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卻皺了眉,傳說白明玉功夫了得,然而今日一見實在難以與傳說中的相比。就是傳言有所誇大,也實在差得狠了,比之弱了十倍不止。難道,這個真的是假的白明玉?還是那傳說本就是虛假的,根本全不是那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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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意到年輕人的分心,明玉卻是微微一笑,唇畔略上翹了。年輕人注意到明玉的表情,吃了一驚,再想注意,卻來不及了。隻見明玉劍勢突然沉猛起來,那本來喜薄的軟劍在她手中竟有了大開大合的雄渾架勢。氣勢之烈,招式之沉,全不是年輕人的勁健可比。竟有了開山裂地的威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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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人眼見躲不及,慌舉劍來格,雙劍相交,迸了火花出來。他才驚然發現白明玉的力氣居然比他還大,那一劍居然震得他虎口生疼。如此,年輕人再不敢小瞧白明玉,步步為營,認真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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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玉其實吃足了苦頭。本來指望那一下能擊退年輕人的,卻仍是被格架住了,反逼得對方認真,她卻支撐不了了。若是平日也罷了,她輕靈比不得那年輕人,卻可以在沉猛上找迴來。然而她終究在外凍了****,初時的幾劍胳膊還僵著,到了後來活動開了才好一些。而且重傷也尚未痊愈,戰了這麽久,卻是早支持不住了。隻是她卻不能輕易認輸,說不得,也隻咬牙硬挺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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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人漸漸也發覺了不對。白明玉的招式仍是以沉猛為主,然而劍勢卻逐漸顯出虛浮之感來,似乎後力不濟。連白明玉的腳步也是飄的。他正要收劍質詢,卻聽見急匆匆一陣腳步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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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亭,住手!”一個長髯飄飄的中年人從裏麵奔了出來,喝住了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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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人也就勢退開,向著中年人恭敬施禮:“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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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人穿著縣令的官服,狠狠瞪了年輕人一眼,轉向白明玉:“下官張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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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玉一見縣令張詮正要彎腰的動作,忙拖住他的胳膊說:“大人,我不想露了身份,大人不要多禮。隻尋常相待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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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全聽小姐的。”張詮也隻一拱手,將白明玉讓了進去,一行走著,一行致歉,“犬子張劍亭衝撞了小姐,還望小姐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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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郎功夫了得,是棟梁之才。”明玉輕輕頷首讚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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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謬讚了。”張詮將明玉讓到客廳,命人奉了茶,揮退了從人,隻剩下他們父子與明玉而已,然後又是起立要拜,“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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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大人起來!”白明玉攙扶住,“我隻是普通村婦而已,不值大人一拜。大人不要太客氣了,否則我們連安安穩穩的說話也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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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張詮這才不拜了,落了座,仍是請白明玉在上首,他在下手陪著,張劍亭立在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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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玉啜了口茶,有些感喟,許久不曾飲到這樣的好茶了。他們到了那村裏,什麽正經的東西也沒待,不過是些正經不能落的東西和糧食而已,連衣裳都是粗布的,更別說茶了。坐在縣衙寬敞明亮的客廳裏,看著楠木雕花的桌椅,桌麵泛著漂亮的光,平滑明淨,比那簡陋房子裏還紮著木刺的桌椅不知好了多少。似乎,真的好久不曾享受這些了,竟一時有些恍然:“張大人如何認定我就是白明玉?不怕是招搖撞騙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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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詮卻笑了,捋著胡子,文雅溫厚:“昨日兩位小公子已經來了,拿著小姐與,關爺的東西。故而,下官想,大約小姐或者關爺,也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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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玉輕輕將杯蓋推去浮沫,淺淺啜飲,舉動之間雖然慵懶卻又透著些如那清雪般的寒利,與那身衣服極不相配。她淡淡笑著,語音輕揚:“難道大人就不懷疑關霆關霖的身份?不怕那些東西是他們從哪裏撿拾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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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詮一直態度謙遜,然而聽見明玉這幾問,反而大笑了:“小姐這是在質問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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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玉也不在意張詮態度不恭,仍是淺淡笑著:“不過白問而已。大人可以不答。”然而那清泠的氣質,卻是疏離的寒,帶著迫人的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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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年紀尚幼,若不是真的,絕不可能知道小姐與關爺的身份對於我們這些官員的威懾,更不可能明白小姐與關爺的東西在我這裏有怎樣的作用。”張詮迴答著,竟是讚許著笑了,“何況,兩位小公子年紀雖小,卻是心係百姓,來我這教我辦的事情,也都是為百姓著想的。一般人家的孩子,怎麽可能有這樣的見識胸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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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玉頷首,倒是十分認同張詮的分析:“既然如此,為何,大人要將他們下在監裏?”這句問聲音卻挑了上去,嚴厲得很,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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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詮卻是不亢不卑:“小姐見問,下官不敢不答。小公子心雖是好的,卻犯了大錯。私拿印信,還是小姐與關爺這等重要的印信,其罪一也。雖說是為了百姓著想,然而假傳上意,其罪二也。擅闖縣衙,衝撞差役,其罪三也。脅迫朝廷命官,打鬧縣衙,其罪四也。小姐,有這四條罪在,下官就是拚了這條命,也不敢不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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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番話,聽得明玉手腳冰冷,茶杯差點拿持不住。那兩個孩子,也太大膽了!卻仍是要忍耐下來,壓住內心的亂:“既然如此,大人準備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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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詮此時又變得謙恭了:“兩位小公子身份特殊,下官隻能等小姐來,聽憑小姐裁度。”隻是,話雖如此,他眼中卻並未真的服了白明玉。這般也不過是試探白明玉的態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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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玉微合了下眼:“升堂吧。但憑大人處置。”放下茶杯,杯與盤磕出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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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劍亭本來一直對白明玉不屑一顧,她的本事全沒傳聞中厲害,可是太虛了。大概也是因為身份特殊,才被人那般傳的。果然是身份上就有特權了麽?連昨兒那對雙棒,也是仗勢著身份才那麽大膽的胡來的。然而白明玉的話,此時卻讓他也不禁臉上變色了:“等等,你說的真的?若是當真來罰,那兩個孩子怎麽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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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玉輕笑:“如何不真?”垂首歎息,“他們兩個既然做下了這事,自然也是要擔當後果的。何況,以他們的身份,尤其要比別人更得嚴格才行。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任是誰,也是開脫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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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詮終於還是對著白明玉施了一禮,卻不是對著她的身份,而是為著她的話:“小姐果真不同尋常,張詮敬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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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堂問案,大概,這是縣衙裏第一次問這麽小的犯人,不過九歲十歲的年紀。