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詮和小飛爹在客棧裏接著關海滄與白明玉,連水都教小二燒好了,等著人一迴來就教沐浴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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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詮本是個文雅的儒士,舉手投足可謂風度翩翩,唯一例外的時候就是兒子闖禍的時候。於是,當他看見關海滄的模樣,聯想到這都是自家兒子辦事不利造成的後果,於是暴怒起來,也是很正常的情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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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飛爹還來不及從對關海滄的心疼裏拔出來,就目瞪口呆的見著張家父子在客棧上演的追逃戲碼。張劍亭繞著客棧大堂的桌子竄,張詮就劈裏啪啦的逮著什麽就丟去砸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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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關海滄與白明玉見著那父子倆的雞飛狗跳微笑,對這兩父子都十分的激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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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可以脫掉那囚衣,關海滄隻覺得自己真是要好好清潔一下了。瞅著浴桶中的熱水,他倒有些遲疑,怕他一進去那水就得髒透了,恐怕店小二要埋怨,多跑幾趟換幾次水了。這般想著,無奈笑笑,便坐了進去,且先泡泡,真是,乏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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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閉目安神,水浸在傷口上,火辣辣的疼。他全身上下現在也沒剩多少好地方,幾乎被蛻了一層皮。然而能在水中泡一下也實在舒爽,也是他這些日子極想的事情,索性也不管了,反正那些疼,還不是熬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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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吱呀”的響了,有人進來。關海滄本以為是小二來送衣裳手巾的,也沒太在意,誰想卻聽見怒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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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麽就那麽泡進去了!還不起來呢!”那聲音清泠如冰泉,卻是滿滿的關切,“傷怎麽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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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玉……”關海滄急睜開眼,一時慌亂。果然見著白明玉在自己身旁站著,正放下手中的衣裳,來拉扯他起來。關海滄忙推拒了,有些尷尬,“明玉,你先出去,我自己來。”她身上那套勁裝還沒有換了,被扯掉一顆扣子,露了半截白皙的鎖骨出來,玲瓏有致的曲線正落在他的眼中,晃得他腦中嗡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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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明玉停了動作,她手仍放在關海滄的臂上,掌下是他緊實的肌肉,硬得鐵塊一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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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玉,你出去吧。我自己來。”關海滄又說,無論如何也不肯自浴桶裏出來。他身上正****著,一隻手擋著下麵,怕被她看見,另一隻手卻要把她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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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明玉知道他的意思,垂了頭,心中惻然:“我們,不是夫妻麽……”浴桶裏的水本是極清的,他下去之後髒了些,卻仍是能隱約見著他的身體,在水麵下靜靜的晃動。傷痕交錯,卻仍是勁健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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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究,還沒成親。”關海滄感到她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鬆了,自己卻強笑著,“我不能再害你,沒得汙了你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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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身上,哪裏是我沒見過的?”白明玉淒然一笑,放下了手,卻仍不肯離開,“又不是第一次替你沐浴了。別說看,難道不是都被我摸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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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海滄別過臉去,不敢看她:“那時,是我害了你。你不肯嫌棄我,我,實在感激不盡。隻是,畢竟那是非常的時候,現在,我總不是不能自理的了……”痛,沉甸甸的壓著他。幾年來的重負,壓在他的肩頭,如山嶽,教他扛著,不能放。這重負,他可以抗一輩子,心甘情願,然而,卻不能因為自己,誤了她,“明玉,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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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開了,背過身,白明玉並沒有就離開:“你出來吧。傷口實在不該多浸水。何況你身上要先好好清洗,這一進去,水都髒了,對傷也不好。”聽見身後嘩啦的水聲,又說,“別穿那髒衣裳,就穿幹淨的吧,我一會再替你取一件。這水,教人重新換過了,不能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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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海滄穿著犢鼻短褲,看著明玉利落的為他張羅著,重新換了水,又取了幹淨衣裳來。然而,卻終是沒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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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先替你將身子擦了吧。先擦洗幾遍,去了外層的泥灰,再去洗。”白明玉將手巾浸了水,掠開一綹垂下來的頭發。見關海滄還要推拒,便望著他問,“難道,這也不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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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海滄隻得歎息,轉過身去,由她替他擦背。那小手落在他身上,溫熱的。常年執著兵刃的手當然不會綿軟,卻能放輕了力道,將他的傷都小心翼翼的嗬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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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並不想娶我。”這話是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說得出來的?又在她心裏藏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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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見這一句,他忙迴頭:“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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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卻將他頭撥迴去,不教他看自己,如此,他就看不到自己的淚:“我知道的。