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由於金軍主要將帥幾日內都夜宿都元帥府行轅,院牆周圍崗哨密布,到處都是金軍女真軍卒把守,外人不要說進去了就是靠近也不容易,整個街道已經被淨空,盡管天氣已經很冷了,但這些夜哨卻不敢有半點懈怠,盡心地履行自己的職責。


    離金軍東麵崗哨不遠處的一條漆黑的巷子邊上,張階、杜如鬆二人站在黑暗中觀察了許久,當夜已經很深了的時候在張階一句‘迴去吧’的話後,二人迴身轉入巷子,隱沒在黑暗中恰恰此時一隊金軍巡邏軍卒走過了巷口。


    二人迴到巷子內一間院落內的堂屋裏,張階進了屋子就坐在了一張藤條椅子上,杜如鬆亦是隨隨便便地做到了他對麵一張同樣的椅子上。


    待屬下上了茶水退下後,張階慢慢地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後才舒暢地道:“看來女真都元帥府的大帥們基本算是到齊了,嘿嘿。。。。。。。。除了左副元帥外都到齊了,這種情況很是少見,他們也有急促應付朝廷的時候。”


    杜如鬆麵『色』沉凝地看了看張階,陰沉沉地道:“如能闖進去,把這群韃子全部殺光才解氣,也不勞朝廷用兵了。”


    “哦——沒想到你可真敢想啊!”張階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他當然明白杜如鬆這是句帶有期望的玩笑話,也就是說說而已。隻不過要是能衝進去斬盡女真貴酋,就是犧牲整個燕山房甚至兩河司的全部使臣也是值得的,可惜的是就算是集中整個兩河司的人力,也無法衝入都元帥府行轅大門。


    杜如鬆這才嗬嗬地笑道:“聊以濟事而已,大人怎可把兩河司精銳都賠上了,再說大人人頭值上三千貫,夠買十處大宅子安度餘生了,為了幾個女真酋長,不劃算、不劃算啊!”


    張階並不在意杜如鬆沉重的幽默,他也不認為殺進去是個上策,做為身處敵國的間諜,他首要的任務就是保護好自己,盡最大努力不被敵人發現,這樣才能盡可能完成自己的使命。他如今已經是兵部職方司提舉兩河司事,並主管燕山路以北事務,可以說是他已經成為朝廷在金國最重要的大使臣了,也是被金國兵部懸賞三千貫索要人頭的宋朝間諜,當然隨著他不斷地造成金國重大泄密事件,這個價碼還在不斷的攀升中。


    “要是找個機會除去都元帥府中任何一位大帥,那我張階的人頭是不是應該飆升五千貫了?”張階腦海中閃出了一個奇特的念頭,他的手已經開始癢癢了,暗殺也是不錯的主意,盡管兩河司早就從單純的刺殺叛將轉型為刺探各方情報,還有鼓動民間和金國作對為主要手段,但兩河司中的奇人異士不在少數,刺殺行動仍然存在。


    杜如鬆愕然望著張階,他立即明白了張階的意圖,饒是他久經諜海的宿將亦是為之陣陣膽寒,他說歸說、不過是玩笑而已,而張階卻是實實在在地謀劃刺殺金軍大帥。但金軍七大帥哪裏是容易得手的,單單是行軍萬戶之上的將官防備就非常森嚴,刺殺難度極大,可不是說幹就能幹的。


    張階目光散發著熱切地光芒,他以指尖敲擊桌子麵,發出清脆而有節奏的響聲,顯然是在權衡利弊得失。


    杜如鬆正『色』道:“如今南北局勢緊張,女真貴酋防衛森嚴,刺殺軍帥、千戶或可行,但都元帥府大帥卻是難上加難,一不小心有可能精銳盡失,還望大人三思而後行。”


    張階淡淡地笑道:“殺幾個千戶又有何能耐,有對朝廷北伐有何助力?當此朝廷即將北伐的良機,如能刺殺一名金軍大帥,對於朝廷來說也算是一次巨大的勝利,絕不亞於殲滅上萬金軍精銳。”


    “大人,用間之人豈可草率暴『露』自己,原來刺殺那些貳臣並不費力,但這次大人說的是金軍都元帥府中大帥,他們侍從如雲、出入謹慎,一著不慎對於兩河司而言絕不是好事,還是權衡謹慎為上,斷不可意氣用事。”


    張階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淡淡地道:“那又有什麽了不起的,這些女真貴酋終究是人,他們就不從街道上過,就不騎在馬上了嗎?”


    杜如鬆聞言頓時麵『露』喜『色』,忍不住抬搞了嗓門道:“大人的意思是。。。。。。。。。。鋼臂弩『射』殺?”