被提上來的有三名,其中一對劍眉朗目,站在大堂上也不跪不拜,瞪著縣令張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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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詮卻一瞪眼:“大膽,堂下何人,竟敢不跪,藐視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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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堂又如何?我們自然可以不跪的!”關霖頂了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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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已經見了我們爹與白姨的東西了,知道我們是誰。我們當然是可以不跪的。”關霆侃侃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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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飛嚇得直哆嗦,別說跪了,整個就是癱在地上了,頭也不敢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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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詮也明白,倒是沒想真的讓他們跪下,於是繼續審案:“關霆關霖,你們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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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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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拿印信其罪一,假傳上意其罪二,擅闖縣衙其罪三,脅迫朝廷命官其罪四!”張詮喝問,“如此四罪,你們可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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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霆關霖啞口無言,根本沒法不認。原本想著拿著爹和白明玉的東西就能唬住人,沒想到全被看破了。這次可是沒法抵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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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怎麽樣?”關霆嘟囔,耷拉了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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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罰就罰!”關霖還嘴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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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罰?”張詮獰笑,“你們可知這些罪有多重?隻私拿印信假傳上意,就夠你們死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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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哥兒倆全變了臉色,這種情況,是他們兩個誰都沒有想到的。這一次小哥兒倆也知道害怕了,再沒了底氣,兩張小臉慘白的,垂著頭,一副認命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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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詮也看出來他們有了懼意,也不再為難他們:“然而,鑒於你們身份特殊,死罪可免。而且年紀尚幼,不明白其中利害,也可酌情減刑。再有為了百姓,算是用心也是好的,再減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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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哥兒倆臉上這才恢複了點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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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霆試探著問:“大人,究竟要怎麽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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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人十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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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判決連周圍的衙差都嚇著了,倒吸了口涼氣。才九歲的孩子,別說十杖,就是一杖也受不住啊!十杖下去,不就是個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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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關霖惡狠狠應著,“十杖就十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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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人,行刑!”張詮將令箭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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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衙差雖然不忍心,卻也不敢拂逆縣令張詮的意思,把刑凳搬了上來,將兩個孩子放上去。仍是下手盡量輕的打了一杖,那小背上立時見了血,差點把人給打得昏死過去。這一下,第二杖可怎麽也打不下去了,衙差望著張詮,希望他能網開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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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飛看得一聲嚎啕,撲在人身上,更是說什麽也不讓再打,抱著人就知道哭了,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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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飛,你起來。”關霖還試圖去推小飛,然而顫抖著手怎麽也抬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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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詮也看得心疼,倒是真不愧是關海滄與白明玉家的孩子。就這點膽魄這份擔當,就絕不是一般人家培養出來的:“好了。剩下的權且寄下。將來若再有事,兩罪並罰!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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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把三個孩子帶走,張詮就仔細吩咐了差役,仔細給兩位小公子請大夫來看,然後妥善的給送迴家裏去,路上千萬看顧好了,小公子身上的東西絕對不能給丟了。想了想,又不放心,叫過身後的張劍亭,叫他務必親自去辦這些事情。這般才囑咐完,正要退堂,卻見白明玉自後麵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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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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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還有何吩咐?”張詮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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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關霆關霖,還各差九杖。”明玉來到刑凳之旁,上麵還留著關霆關霖被打之後的血。她憐痛的撫摸著血跡,仿佛看見那兩個孩子受的苦。那血沾在她的指頭上,紮進她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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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詮不明白,為何白明玉要突然說這個,也就不做聲,等著後麵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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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子女不教,父母之過。”明玉竟是傲然笑了,“他們剩下的杖刑,也不用寄著了。明玉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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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張詮萬萬沒想到,白明玉竟然會這麽說,“小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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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所應當。”明玉釋然微笑,趴在刑凳之上,“我已說過,似我們這般的家庭,更是不能不較別人更嚴格。大人清明,明玉佩服。大人也該明白,這十八杖,是我該當的。大人,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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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詮點頭:“小姐說的不錯。確實如此。我已為兩位小公子減刑不少了,這十八杖,確實是小公子父母該當的。”又拋了一支令箭下去,“來人,行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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