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條並不是很寬的北方河流,一年內倒有幾個月斷流,但此時兩端是拚盡全力相互廝殺的人群,一麵是人山人海,一個浪頭高過一個浪頭的前赴後繼,一麵是忙忙碌碌,一排箭幕接著一排箭幕的沒完沒了。


    人人都在拚命,過不去河隻能擁擠在岸邊等待著被『射』殺、被炸的屍骨不全,讓對方大舉過河就意味著陣線的被動,意味著可能麵臨的屠殺,這兩股方向不同的力道就沿著這一道小小的河流來迴頂牛,來來迴迴、誰也不能鬆懈半分,否則就會有被屠殺的危險,河道中的水已經半紅了!


    兩軍還沒有麵對麵進行白刃戰,金軍就已經死傷萬人之上,封元在土丘上觀戰麵對如此場麵,神『色』也不比酈瓊好到哪去,因為在金軍完全玩命的打法下,宋軍神衛第三軍和天武第三軍部分將吏傷亡很大,在『射』殺了很多金軍之後很多軍卒同樣被『射』殺,更多的人累的癱倒在自己的戰位上,沒有人扶他們一把,大家各自都在拚勁力氣阻擋金軍,哪有人有閑工夫拖著累倒在地的人去後方安全場所,他遽然間想起了恩師王澤在他臨行前囑咐的一句話“。。。永遠不要在戰場上逞匹夫之勇,要用你的智慧將千軍萬馬的力量凝聚成你的拳頭,擊垮敵人之後在施舍你的憐憫。”


    麵對金軍蠻牛式的進攻,兵力上處於劣勢的宋軍隻能被動應付第一個迴合,這時封元才真正領悟道這話的意義。是啊!在這樣瘋狂慘烈的大對決中,一個人的力量再強大,武功再高強,也是微不足道的,一個人的生命是多麽渺小鄙賤,在廣漠的人群中甚至濺不起一朵引人注目的浪花。他禁不住為自己剛剛在戰場上的個人主義行為感到有點後怕,要不是偶然的幸運,他有可能喪命於術列速的狼牙棒之下,而麵對十幾萬人慘烈大搏鬥的場景,他才能體味王澤此言的真諦,暗自告誡自己日後斷不可憑一時意氣,逞匹夫之勇了,擔負幾萬人生命的使命令他對自己的率意感到後悔。


    無論封元怎樣去想,戰場上慘烈的對『射』還在進行,宋軍的傷亡也不斷增加,洺水兩岸堆滿了屍體,河中流淌的已經是血水,屍體堆積的快把洺水斷流了。


    雙方都打得快精神崩潰,不少士卒承受不住這血腥場麵,徹底崩潰了,有的倒在地上抱頭大哭,有的拋下兵械目光呆滯,向後直走。進攻的人神經麻木了,成批成批的人向前衝,成群成群的人向後退。防守的也神經麻木了,隻是機械地張弩、上箭、叩擊,再張弩、再上箭、再叩擊,完全省略了瞄準這個環節,實際上也不需要瞄準了。


    酈瓊眼看所部將吏傷亡空前慘重,他驚秫於宋軍殿前司恐怖的戰鬥力,這種強悍的戰鬥力不同於他當年所深知幾乎不堪一擊的殿前司,也不同於幾日前沒有全套兵仗器械的殿前司幾支精銳,擁有全套器械的殿前司拔隸五軍爆發出的強悍戰鬥力令他感到恐懼,尤其是南邊半個陰森森的天空令他有感於宋朝國力之強大已經今非昔比。如果按照的打法,自己的八萬餘人根本就不夠對方五萬餘人塞牙縫的,他雙目發赤,不能在後方等待了,不顧李成說項,冒死率督戰隊押上,親自督促軍卒衝鋒,大叫:“給我殺、殺――後退者死。”


    已經有不少金軍將吏在宋軍強大的遠程打擊器械攻擊之下意誌瓦解,他們或者呆若木雞地蹲在地上,或者驚慌不安地竭力向後退卻,在宋軍遠程打擊器械構成的死亡地帶的邊緣徘徊,金軍非常混『亂』、非常非常的混『亂』。


    酈瓊率自己的中軍衛隊到來後,連續斬殺幾十名後退軍卒,阻擋住了一些金軍後退的勢頭,金軍在利刃的威『逼』下,左右是個死,隻能迎著透皮再次“嗷嗷——” 地衝了上來。但宋軍的弩矢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仍然保持毫不間斷的箭幕不斷『射』到金軍將吏身上,一批倒下又上來一批,仿佛『射』的不是人,而是一塊沒有知覺的木頭。這不吝於一場悲慘的景象,漢人的強弓勁弩『射』殺在漢人的身上,不過是效力的主人不同而已,他們舍生忘死地相互拚搏,僅僅是為了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軍餉和責任,生命沒有任何的價值。


