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當此風雲際會的時刻,張階卻又再次現身於上京,他一個人悠然自得地躲在一家酒樓雅座裏暖和和地吃酒,桌子上擺滿了上好的獐子肉和野鹿肉還有整整兩隻山雞。好久沒有吃到這麽新鮮的美味的獐子和野鹿肉了,在河朔和燕山的時候,很少有酒家有新鮮的野味,大多是醃製的,或者幹脆是以飼養的獸肉冒充野味。想想還是會寧好,獵戶們把當天打到的新鮮獵物賣給酒樓賺取幾天的生機,酒店用這些新鮮野味招待能花的起價錢的客人享用,一般人還真吃不起正宗的野味,但他卻不缺這幾個小錢。


    想想十餘年前的那一幕景象,如今已經是物是人非事事休,雖然心下稍有感歎,但卻是絲毫不影響他很好的胃口。


    正當他肯完一支肥美的野雞腿,正在把手中包裹雞骨防止沾上一手油的草紙扔到桌麵上,正要端起一杯酒好好地喝上一口,正在此時雅座的門連續響了五聲,稍作一頓又響了一聲。


    “原來是故人來了,快快請進——”張階放下酒杯,眼睛瞥了一眼雅座的大門。


    當一個張相端正,甚至可以說有些慈眉善目的中年人笑眯眯地推門而入的時候,他看也沒看就明白是誰來了,因為他有端起了杯子輕輕品了一口酒。在放下酒杯之後才打趣地道:“蕭大人快請,再晚些時候可就沒有上好的酒肉了!”


    “是挺新鮮的野味,不錯、不錯!”那名中年人也沒有任何客氣地坐下,拿起酒壺自斟了一杯酒慢慢地喝幹,用筷子夾了一塊野鹿肉大嚼了一陣子,才放下杯子才輕聲笑道:“都說南朝兵部職方司兩河提舉‘九命貓’乃機警人,怎麽今日卻連抬頭看也不看?”


    張階把草紙拋下又拿起筷子加了一大塊野鹿肉放在嘴裏大嚼,津津有味地吞下肚去後,方才毫不客氣地道:“難道上京會寧府還有本官畏懼之人?”


    中年人臉『色』稍稍愕然,有點不太好看,張階的話說的實在是太自大了,換成任何人都不會坦然接受,但他麵對著目光不善的張階,『舔』了『舔』嘴唇,燦燦笑道:“提舉好氣度、好氣度,以提舉身手就是殺一個元帥府都監亦是不在話下,上京又能有何人與之匹敵。”


    張階放下正要叨的筷子,雙目平淡地望著中年人,風淡雲輕地道:“也難怪蕭大人這麽快就得到了消息,畢竟是兵部侍郎——嗯,本官前些日子既然左右閑來無事,也就到處溜達轉轉散散心,順便殺幾個人玩玩。”


    “好一個殺幾個人玩玩。”中年人冷冷一笑,臉『色』沉了下來,口氣陰鬱地道:“提舉大人果真不凡,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都元帥府大帥,令皇帝極為震怒,右丞相郎君亦是擔憂不已,這件事情搞的實在是太大了。”


    張階嗬嗬地輕聲笑道:“原來右丞相亦是『性』情中人,早知道就把左丞相兼都元帥兀術郎君的人頭拿下便是,也不用右丞相郎君如此憂慮,或許這正是右丞相郎君心中所願。。。。。。。”


    中年人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看樣子他並不欣賞張階的黑『色』幽默,反而以冷漠的眼光打量著張階道:“提舉大人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反而令右丞相郎君對你感到更加放心不下。”


    “有何放心不下?不就是殺了一個元帥都監嘛!右丞相郎君竟然也提心吊膽,如何成就大事?”張階的笑臉頓時化作一臉的寒冰,口氣遽然冷淡道:“此事不幹朝廷,乃本官私自所為,但請蕭大人告知右丞相郎君切切寬心,朝廷王相公還是會遵守彼此之間諾言的,到時候朝廷自然會實現自己的諾言,而蕭大人必然會位極人臣。”


    中年人既然是兵部侍郎,也算是金國的高等官員,他豈能會完全相信一個間諜頭目的話,要是這樣的話那他可真是白混了,當下試探地道:“如今南朝大軍屯兵南岸,右丞相郎君又怎能知南朝心意,隻怕到時候王祥公就是有心也無法成全美意了。”


    張階冷冷地一笑,口氣不屑地道:“難道右丞相郎君有自信能夠讓兀術臣服?”


