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未央衛尉王吉和光祿勳張安世就來到了溫室殿中。


    雖然這兩個人都是地地道道的儒生,是貨真價實的讀書人,但是他們卻也是劉賀手中最靠得住的兩個“武將”。


    劉賀能不能好好地呆在這未央宮裏,完全就得指望他們二人了。


    張安世和王吉年齡相仿,甚至在氣質上也有一點相似。


    隻不過張安世要更內斂一些,而王吉要更灑脫一些。


    “半個時辰之前,仲父已經迴到大將軍府去了,霍黨也各自迴府了。”


    坐在天子對麵的張安世和王吉對此並不感到意外,也知道天子的話還沒有說完,所以都沒有插話。


    那夜,在溫室殿裏,天子與張安世他們細細地盤算過之後,就得出了“霍黨此時此刻是無力在長安動武”的結論。


    所以自然沒有感到意外。


    “今日,雖然仲父在朝堂上沒有反對蔡義的提議,但是朕不敢大意,怕節外生枝,所以才將你二人找來。”


    劉賀仍然把話說得非常委婉,所謂的節外生枝,恐怕就是兵戎相見了。


    “直到今日,朕相信仲父仍然是我大漢的忠臣,但是朕擔心有人從旁挑唆,甚至以仲父的名義行不軌之事。”


    言語之中,劉賀仍然開口閉口稱霍光為仲父。


    一方麵是劉賀已經習慣了;另一方麵是劉賀不想那麽早就將霍光列入亂臣賊子——這也是事實。


    所以劉賀對張安世剛剛說的這幾句話,也都是真話。


    現在的局麵下,其實劉賀不怕霍光作亂,卻怕有人逼霍光作亂。


    反過來說,霍光是霍黨的穩定劑。


    “朕和大漢天下的安危,現在都在你二人的手上,因此朕希望你們謹慎行事。”


    其實,此時的張安世和王吉,比天子更能明白局勢的微妙和險惡。


    又或者說,他們麵臨的情況比天子更險惡。


    雖然霍光不大可能會貿然行不軌之事,但是如果真要硬碰硬,那麽首選的一定是“清君側”的借口。


    到時候,他們要誅殺的恐怕就是張安世這些“亂臣賊子”了。


    現在,保護好天子,就是保護好自己。


    “臣等一定盡心竭力,為陛下盡忠!”


    “好,那朕現在就給你們寫一道密詔……”


    “擢張卿為長安兵馬節度使,王卿為長安兵馬副節度使,由你二人節製調度長安城內外所有兵馬,如遇違抗者一律殺無赦!”


    張安世和王吉有些吃驚,他們沒有想到天子居然會下一道這樣的密詔。


    不隻是因為這密詔給他們的權力實在太大,更因為這道密詔很可能會讓如今的局勢更緊張。


    “陛下,傳國玉璽在尚書署裏,現在就要去奪印,恐怕不妥。”


    尚書署在少府,距離溫室殿隻有百餘丈的距離。


    整個未央宮都掌握在劉賀的手中了,尚書署自然也如此。


    現在,劉賀如果想要傳國玉璽,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但是,那會徹底逼瘋霍光的,而這並不是劉賀的最終目標。


    劉賀能對付得了一個正常的霍光,卻無法對付一個發瘋的霍光。


    所以,劉賀要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行為控製在一個限度之內。


    既能削弱霍光,但又能讓霍光投鼠忌器,不敢拚一個魚死網破。


    霍光心中對大漢的忠誠和敬畏,其實才是劉賀能夠利用的最大的利器——讓霍光矛盾、猶豫、心存僥幸,裹足不前、走向深淵。


    今日朝議上的爭鬥就在限度之內,突然去奪傳國玉璽則在限度之外。


    一旦劉賀硬奪傳國玉璽,那就意味著要對霍光下死手了。


    那時候,霍光一定就會不顧一切地反撲——所有的顏麵、史筆、禮法對他的束縛會徹底被衝破。


    在這個把持朝臣十幾年之久的輔政大臣的麵前,傳國玉璽就顯得黯然失色了。


    一份詔書,就算加蓋了璽印,到時候也會被霍光宣布為矯詔。


    既然有害無利,那麽劉賀沒有必要去拿。


    “仲父仍然是輔政大臣,還是領尚書事,那傳國玉璽仍然應該放在尚書署裏,朕不能去搶。”