    不過,畢竟金軍人多勢眾,在他們前仆後繼的決然之下,戰場的天平漸漸從微妙向金軍傾斜,不知付出多少人的生命作為代價,金軍的床子弩終於拉了上來上來,在大牌的掩護之下,開始對對岸的宋軍實施反擊,到了這個時候有重甲保護的宋軍弓弩手傷亡開始飆升。


    大戰還在舍生忘死地持續,或許舍生忘死並不足以表達戰場上慘烈的局麵,金軍將吏的屍體層層疊疊,以至於後續部隊的將吏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經過,凡是能夠通過死亡地帶的人,雙腳無不沾滿黑紅的血漬,地麵上重疊、交錯的血『色』鞋印令人心驚膽戰,但沒有人有心思注意到這些瑣事了。


    戰鬥已經令人忘卻了時間,眼看到了午後時分,有些金軍卒已經泅過了洺水衝到南岸和宋軍將吏展開生死搏鬥,雖是人數不多,但還是攪『亂』了宋軍沿河營寨的防禦體係,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煩。宋軍不得不出動部隊在河岸上和金軍展開肉搏戰,雙方將吏的打法完全沒有章法,緯度的目的就是要麽過河要麽殺死對方,很簡單但是很現實。


    金軍也加強了對浮橋的攻勢,一批身穿冷鍛甲、手持旁牌的將吏組成嚴密的隊形登上了浮橋,弓弩對他們已經發揮不了太大作用,這些身披重鎧的金軍將吏在浮橋上一步有一步地前進,如同一堵鋼鐵著稱的鐵壁一樣,緩緩地向前推進,一旦有所突破,將很難把他們消滅,反而會被他們衝進關防之內。何春見勢不妙,急忙讓中軍衛卒給他披上盔甲準備打一場麵對麵的惡戰,由於宋軍打的是一場防禦戰,所以很多將吏都把鎧甲脫了下來,一則是省去很多力氣,二則是身子靈便了許多,在緊要的肉搏戰之時才穿上鎧甲去戰鬥,不然誰穿著幾十斤的鐵甲去開弓『射』箭,拉不到幾下就把自己給累垮了。


    何春在看到金軍已經即將過河之際才披上重鎧、『操』長刀率本部數百備身營的中軍衛卒殺了上去,在即將被金軍突破的中段浮橋上和金軍重裝步軍肉搏,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


    何春衝在最前麵,揮動著手中的大刀,大喝著步步向前,後麵的中軍衛卒個個身披重鎧、手持長械跟隨著他義無反顧地衝了上去,雙方在浮橋中間展開一場公平的激烈廝殺,任何膽怯和孬種的行為都無法保住自己的『性』命。何春一個人手持長刀擔當軍鋒,他刀鋒所到之處無不血肉橫飛、殘肢飛濺,凡是和他照麵的金軍軍卒雖然人人身披重鎧,但無不被砍得甲碎骨斷、身首異處。不到一會功夫,何春滿身鮮血、刀刃上沾滿肉末,他雙目圓睜、麵目猙獰,嚇的金軍將吏心驚膽戰不斷後退。


    一名金軍千戶見勢不妙,立即執刀向何春砍來,此人身披重鎧、頭戴一張完整的狼頭頭盔,顯然是女真族一個剽悍部落的勇士。但何春毫不退讓,也不閃避,反而是欺身而上,他手持大刀迎了上去,尖銳的大叫道:“來的好——”


    兩人的兵仗相較之際,何春已經估算出此人能耐,在沒有收迴兵仗的時候,手臂用力前身,大刀一個高難度的伸直斬落,金軍千戶哪裏能料到這一手,根本沒有機會防禦,這把刀在金軍千戶的兵仗想要迴防之際,落在肩甲上,其結果就是硬生生地滑過了金軍千戶的脖頸斬落他的頭顱,那刀力隻是在甲上留下一道深痕。看著這人頭飛落,血噴數尺的恐怖情景,金軍軍卒哪個不肝膽俱裂,人人臉上變『色』,紛紛向北岸擁擠退卻。


    何春紅著一雙眼睛,手持著大刀邁起沉重地腳步就追擊正在步步後退的金軍軍卒,他的大刀所到之處人頭飛濺,有人僥幸沒有被砍到要害位置,也是在金屬相互碰撞之下的重擊中受創倒地不起,被何春過後的宋軍將吏一刀斬落了頭顱。


    何春殺的起興,一步步追趕著、砍殺著金軍軍卒,漸漸地接近了北岸,他已經連續撥落了十幾支『射』向他的弩箭,但仍然毫無顧忌地向前衝殺。眼看形勢大為不妙,他的中軍衛卒已經有兩三人被弩箭『射』落河中身亡,其他人見勢不妙,再向前衝必然會隨著何春一起被金軍弩箭『射』殺,兩名隊將見勢不妙急忙衝上去架住何春,一人急促地道:“軍帥、危險——趕緊迴去。”


    何春正殺的起興,被自己人架住,不禁大怒厲聲道:“放開、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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