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王直當即就嗬嗬笑道:“不說大師兄倒也罷了,說起來他真不容易,做了二十多年的機宜文字,如今終於重歸仕途,可惜、可賀啊!”


    “當年大師兄進士出身,為了下麵的眾位師弟遠赴錢塘,其後又盡心輔佐恩師治理政務,對咱們這些師弟們是百般嗬護,我倒感覺如今做了個侍製委實有些虧了!不過好在有了經略河北東路大使的差遣,還算是差強人意。”殷修平瞥了王直一眼,淡淡地附和一句。他這句話不能不說是真心話,李墨涵身為王門子弟中的長兄,在王澤身邊辦事,不僅在朝廷中頗有權勢,就是在王門子弟中亦是有不可估量的威望,緣由在於李墨涵並不認為自己掌握了潛在的巨大權力而弄事,更不因為自己是王門長徒而輕視下麵的師弟們,反而盡自己所能維護他的師弟們,對分歧往往持公允的態度,盡管其中難免有個別的不公,也是在人情可以容許的範圍之內,這是他得到政見不同的王門子弟擁護的主要原因。


    “來——咱們再幹上一杯,待會請杜三姨叫上幾位歌姬聽聽曲子。。。。。。。”徐中朗聲端起手中的酒杯,道:“來、來、來——”


    “今宵有酒今宵醉,咱們今夜隻談風月,不在說其它的煩惱事情。。。。。。”王直也把杯子端了起來,不待眾人說話,一口把酒幹盡。


    “今日你們怎麽到的這麽起,難道有什麽喜慶的事情。。。。。。”一陣輕渺動人的笑聲從外麵傳來,聽著笑聲在場的大半王門子弟都明白是誰來了,都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文細君竟然有這麽大的派頭,使行在的師弟們起身相迎。。。。。。正當王詠翎詫異不已的時候,一襲白衣、雲鬢高聳的文細君進了閣子,望著那張精致的臉蛋,想想文細君也是四旬開外的女子了,竟然還是青春不老,難怪一直得到自己恩師的寵愛,不禁暗自稱讚不已。


    “各位喝著盡興,冒昧來此打擾,多有得罪了!”文細君進來後第一句話就落落大方地向各位王門子弟請罪,說實話這也是各眾人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同時顯示出她的的機智幽默。


    王詠翎不知所謂地看了看在場除他之外的王直,因為王直在師兄弟中排行老五,他在此人生地不熟,王直在李墨涵北上後就等於行在中王門子弟的領袖人物,要說話也得王直先說。


    “文大家親自前來,讓我等這些晚生後輩如何能擔待的起。”王直果然半笑不笑地當先作揖,落落大方地又不失尊敬地處理好他們和文細君之間的關係,給予他們恩師的紅顏知己應當的尊敬,又維係了自己個人的尊嚴。


    文細君剜了王直一眼,笑道:“也就是你正之,這些年不見老成,反倒是學的油腔滑調,小心告知王相公處置。”


    “還請文大家見諒——”王直側身做了個請的姿勢,不早不晚、正是時候地坐了下一步,道:“二師兄、仲敏師弟,且見過文樓的文大家。”


    聶諾自然想也沒有多想就深深作揖,王詠翎卻稍稍蹙了蹙眉頭,才走上前一步欠了欠身子稍稍作揖。


    文細君看在眼中,在還禮的同時對這兩位王門弟子的高下和氣度有了粗淺的計較,當下道:“多年不見王山長,風範依舊啊!我這可有不少姑娘對山長頗為欽慕,可惜山長已經有一位才女相伴左右。”


    王詠翎神『色』間顯的頗為愕然,他剛想說些什麽,卻見文細君又對著聶諾微笑道:“早就聽王相公說過聶仲敏的大名,隻是一直無緣相見,果然是位堂堂君子。”


    王直和殷修平、徐中等人都是久在宦海,豈能看不出文細君作態之後的玄妙所在,但他們沒有人當著文細君的麵為王詠翎出頭誰句話。


    眾人正在各自想著心事,聶諾卻被文細君說的不好意思,一張臉長的通紅,諾諾地道:“文大家過譽了、過譽了!”