    張階含笑點了點頭,道:“去年職方司不是供給咱們的六張專用鋼臂弩嘛!還是職方司那幫閑人做了件好事,這種弩機小巧靈便,威力卻不輸於馬軍弓弩,閑置許久不用,切莫要生出鏽來了。”


    兵部職方司為了給各地大小使臣防身或是在特殊行動中運用,專門在精巧的馬軍鋼臂弩基礎上研製出了一種小巧的弓弩,比馬軍鋼臂弩縮小了三分之一,攜帶極為方便,雖說在『射』程上無法同步軍或馬軍鋼臂弩相提並論,但二三百步的殺傷『射』程和雙箭擊發,其威力足以應付各種危機。如果在街道兩側或是府邸附近,布置幾張鋼臂弩,或許可以取得意想不到的收獲。


    杜如鬆想了想,深有所觸地頷首道:“若是以左右各兩張鋼臂弩,八支弩箭對準一人一起『射』擊,想要逃命是很難!”


    “現在咱們兄弟商量商量釣哪條大魚,看看誰最有希望成全咱們。”張階的笑充滿了陰森森地殘酷,雖然在笑但他的目光已經變的冷冰冰的。


    杜如鬆對於張階的變『色』毫不在意,他早就已經習慣了張階在決定殺人時冷酷的顏『色』,第一次不習慣,還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在誅殺貳臣的年月裏他也不知不覺地有所改變,決斷人的『性』命就是一句話,一個眼神而已。盡管許多年來職方司已經由過去的刺殺轉變為刺探情報為主,殺人的事情少之又少,今天再次重『操』舊業,他心底亦是翻起一股莫名奇妙的興奮。


    “要幹就幹大的,小的不劃算。。。。。。。”


    張階猶自自言自語地道:“都元帥兀術、右副元帥撒離喝、右監軍大抃、左監軍活女、右都監阿裏、左都監撻不野,這六個人裏選哪個好呢?”


    杜如鬆當然認為完顏宗弼是他們的首選目標,這次刺殺必然是要冒著極大的風險,或許可以說再精心組織、細致的籌劃,幾名弩手生還的幾率都微乎其微,與其付出這麽大的代價,當然要選燕京大興城內最重要的目標,不然不久吃大虧了。但他想歸想,最後定奪的還須要張階說才是,於是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正在沉思中的張階,等待著張階最後決斷。


    張階與杜如鬆的想法自然有相同之處,但他考慮的更全麵一些,做為主管兩河和燕山職方司事務的從六品上大使臣,他必須要權衡以最小的代價,最穩妥的方式來換取最成功的成果,正如王直對他說過,代價巨大的成功算不了什麽,十文錢買到一杯酒和十文錢買到三杯酒沒有可比『性』。刺殺兀術固然是他所願,一旦金軍失去兀術,對北伐將是一次極大的幫助,但堂堂的金軍都元帥,僅在大興內的中軍衛隊就有整整一個千夫隊,出行都陪伴大批人馬,要刺殺完顏宗弼真是比登天還難,萬一失敗得不償失,而且是失敗的可能『性』很大。他的心思轉向了撒離喝,在反複咀嚼之後,也隨即放棄了念頭,撒離喝身為右副元帥,地位僅次於完顏宗弼,按照常理說刺殺撒離喝的影響並不比刺殺完顏宗弼小,但他想想還是不能,因為存在刺殺成功比率還是很小。隻能在大抃、阿裏、活女和撻不野四人身上打主意了,首先排斥去阿裏和撻不野兩位都監,在他看來既然刺殺不了三個元帥,那都監的地位又顯得有些低了點,冒著損失兩河司精銳的風險刺殺他們當然很值得,但比起刺殺元帥監軍來說還是劃不來。


    他的目光集聚在元帥右監軍大抃和元帥左監軍活女兩人的身上,舍上去下之後,兩個從二品左右元帥監軍顯的非常合適,關鍵是選那一個,人力和器械都是有限的,不可能同時對兩人下手,當然從人家的出入規律上看是不太可能,兩個元帥監軍同時出入的幾率極小,基本不存在同時行動的可能。


    “你看大抃和活女兩人之間哪一個合適點?”


    杜如鬆一怔,他看了看張階,發覺張階的目光也在盯著他看,兩人共事十餘年的了解,使他很快揣摩到了張階的心思,明白了張階取金軍左右元帥監軍下手的緣由,但他還是被張階問的關鍵『性』問題難住了,他怎麽能知道先殺誰最合適,當下道:“請大人明示。。。。。。”


    “活女悍勇非常,當年以馬隊重創侍衛水軍,於公於私我都該殺他——但是,大抃在金軍河東、西京之地軍中威望甚高,此人又是除兀術外在城內有府邸的大帥。。。。。。”張階說著,眼中逐漸閃爍出更加冰冷蕭瑟的一抹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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