    這句話顯然是擊中了中年人要害,他不禁沉『吟』良久,才長長一歎,道:“南朝要的價碼實在是太高了,恐怕到時右丞相郎君君臨天下,亦不得長久。”


    “難道右丞相郎君還有籌碼可加?”張階見中年人口氣弱了下來,忍不住出言諷刺,道:“王相公有好生之德,大宋朝廷百萬大軍整裝待發,本不需要與你家郎君交換,但王相公全女真亦是有百萬蒼生,不忍滅族之罪,故才答應保全女真一脈,難道朝廷耗師糜響就是為了右丞相郎君謀國主之位不成?”


    中年人雙目凸現兇光,冷笑道:“都元帥擁有數十萬精銳,鹿死誰手還不好說,如果拿了南朝北麵使臣的大頭目,再讓都元帥和南朝火並,右丞相郎君一樣可以成事。”


    “原來你家郎君竟然打了這等如意算盤。。。。。。。。。。”張階心下亦是緊張非常,對方殺機凸現而且是在金國都城,萬一有變他當真是兇多吉少。


    “提舉大人不要再有任何幻想了,樓前樓後都是高手,相信九條命也救不了你!”中年人半笑不笑地看著張階,目光中盡是得意神『色』。


    “蕭大人難道你竟然不知血濺五步的典故。。。。”張階嘴角亦是閃出些許譏笑,她已經在短時間內鎮定下來,調侃地笑道:“你千算萬算就算錯了你自己,竟然敢於來到本官身邊,殺久經沙場的撒改都如屠一狗耳,難道你相信本官奈何不了你?”


    中年人的臉『色』顯然一變,他的眼中呈現出驚恐的顏『色』,張階說的沒錯,連撒改那樣的狠角『色』都喪命張階手下,這個刀尖上『舔』血的家夥絕對可以毫不費力地殺了他。當他的眼珠子轉了幾轉後,又恢複了笑臉,溫聲道:“果然是條好漢,右丞相郎君沒有看錯人!提舉大人放心,咱們之間的合作才剛剛開始。”


    張階見中年人已經軟了下來,但他並沒有放鬆警惕,畢竟這個看是和善的中年人並不是善於之輩,還是小心點好,於是勉強笑道:“既然右丞相郎君有如此誠意,那本官定然向王相公稟報,隻要右丞相郎君動手成功,王相公那邊必然可以不讓兀術成為阻礙,到時候右丞相郎君再不濟也能在燕山之北割據稱王,豈不是好過整天給別人下跪稱臣來的痛快。”


    “這樣就好,希望提舉大人能夠遵守諾言,右丞相郎君定然不負王相公重托。”中年人陰森森地一笑,起身道:“不過,我家郎君相信王相公是一諾千金的君子,但請提舉大人不要再做什麽大的舉動,以免大家都不好做,話盡於此還望提舉大人三思。”


    “這是警告嗎?”張階毫不在意中年人帶有威脅的話,淡淡地反問一句,語氣中更多的是不屑。


    “如果提舉大人這樣理解那也未嚐不可,提舉亦是首領使臣,應當明白凡是以大局為重,若非右丞相郎君顧念王相公承諾,今日提舉『性』命就要留在此處。”中年人已經緩步走到門邊,稍稍一頓,臨出門時又說了一句:“為了右丞相郎君和王相公的大事,提舉大人好自為之。”


    當中年人走後,張階已經沒有了食欲,他心中有點鬱悶,自從幹上這一行以來他還從來沒有如此『迷』茫過,更沒有被人刀兵相加威脅過。今天卻實實在在地發生了,自己竟然被別人警告不得生事,他感到很可笑,但又對王澤為什麽暗自和女真貴酋暗中合作而感到不解。


    好半天過後,他起身走到窗前,閃開一條縫仔細地觀察外麵的動靜,發覺後麵通向民居的地方沒有什麽動靜,他再三思量之後從懷中掏出一塊碎銀子仍在桌子上,打開窗戶就試縱身跳了下去,當他在牆角下站了一會,細細察看巷子左右的確無人監視後,立即快步疾走隱沒於街巷之內。


    張階在上京的街巷轉了幾轉,確定無人跟蹤,他暗自奇怪為何女真人對他竟然不派人監視,也明白了剛剛那中年人純粹是在虛張聲勢,是想勾結宋人謀逆哪裏還敢在上京大張旗鼓地布哨監視,更不可能在白天公然捕殺他,想想剛才被人刷的滋味可真有點不好受,他不禁暗罵了一句,來到了一處小小的寺院,混入了進出上香火的香客之中,即便是他明白對方沒有跟蹤,但多間的習慣也讓他保持特有的謹慎,這是做為一明間諜生存多年的最起碼本事。


    幾經轉折後,張階來到了後院的一間幽靜院落,敲了敲院門,待門開後一名小沙彌走了出來,看到張階的第一句話就是道:“大人——”


    “禪師可在?”


    “師父正在禪房中淨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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