    文細君並沒有接過話,畢竟他隻是聽說過聶諾而已,要細說下去可就要勉強了,她轉而對周良說道:“周史館倒是稀客,今日就權當文樓請客,過一會姑娘們就會過來。”


    周良在文細君落落大方之前,同樣感到拘謹萬分,文細君給他的雙重壓力實在是太大了,不僅是他現實意義上的長輩,而且言辭用語同樣令他招架不了,他可不是王直、殷修平這些官場老油子,一時間還消受不了文細君那話中帶套的話。


    殷修平灑脫地笑道:“怎好讓文大家破費,文大家開門就是做生意,豈有讓人白吃的道理,此風斷不可長、斷不可長。”


    徐中亦是笑道:“師兄說的是,此風斷不可長,要是文大家謙讓,那咱們這些後生晚輩可就不敢再來了。”


    “也罷——今日那就抓你們個大頭了,這場酒的錢可不低啊!”文細君瞥了殷修平一眼,風淡雲輕地笑道:“好了,我也不在這裏打擾你們同門之間敘話了。”


    當文細君如一陣風似的飄然而去的時候,眾人沒有迴過味來,待到六七名美貌的歌姬出現在眾人麵前的時候,他們才迴過味來,眼看一個個天香國『色』、嫋嫋飄來的天仙佳麗,當真是如墜天上仙境,這可都是文樓後院裏的第一等歌姬,平素裏士人是無福得到他們的歌舞,看來文細君對於他們這些王門子弟真是爽快。


    “來、來——師兄、各位師弟請入座。”王直是今日的東道,他從香花流蝶群中好不容易地挪開,招唿著師兄弟們入座吃酒觀賞歌舞。


    這些歌姬們雖然平素裏被嬌寵慣了,又有文樓做為後台,對一些高官甚至不屑一顧,但今日卻是另一番情景。難得這麽多的王門子弟來到文樓,而且多是大名鼎鼎的神佑十五子,就是聶諾如今也是代表著一個新階層的人物,哪一個不是當世的俊秀之士,能夠得到他們的親眯亦是一種身份,在文細君點將的時候,這些歌姬沒有一個推脫,此時又豈能不賣出十二分施展自己的才華美貌,或許能夠成為自己的可人兒的侍妾。


    宣德門內都事堂李綱的公廳內,李綱正在自己的書案上細細審閱剛剛報上來的各地官塘,不時地圈點簽批,王澤北上之後,他實際上成為朝廷的首輔執政,肩膀上的擔子可不輕,他不敢有半點懈怠。


    “李大人,如若北事再如此延托,下官可就真的沒有辦法了。。。。。。。。”歐陽澈如一陣風急匆匆地進來,來不及喝口水,也顯的毫無禮數,便向正在掌印當值的李綱大發牢『騷』。


    李綱放下手中的官塘,他並沒有責怪笑『吟』『吟』地說道:“德明何故如此,來、來、來,坐下慢慢說。”


    李綱與歐陽澈政見相同,二人之間私交頗好,在無他人時便直唿歐陽澈的表字,相互間已經很隨意了。


    “大人明鑒,這個官實在是不能當了,不能當了。”歐陽澈麵『色』『潮』紅,神情頗為激動,而且隱隱有憤怒的顏『色』。


    “此話怎講?”李綱愕然望著歐陽澈,不明白他怎麽發這麽大的火,長此以來歐陽澈從不輕易表示自己的見解,就不要說如現在的憤怒失態了,看來一定有什麽大事發生。


    “大人請看這份官塘。。。。。。。” 歐陽澈從袖中取出一封塘報,氣唿唿地遞於李綱。


    李綱接過打開稍稍看著,臉『色』也變的凝重,看罷才將公文放於案上,他沉思了半響才說了句使歐陽澈吃驚的話。緩緩地道:“本就是我等失職怠慢,德明何故如此氣憤。”


    歐陽澈呆呆地望著李綱,他簡直不敢相信素來剛直不阿,直言果敢的李綱會說出這番話,這不是拿屎盆子往自己頭上卡麽?過了半響,他才迴過神來,更有些激動地說道:“此事如何怨得大人,王大人做的也實是太過分,別的就不說了,庭議北伐時,大人主張三路用兵、一鼓作氣直趨燕山決戰。但是王相公卻力主五路持重用兵,緩緩而進,迫使女真在兩河決戰,還不允許動用淮水以南常平儲糧。如今倒好,自殿前司拔隸五軍在洺州慘淡收場,除西侍軍劉太尉部稍有斬獲之外,河朔各部兵馬幾乎全線駐步不前,至今尋金軍主力而不得,侍衛水軍有無半點消息傳來。西李殘部正應相公所言,以大軍壓境,圖謀收複靈夏,靈夏路形勢萬分危急。如此不妙之局勢下,王相公竟然直接叱責下官督促輜轉不利,以致前方大軍供給不足。更是過分的是,再次數十萬將吏正生死存亡的關頭,王相公竟然還有心思過問那些末流匠工之事,這不是拿大宋國運。。。。。”話說到這裏歐陽澈自己感到自己再往下說有些過分,當下話音一轉。又道:“前事不提,既是議定國策就應全力以赴,北伐何等要務,王相公竟然力促鄂西、川東官道開通等諸項事宜,現在的形勢已經到了生死一線的地步,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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