以……咱們也就說定了……”


    穆叔公這樣說道這樣的一句,秦端已猜及他們要做些什麽,想必嶽雪華也是一早就明白,會有這樣的結局了!他此番又要上前阻止,嶽雪華直接拽住了他的身子,不讓他上前去。他萬般掙紮開去,等他能鬆動身子,已經是慢了。


    隻見倨傲老者忽而乍起,“兄長何需多說!但說咱們這些老家夥,別無長物。當以一身熱血給沐劍穀新掌門賀喜便是!!”他話音一落,手中重劍‘唰’地一揮,抹向自己脖子,自抿了!這位老者一死開去,其他穆姓老者便紛紛斷喝一聲,也相繼自抿了!頓時,鮮血如雨,灑了沐劍穀這一地。


    甄紅四處看看,驚訝得動彈不了。他派人士,更是個個嚇得臉色蒼白,此間的眾人,若有誰還抱著些撿便宜的心態,想必也被沐劍穀人的剛烈嚇破了膽,不敢有所動作。


    “這是怎麽迴事啊……穆叔公……”甄紅顫巍巍的說道,便感到肩上受了一個重拍,她自肩上看去,紅衣之上,乃是一個血手印,新血色當照舊紅衣,她身上正似開出了一身的血色牡丹,果然喜興十分。


    她再抬頭看去,穆叔公不知道何時已經把自己的天靈蓋打碎,血便自他頭頂落下,沿著他的手臂,複染了她一身紅衣,使其更為豔麗,方才如同血色牡丹。如今則更像是,多付了鞭炮幾串,就差那劈裏啪啦的賀喜聲音了。


    “侄孫媳婦,日後,沐劍穀就交予你了。”穆叔公死前仍笑,往後一倒,大字型倘開。“往後有誰人不服,你就讓他去到我的墳墓裏,和我理論……”他說完,便放心瞑目而去,其他自殺的穆家長輩,皆是瞑目的神色,無一有憾。


    這一刻,在場之人,沒有能說出話來的,穆青更是熱淚淋漓。他便立刻跪下:“叔公高義,我等弟子定必誓死追隨掌門師嫂!”


    地上跪著的沐劍穀弟子,無論老小,都跟著穆青喊將起來:“誓死追隨掌門師嫂!”


    這樣的聲音,此起彼落。傳遍了沐劍一穀……劈裏啪啦開去,十分像是鞭炮的聲音炸在這深穀之中,蕩然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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