    “這密詔上會加蓋朕的姓名記印,想必朕的姓名記印應該可以與大將軍印分庭抗禮了。”


    如果在幾個月之前,劉賀的姓名記印可以說是連狗屁都不算。


    恐怕連暴室嗇夫都命令不了。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劉賀這幾個月在朝堂上所做的事情,都在向朝臣證明一件事情,天子是有威望和權力的。


    也許天子的威望和權力不如大將軍霍光的高,但是也絕非一般朝臣能夠抗衡的。


    楊敞和夏侯勝就是死的和活的證據。


    與天子作對,是要付出代價的。


    尤其是今日,連霍光都在朝堂上退讓了,其餘的人又能做什麽呢?


    這就是人治社會的弊端和彈性——同一個職位上不同的人,可以發揮出這個職位不同的作用。


    劉賀看張安世和王吉兩人沒有再反對,當即就在紙上親自寫了兩份詔令。


    最後提上了自己的名字之後,又加蓋上了姓名記印。


    確定無誤之後,才交到了二人的手中。


    “此乃密詔,是用來預防萬一的,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拿出來輕易示人,朕還不想在長安城見到兵戎相見的慘狀。”


    劉賀不隻是不想,也不敢。


    最好是不要兵戎相見,要不然他也控製不住局勢的最終走向。


    “諾!”


    應下之後,張安世欲言又止,似乎想要說什麽。


    “張卿有話直說即可,不必拐彎抹角,如今的情形,容不得我等拐彎抹角了。”劉賀問道。


    “微臣以為,如果能讓上官太後在此密詔上加蓋太後的璽印,更能震懾人心。”張安世說道。


    “微臣與張府君想到一處去了,如果能請太後用璽,遇到意外之時,我等就更多了一分勝算。”王吉附和道。


    劉賀聽完王吉和張安世說的話之後,立刻陷入沉思當中。


    這件事情,他不是沒有想過。


    有上官太後的璽印在密詔上麵,說服力一定會強上數倍。


    以雙方現在的信任度來看,上官太後一定也願意幫助劉賀蓋這個印的。


    但是,一旦上官太後也與此事扯上關係,那麽她就危險了。


    更重要的是,劉賀也會失去最後的退路。


    隻要上官太後還在,那麽不管什麽時候,劉賀就還可以後退一步。


    張安世和王吉看出了天子的猶豫,所以一直安靜地等著,根本就不敢催促。


    最終,劉賀還是做出了決定。


    “王吉即刻帶上密詔,去長樂宮找上官太後,就說朕請她用印。”


    “唯!”


    實力,得全部亮出來之後才叫做實力。


    今天如果都不能站著活下去,那麽所謂實力留到日後又還有什麽用呢?


    劉賀與上官太後已經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了,此刻更不用隱瞞。


    “從今日起,不管是郎衛還是兵衛,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來,任何閑雜人等,未經王卿的許可,不能進出宮禁,如有違抗者,立刻斬殺。”劉賀說得殺氣十足,沒有留一點的餘地。


    “另外,你二人也要小心行事,不可大意,時時都要帶一隊人馬在身邊,小心有歹人圖謀不軌。”劉賀不忘提醒道。


    “唯!”


    接下來,君臣三人又謀劃了一番,將未央宮裏裏外外的關防又仔仔細細地梳理了一遍。


    把那些可能與霍黨相關的人全部都找了出來,派出專人來盯防。


    經過這樣縝密的算計之後,整個未央宮就都被牢牢地控製在劉賀的手中。


    在六千多禁軍的嚴防死守之下,霍光就算真的瘋了,調兵來打來圍,也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攻破的。


    和劉賀相比,霍光更不想看到那樣的局麵,甚至都不敢想象那樣的局麵。


    圍攻天子寢宮,隻在屠殺諸呂的時候,發生過一次。


    他霍光沒有必勝的把握,敢那麽做嗎?


    交代完這些事情之後,劉賀能做的事情就不多了。


    劉賀現在要做的,就是等他那位親愛的仲父出招了。


    今天兩更5k5,晚上還有一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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