你拒婚的時候,我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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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沉默了,沒有辦法言說一句。久久以來,不肯成親,又豈是僅僅因著關霆關霖?隻是,他拒婚,卻是因為她拒婚罷了。她聽見了他的拒婚,他卻在那之前先聽見了她的拒婚。難道,她就想嫁他了麽?她想要嫁的,畢竟不是關海滄吧。隻是,卻怎麽拒得掉?還是連累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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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賜婚,是他對不起你。他實在不該將這樣的手段用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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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他忙否認,“如此深恩,海滄唯有感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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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激?她都看不過父親對他的手段,為何,他卻還那麽的傻?其實父親對他又何必用那些手段?他付出的,還嫌不夠麽?他對父親的忠誠,還嫌不多麽?隻是除了父親,她又怎樣呢,“我也對不起風姐姐,明知道你仍忘不了她,卻還是搶了你。”他與林泠風曾是那麽教人豔羨的一對,鴛鴦比翼並蒂連理,怎麽形容都不為過。若不是林泠風早逝,攜手白頭,必是他們最終的幸福結局。咽下喉頭的哽噎,屏住了唿吸,如此,才能不教他聽出來聲音裏的痛,“隻是,事已至此,我們,難道還有迴旋的餘地麽?”她並不奢求,隻要能在他的身邊就好了。所以她就這麽等著,守著,冀望,有一天,他可以真的把自己當做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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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默良久,他終於開口,聲音,卻有些啞:“明玉,我不能誤了你。你終究年輕,若遇到合適的人,我不能束縛了你。隻要我們不成親,便有迴環的餘地。我已壞了你的名聲,卻不能再害了你的幸福。有那真心對你好的,就會明白你。我不能,因著一時自私一時欲念,毀了你,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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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遇不到合適的呢?”什麽合適不合適的,早在多年以前,她所認的也隻有這一個了。說是年輕,又有幾個女子到了她這般年紀還不曾出嫁的?就真隻是因為戎馬生涯耽誤了?與他並肩作戰十年,培養出來的默契,似乎,惟獨少了情感的一環。當年他有妻有子,她逼著自己做他的戰友兄弟。如今她也成了他的妻子,卻仍是得不到他的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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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深吸氣,又吐了出來:“若當真遇不到合適的,白明玉,就是關海滄的妻。”白明玉,是關海滄想要守護一世的妻。苦笑,“其實,你本是多少人爭相要娶的。隻要你肯青眼,王孫貴胄青年俊傑,誰不想一睹你的風采?誰不覺得能將你迎娶迴去是一世的榮耀?那合適的人,怎麽會沒有呢?倒是關海滄,實在配不上你。也就隻能,替你把把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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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海滄配不上白明玉,那天下間還有配得上白明玉的人麽?王孫貴胄青年俊傑,難道還有人比你更顯赫更出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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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海滄算什麽顯赫出眾,不過是占了從軍日久的便宜罷了。這麽多年下來,勉強掙了份苦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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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笑:“原來你隻是掙了苦勞的。我卻不知,關海滄幾時這般謙遜了。那麵對八十萬大軍如同草芥,殺人上將如砍瓜切菜,敵將聽見名號就嚇得不敢上前一戰的虎威將軍,這麽多年就隻是一份苦勞而已。”什麽配不配的,不過是因為不想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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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可以在敵將麵前笑傲,可以小覷敵軍數十萬兵士,可以輕易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惟獨在她麵前,他仍是得謹記自己的身份,謹守自己的位置。君臣上下,豈可不分?當初,還是她提醒了自己,不該逾距。她終究會找到一個,可以不用在意那些世俗的目光,可以不必理會身份地位的人的,到時,才是她的好歸宿:“明玉,終會有,合適的人的。那時,你就再也看不上什麽虎威將軍了,因為你的眼裏,就隻剩下那個人了。”他笑著,希望那笑是如同一個長者對她的期望關懷。他放輕了聲音,放柔了語氣,掩住心底的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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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眼裏心裏,早就隻剩下一個人了。那人,卻從未用同樣的目光看待過她,隻把她當做需要嗬護的晚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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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她的沉默,當做認可,他譏嘲著自己,竟真的想過帶著她卸甲歸田半世逍遙。那終究隻是個不可及的奢望吧。總有一天,他要把她的手,交遞在另外一個男子的手中。而在那之前,“在那之前,我不能害你連選擇的餘地都沒有。我不能教你,不能與心愛的人相廝守。”她柔軟的身體毫無預兆的靠了上來,緊貼在他的身上,教他心頭一緊,身體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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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覺到他要掙,她將臉埋在他背上,無限的疲憊,教她站也站不住:“別動,教我靠一下,一下就好。”他的背肌僵直,硬梆梆的,全都繃著,連唿吸都要停了般,一點起伏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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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隻得笑了,由著她靠:“不管怎樣,我都當你是妹妹,雖然不合格,總勉強做個兄長吧。在合適的人出現之前,我會一直守護你,關心你,照顧你。一定,好好的將你,交在那適合的人手上。”她的身子是那樣軟,她的胸脯緊貼著他的背,教他x下一陣熱流,繃緊了小腹。他慶幸,她沒有在他的麵前,才不會教汙穢的東西辱了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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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聲音聽來悶悶的,唿吸震得他背脊發燙:“不是,五叔麽?怎麽又成了兄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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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哪配呢。”笑著迴應。當年,是她指著他質問“你與我父可有血緣之親?你與我父可有結拜之盟?若都沒有,憑什麽便是我的五叔?我絕不承認!你,隻是父親的屬下而已!認清自己的身份位置”。於是他知道,對於她來說,他不過,是一名臣子罷了,“年少時不知輕重,唐突了。現在,卻不敢了。”猛然醒悟,“是了,又僭越了,兄長,也實在逾距了。恕了我吧,年紀大了,有時候,倚老賣老的,真的不知分寸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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